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后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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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黑虎崖的雨下得很大，瓢泼了近半日。后山本就人迹罕至，此刻更是泥泞不堪，魔教少主站在一颗树下，撑了伞，仍有雨丝顺着风飘落进来，浸润了他前襟和肩膀。他听不清脚步声，同样也听不清几米外的人轻声的话语。
“虎儿，回去吧。”
魔教教主担忧地望向前，一袭蓝衫已被雨打得透湿，在缥缈雨意里摇晃的上身像是下一秒就会飞去，却又被脚下的镣铐捆在了土地上。
魔教少主不曾打伞，他的身上脸上满是雨水，男人看不得他作践自己，却也只能生生立住，到嘴边的话又也埂在了喉中。他并非眼看着
自己儿子如此却无任何作为之人，但也不得已放任青年走出伞下，那人拦住他的手已没了力气，被折磨得消瘦又憔悴，男人有千言说不出口，只好留了个单独的空间给那一人。他的瞳孔难得有过没有焦点的样子。他想到那日黑小虎将瑶儿的躯体带回黑虎崖后，擦净身子，换上她平日最爱的那件襦裙后，便将她安放在冰棺之中，她的身躯也得以在药物和心法的作用下维持着生前的样态。记得当年救她之时曾听得月魔族人说起说过族内禁地有一种花名叫月魔花，若是寻得，以月魔石的长生不老之力催动此花，便可将人的魂魄重新寻回躯体。只是这种效力在催动一次之后便会消失，月魔石也同普通石头无异。月魔花百年才开一次，而那夜恰好是它开花之时，想必鼠族入侵也偏偏是挑了这个时候。这等好物无论真假他定是也将其顺带收回了黑虎崖，放在这寒洞中保存着以防日后不测。
青年面前除了白梨的小小坟头，还有一棵稚嫩的矮树，记得上次自己来时还未曾有这样一颗苗子。虎儿不像清明时祭拜先祖那样跪下磕头，也不像给梨儿说话那样彷徨流泪，他自然痛苦，却也站得笔直，膝盖未弯下半分。魔教少主的眉头蹙着，他的眼里带着血丝，眼周也有暗色的沉淀，在雨里静站良久，终于哑着声开口道：“瑶儿，你当真舍得离开我。”
民间有言，若有未尽的执念留存世间，则死后魂魄尚在。她无非是想让他们得偿所愿罢了。大业尚未一统，又怎能叫了了心愿。况且她就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与自己一生一世的执念吗。
黑小虎摸上自己颈间，那里原本被缠了一圈绷带，此刻也因着雨水湿了，重重地粘在他脖子上，像戴了一层枷锁。他伸手欲扯掉那绷带，却被身后人堪堪拦下。
“父亲，我们真的，赢了吗？”
“…瑶儿的事，为父或许有办法。”
——
凌晨，白瑶惊呼着从睡梦中清醒。点开手机，刺眼的白光让睡意也少了七八分。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不知道是这些天睡前追虹七追到太晚还是自己脑细胞太活跃的缘故，好像已经连续一周都这样了。她也弄不清每次自己都在惊呼些什么梦话，只知道每一次自己醒来时眼睛早已被浸湿，那种绝望到心底的悲伤重重的席卷着睡梦中的她，却又在醒来的时候烟消云散，叫她怎么也抓不住那种感觉。
她曾在漫长的梦中见过湖水倾覆的大地。那里的时间是停止的，没有波涛翻涌，没有花朵凋零，连空气，都是静止不动的。月魔花生长在现世和异世的交界，被漩涡扯碎了的花瓣随着潮汐涌上陆地，铺出一条链接两个世界的通道。那条通道的尽头，好像有谁在等着她。但每当她试图向那里走去时，却总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一旦触碰就会醒来，回到现世。
起初她还不死心，一遍一遍的试，直到失败很多次之后她不禁开始认为这应该是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让自己的梦继续下去。
她想，若是明日还做这稀奇古怪的梦，定要寻个名堂出来不可。
直到当晚，她确实又回到了那个梦境里。
要说有什么与之前不太一样的，就只能说废了老半天劲儿才在那花海中拾到了一个虎形玉佩。就在她骂骂咧咧的伸手去触碰此前一直阻挡她的那道气墙，想着这次又要一无所获之时，回过神来手臂却已伸过去大半。白瑶惊呼着看着明明透明的墙壁竟把自己的手吸了进去，莫不是墙的那一边是别的什么空间。想着，她闭眼穿了过去。
此时墙那边，整个寝宫的景象毫无遮拦的呈现在她的面前。只见宫殿内堆满了蓝紫色的鸢尾样的花朵，轻轻摇曳着，柔嫩娇艳。而在花海的最中央，高高的悬梯上，摆放着一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材。白瑶走了进去，适应了其中发出的金光。四周墙壁及廊柱都是以暖玉所筑。蓝紫色火焰水晶棺在暖玉的映衬下折射出璀璨而剔透的微光，但隔着棺壁，看不清其中是什么。她沿着脚下的台阶毫无阻拦的走到水晶棺跟前。水晶棺上覆盖着一整块天然水晶制成的棺板，白瑶一咬牙，推开了那块棺板。
