《我的王朝没有钱》白烧

18、爆炸

　　今日的夏洛克之家安静得可怕。平时络绎不绝的情景荡然无存。
　　“真无聊啊。”
　　二楼盯梢的打手摇摇晃晃地掏出酒囊喝了一口。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之中——夏宾和夏利两兄弟背着一个少男步履匆匆。
　　里昂那家伙一定是没治好那些废物，客人……啊不对，我今天的工作是阻止客人靠近老板……啊不对不对……哎呀……无所谓啦，要钱没钱，烂命一条。
　　想到这，他又喝了一口。
　　“嘎吱……嘎吱……”
　　打手揉了揉眼睛，感觉有情况。收好东西，一步一步靠近，很快他便听到意乱情迷的声音。
　　“啊……啊……”
　　是夏宾夏利他们俩吗？真大胆。
　　打手收起东西，探出头想看香艳的盛况，手伸到□□里准备跟着冲锋，结果被一双手捂着嘴拖进了黑暗拐角处。
　　“哎呀，杵门口的打手呢？都去哪里了？”
　　客人在房间里喊叫着，二楼的打手伸头出去看情况。一支冷箭从二楼的另一边射来，正中伸头的那个人。那个人失去平衡，一头往栏杆外翻去，正要落地，被几个人在一楼接住。在这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无声无息地死去。
　　刺杀小队从房间出来，快速穿过可能暴露视野的门口，来到二楼老板房门前。
　　他们分别站在门口两侧。敲了敲门，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夏洛克先生，客人说需要一些道具。”
　　“真麻烦。进来吧。”随后，门内传出一声零件跳动的声音。
　　凯莉意识到不对，开门后，立刻闪身到旁边。果不其然，房间内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
　　火枪此刻就在他手上。
　　“居然逃开了。”
　　夏洛克先生一脸不满，继续给枪上子弹。他换子弹的动作不是非常娴熟，但是每一次的动作都比之前快。估计平时恐吓那些少男少女时就是用的它。
　　“来啊！来啊！”
　　凯莉再次感觉不对劲。门口那些打手为什么没有跑进来？
　　也没办法顾得这么多了。队员将好几瓶塞满了小麦面粉的瓶子在他换子弹的空隙投进房间内。凯莉随即将门关上。夏洛克先生的枪没有停下，连续几声枪响后，更为之巨大的响动出现在房内，夏洛克先生的房间爆炸了。
　　房间内的热浪轰到门外，其他人有墙体挡住，影响较小，然而凯莉就在门口处，瞬间被撞飞了出去。
　　“殿下！”
　　“盯着他！”
　　凯莉一时间爬不起来，只能远程下达命令。
　　“他被震晕了！火烧到了他身体了！”威廉匍匐着观察里面的情况，“他整个身体都着火了！他死透了！”
　　“盯着他！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原本在一楼的里昂等人听见声音也赶了上来。
　　“凯蒂！”
　　哈里森飞扑到凯莉身边，将她抱起。凯莉拍着他安慰着：“没事，我没事……”
　　可是声音好像很小，都被里昂的咒骂声淹没了。没多久，凯莉的意识逐渐模糊。
　　“凯蒂！”

　　醒来的时候，凯莉的床边多了那个贝宫的使者。
　　“子爵大人，您是否非常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使者非常不满。
　　凯莉感受着身体的情况，头还有些晕眩，但是其他地方已无大碍。
　　“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我们按照您提供的线索，找到了您部分的行李，然后顺着您的行李上残存的痕迹，一路追查到了这个小镇。我一到这里没多久，就听说了有人把妓院炸了。我们的线索也在这里断了。”
　　“啊，是我干的，抱歉。”凯莉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过，是他自己对着面粉开枪。我向上帝发誓，我可什么都没做。”
　　“您不用担心，现在这个镇子没有人有空抓你。”使者耸耸肩，“他们这出现了佛伦斯的红梅病，还是非常恶劣的那种。现在小镇已经有大半数人病倒了。你的同伴们都在给这里帮忙。”
　　凯莉脑海里检索了一下里昂曾经给她普及的知识：嗯？不是说红梅病不致死吗？
　　“佛伦斯的红梅病？还有不同的红梅病吗？”
　　“您不用管这么多。等下您收拾收拾，我们即可启程回贝宫。”
　　“先生！”凯莉严肃的声音表达着她的不认可，“佛伦斯的红梅病是什么意思？和我们拉美的红梅病还不同吗？”
　　使者看着她如此坚定的神情，思忖了片刻，才陈述：“我们国家本土的红梅病只是在手手脚脚出现红斑，但是过段时间就会消失。”他轻轻搅拌着刚放进咖啡里的奶油霜，“而佛伦斯的红梅病则是来自未知海域的诅咒。”
　　“诅咒？”
　　“他们为了寻找新的路去往东方，穿过了未知海域。回来以后，便出现了会死人的红梅病。”
　　电光火石之间，凯莉想到什么：他们是把红梅病病人送到我们国家之内！
　　“公爵小姐在哪？还有伯爵家的少爷。”
　　“就在门外帮忙照顾病人吧。”
　　凯莉落地想穿鞋出去，结果被没找到鞋子。
　　“殿下，您就别乱跑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听见使者的话，凯莉心里有股无名火燃起，不管鞋子不鞋子了，光着脚就飞奔了出去。
　　“殿下！”
　　凯莉听着身后的高呼，不为所动，但是一开门瞬间被吓得脸色铁青。
　　病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长时间没有清理地板，已经肮脏的不行。
　　“殿下，不要碰到那些东西，”使者拿着鞋子弯腰跪下给她穿上，“没有任何防护，碰到他们，你也会生病。”
　　“你藏了我的鞋子？”
　　“臣本以为可以阻止您下地。”
　　凯莉看着他，有种想学习薇欧拉扇巴掌的冲动。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拿出来？”
　　“没有鞋子都不能束缚殿下，地上那点泥泞又怎么会是阻碍？”他站起身，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凯莉，“殿下不管不顾，这一瞬间只是短暂地停留。臣再用这种卑鄙的方法阻止殿下，反而会让殿下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没有必要。”
　　凯莉的怒火消解了一半。他只是与自己立场不同，一直以来都只是完成自己的职责罢了。
　　“我记得，你的名字叫……”
　　“劳伦斯，殿下。”使者在凯莉面前正式行礼，“我的名字叫劳伦斯。”

　　“薇欧拉！哈里森！”
　　医院的走廊上相对干净的地方都躺了人，快速飞奔也只能踩在不干净的地方。此起彼伏的咳嗽、干呕声不绝于耳，还有因疼痛而躺在地上的哭喊低吟。病人们的痛苦反应若是发生在哈里森和薇欧拉身上会怎么办？凯莉不敢想象。而且这是自己疏忽才导致的。越想，思绪越乱。穿着高跟鞋，跑起来挺麻烦的，如果不是被劳伦斯这么一说，凯莉就想光着脚就在脏路上狂奔，但是终究还是害怕了。喊叫没多久，有人回应了她。
　　“你找的是那个贵族小姐吗？”
　　“是的。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在礼堂。”
　　“礼堂在哪？”
　　“沿着这里走，你便看得见了。”
　　“好的，谢谢。”
　　一路走去，凯莉脑子不仅晕乎乎的，还特别想吐，只好祈求上帝千万要顶住。终于跑到一个巨大的门处，凯莉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在争吵。
　　“……圣水……”
　　“……用脓疱……”
　　管他们说什么，哈里森和薇欧拉在里面！
　　凯莉推门进去，便看到两波人马坐落礼堂两边，台上有两个人大声争执，听声音可知其中一个是里昂。
　　听见响动，所有人都回头看了过去。一眼看过去，都穿着鸟嘴医生的服装。看见来者，有一个人起身往凯莉身边走去。凯莉知道，那个人是哈里森。凯莉紧绷着的身体忽然放松了下来，大脑里那种眩晕感被无限放大。哈里森看她状态不对，三步并两步快走到她身前把她打横抱起。
　　“红酒。”薇欧拉的声音响起，她吩咐着隔壁的侍卫。侍卫动作也很迅速，就近拿着红酒过来。
　　等哈里森抱着凯莉坐下，她拿着红酒把粘在凯莉脚上的脏污冲掉。然而这一举动被台上说“圣水”的那个人质疑了。