那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她身着一件浅色襦裙，双手交合放在胸前，但真正让白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女子有着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相貌。
这是……我自己？破碎的记忆和模糊的影子断断续续的迸发在脑中。
耳边突然又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冰冷声音。
“你本没有机会回来这里。”
什么有没有机会，真是莫名其妙，这是她自己的梦，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我既然来了，你不给我讲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作为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白瑶自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这上帝视角的旁白突然说话就罢了，好歹把情况也给她讲清楚吧。
“这是你上一个任务中的角色。你用我给你的三条生命完成了任务。”
“嘿，那我还挺能干嘞。”白瑶对自己这个分身，暂且叫做分身吧，倒是还挺满意。“所以连着几天叫我做同样的梦……”
“这不是梦。”那声音顿了顿，又道：“有人召你回去。你…执念太深，他们也还有心愿未了…某种程度上你的任务还未圆满完成。”
从刚刚到现在，白瑶都无法理解这系统在叭叭些什么东西，什么执念，谁们，什么心愿，都啥跟啥。
“把玉佩放在她的身上。”
后来白瑶也不知道为何自己鬼使神差的就听从了那系统的话，只知道自己刚将玉佩放在那人胸前，自己的意识便像是被抽离了出来，塞进了另一个躯体之中，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又是这种无声的黑暗。
——
彼时已是魔教在战后与七剑握手言和的一年后了。魔教少主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还略微有些不适应。时间是一缕清风，很快就将过去的血腥吹散，人们似乎忘却了此前针锋相对的压抑，欢喜地庆祝着新春，这让黑小虎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父亲顽疾好了之后功力大进，天下再无可与其相比之人，魔教也理所当然成为武林第一大教。而他自己也在黑虎崖中，习武功，读兵书，学着父亲处理魔教事宜。他还是昨夜望见第一场雪来临时，才发现年关将至。
等到了约好的地点时，其余七剑传人都已经到了，黑小虎一瞬间有些晃神。虹猫在贴窗花，蓝兔帮他看是否贴歪了，大奔在庭院里帮莎丽打下手，逗逗拿着一碟花生酥吃得不亦乐乎，达达带了妻儿来，抱着孩子同夫人耳鬓厮磨。好像大家最后都有好的归宿，除了他。看了好一会，黑小虎才找回了实感，他礼貌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抖落肩头的几簇碎雪，屋内燃烧着温暖的炭火。
你来得正好，我们刚说起对联的事情，达达挑来拣去都不满意，让他自己题字，他又说起你来了，既然如此，不如你二人都来试试，也好叫我们开开眼界，看看这些年你爹爹把你培养的成果。有人撺掇道。
黑小虎自是不会甘愿被这群人比了下去，酝酿几分后提笔下字就写了一幅对联，达达看见了说好，气势磅礴，沉郁顿挫，有藏锋之意，于是大家也都夸他写得好。捏着笔杆的手指有些用力，他手一抖，墨点就落上去了，达达看着有些可惜，反倒是他不以为意，把这幅对联收起来，叫他们还是挂上了达达写的那一幅。只是接下来的年夜饭稍微有些没滋味了，魔教少主把红纸叠起来，摸着干涸的墨迹，想起许多往事。
“能同魔教少主这样和声和气的坐在一起吃饭，放到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餐中，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句。
黑小虎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跳跳替他解了围：“魔教少主内心澄澈，本就当属佳友，此前那些误会不提也罢。”说着，又举起手中酒杯回敬了一杯。
席上魔教少主喝了好几杯，说不清是应酬所需还是自己真的想喝，反正结束之时他站起身来时已是晕头转向。逗逗给了他解酒药，却还是不放心他借着酒劲回去，于是便跟跳跳商量让他扶黑小虎回黑虎崖。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后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