　　“公爵小姐，那可是红酒，那可是圣子的血液。”
　　薇欧拉不管他，继续做着冲洗工作。凯莉干呕了两下，多少缓了过来。
　　“你们在讨论些什么？”
　　里昂第一时间给凯莉汇报：“我们在讨论如何对抗这个红梅病。这个牧师说喝圣水，然后诚心祷告。”
　　“这位小姐她能做什么？”
　　牧师不理解甚至有些不满，这个人出现阻碍他们拯救路布诺正在受苦受难的民众。凯莉懒得搭理他，直接顺着里昂说的内容继续。
　　“那你的方案呢？”
　　“两种情况，生病和没有生病两种治疗方案。”
　　“生病的人怎么处理？”
　　“放血治疗。”
　　“就只有这样？”
　　“还得用草药、红酒、牛奶和蜂蜜煮成草药汤给他们服下。”
　　“没有生病的人呢？”
　　“没有生病的人需要预防：先放一部分血，不多，毕竟是健康的人，然后从长了脓疱的病人身上收集脓液，接着将脓液涂抹在用柳叶刀划开的小伤口里。接下来的几天等生病就好。”
　　凯莉有些不敢想象，进一步追问这个方法：“脓液？我记得我刚刚看到的那些病人没有脓疱。”
　　“过两日，他们退烧之后，就会长红斑，接着很快红斑上长出脓疱。”
　　“你是怎么确定还没发病的他们就是急性红梅病？”
　　“眼睛，”里昂隔着鸟嘴医生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们的眼睛都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疼痛，有一些比较早发病的病人已经失明了。”
　　“这个方法有多少成功率？”
　　“只有我用过这个方法。”
　　里昂低下头，感觉自己要被拒绝，又有些丧气。
　　“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凯莉的追问让里昂本就被掐灭的火光又被点亮。
　　“我以前在医学院就是研究这个领域的。很多案例都说明了红梅病感染了之后就不会二次感染。所以我尝试了从病人的身体里收集一些脓液让健康的人轻微感染……你看现在我完全没事。”
　　听着他的说法，感觉有些天方夜谭。
　　“有人愿意尝试吗？”
　　现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都不愿意吗……也是，这个方法闻所未闻……太凶险了……凯莉也害怕。当她在哈里森和薇欧拉脸上来回扫，愧疚的感觉油然而生。都是我的错……
　　“我来。”
　　听到她的回答，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特别是包括哈里森、薇欧拉在内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几人最为震惊。
　　“不可以，你不可以冒这个风险。”薇欧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会死的。”
　　“是的，我知道……”或许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凯莉的双眼瞬间涌现了泪水，“可是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遇见这个恶魔……”
　　哈里森搂住虚弱的凯莉，柔声安慰：“不，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佛伦斯人带来的，你又如何能预料？”
　　“不，是我……是我安排你们守住那个房间。都是我的错……”哽咽声填满了她的嗓音，“如果不是我，你们都不会在病魔的笼罩之下……”
　　“阁下放心。那天只有我直接接触了那个病人，其他人还未生病。他们是安全的。”
　　里昂的解释并没有缓解现场的气氛。特别是当时现场里有薇欧拉，维克托心里的不满又叠加了一层。
　　“那个房间？夏洛克之家那个房间吗？”维克托连连追问，“你最好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凯莉很快收拾好了突如其来的情绪，清了清嗓子，抹干眼泪进行陈述：“在我来到克莱因的路上，我遇见了佛伦斯的一队士兵。我抛下从贝宫带出来的物资甩掉了他们。贝宫的人因为我追查到了克莱因，接着听说了我们国家出现了佛伦斯的军队，所以跟着我的物资线索追查他们。结果一路追查追到了夏洛克之家。”
　　“他们藏在夏洛克之家里？”
　　“不清楚。现在的线索断在了这里。”
　　本来维克托以为凯莉做了什么，正打算找到客观错误谴责她，结果听她说完更加不知为何原因能怪到她身上。
　　“尊敬的……子爵阁下，我觉得您需要明确一件事，即使他们在夏洛克之家出现过，即使他们真的可能是疾病的来源，这都与您无关。假设他们是疾病的来源，他们没有发病，您又怎么提前知道他们患有急性红梅病呢？”
　　维克托的商业眼光虽然比较差，可在追究问题根本原因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凯莉陷入牛角尖的思路被他拎了出来。
　　“更何况这个病并不是最近才有的。佛伦斯的士兵出现在我们国家内固然有问题，但是目前没有办法证明病是他们刻意投入我们国家。就算是，也是他们伤天害理，还轮不到您担责。”

　　“我同意维克托先生的观点。”

　　劳伦斯推门而入。
　　“谢谢，劳伦斯先生。”
　　维克托给劳伦斯行礼，劳伦斯微微点头回应。
　　“殿下，您不要任性了。红梅病不是您说能拯救就能拯救的。如果您是安全的，臣愿意陪您继续玩耍。”劳伦斯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在哈里森怀里的凯莉，“但是，这个小镇已经笼罩在这个危险的情况之下，臣不可能纵容您的任性妄为。”
　　“不。劳伦斯。”凯莉虽然虚弱，但是决心非常坚定，“这个地方需要我们。甚至等疾病过去之后，他们还需要我们帮它重建。”
　　“您知道急性红梅病死亡率到底是多少吗？”
　　凯莉愣住。她不知道。
　　“所有。您今天看到的所有病人，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可是里昂不是说，是有痊愈的可能性吗？”
　　“十个人估计只有一个人有这个机会。”
　　凯莉倒抽了一口凉气。
　　“既然您醒了，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国王和王后都在等您的回归。”
　　听到“国王”和“王后”两个词，牧师、里昂，还有哈里森家的士兵们不约而同表现出了意外的反应。
　　“可是我们就这样离去……我们会不会把疾病带回贝宫？”
　　劳伦斯没有回答。沉默中，凯莉已经得到答案。沉寂了一会儿，她重新提起她的想法。
　　“里昂，帮我弄。”
　　“殿下！”
　　“劳伦斯，我想好了。”凯莉冷静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无论佛伦斯的士兵是否与这次疾病有直接关系，我们国家都需要一个对付这个疾病的方法。无论牧师的方法也好，还是里昂的方法也罢，我们都需要进行尝试。”
　　劳伦斯听明白了她的想法，虽然同意她的思路，但是并不认可她身先士卒：“让臣来代替您。”
　　这一次，凯莉的态度比之前更加坚决：“不。你需要在安全的环境等待我的消息。如果我死了，请带上我的一缕头发回到恩德西，告诉我的父母亲——您的女儿是为了拉美而牺牲的……不，不要告诉他们我牺牲了，就告诉他们我遇到了心爱的男士远嫁他国，我们很幸福。然后找一个……”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找一个晴朗的早晨，把我的头发埋在母亲窗前那棵樱桃树下。这样，我可以日日陪伴在她的身边。”
　　“殿下……”
　　“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凯莉想微笑地继续说着，但是嘴角的弧度完全无法与脸部的肌肉抗衡，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有责任肩负起这个国家的存亡。劳伦斯，请你协助我完成这项使命。”
　　看着凯莉认真且执着的模样，劳伦斯还想找到一个可以与之匹敌的理由拒绝她。可是无论哪个理由，都没有一个拥有足够的高度——它们说出来都是在侮辱她的决心。
　　“遵命，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