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回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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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她不要结局是这样！
哪怕用她的命来换他们安然无虞也甘之如饴！
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周围突然静止，一切失了颜色，耳边只有一个如同机器般冷冰冰的男人声音响起：
“确定要消耗一次生命吗？”
那是系统在说话。
“你已经消耗过两次，只剩一次机会。一旦使用，任务完成后你会退出，并且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记忆将被删除，你…确定吗？”
要说在这世上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怕莫过于遗忘了。若是应了，她和他们相处的一点一滴都将不复存在；若是不应，他们便将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
罢了。自己本来也只是个局外人不是么，逆天改命本就需要代价，这代价若能换他们一世安稳，那此遭走一趟也便是值了。就这样吧，该结束了。
“确定！”声音轻飘飘的，但却坚定的可怕。
“好。那便如你所愿。”
一阵白光从眼前闪过，再到结束之时，她竟看到巫医的胸口直直插着自己刚刚落在地上的那枚匕首。握着刀柄的手坚韧有力，顺着看去，对上了黑小虎那双决绝的，冒着熊熊怒火的琥珀色眸子。而他的身边，麒麟竟自愿划伤自己，将淌下的鲜红滴落几滴在那人嘴上，将本失了血色的唇添了气色，男人的眼眸也缓缓睁开。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嘴边挤出一个微小弧度，眼中最后一个画面便定格在了二人不可置信的眸子上。
这次是真的，感觉不到了。
……
太阳彻底西沉，黑暗舔过崖壁就像湿沉的血液滑过刀柄。
还能流动的血液应该是鲜红色的。魔教少主这样想着，这一切终究算不得真实。麒麟能将大家都带回来，可唯独没有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想不通为什么。
怀中的人慢慢在变冷。他蓦然感到嗓子一甜，然后吐出一滩乌黑的血。他怕弄脏了她的身体，所以是偏过头去吐的。然后他看着地上流动的黑色的血，微微发愣。视线离开了她，便再也无力挪回来。
他好像最终，还是没能抓住她。
他抚住胸口，腥气沿着嗓子又悠悠攀上来了。
手边有凉风簌簌扫上来，灰袍蹭到了他的指尖。逗逗颤着身子贴在他身侧跪下来，伸出手去探白瑶的鼻息。
他不喜欢这样，想把逗逗的手拍掉，但终究没有动作。他受不了直视她的脸，旋即又恨起自己的怯懦。
他看见逗逗的神情像崩裂的崖壁一样坍塌下来，泪水乱七八糟地砸在地上，最后整个身子也跪伏在地上，像灰色的影子。然后他感觉自己的魂魄被狠命抽掉了一缕。
久经战场，他黑小虎是刀尖上舔过血的人，可是夺魄的痛楚还是超乎想象。父亲说的对，人是什么事情都能适应的，踩在人间与冥府那条晦暗不明的界限上走得久了，偶尔的失衡也就不足为怪。可是不哭，不代表心上不会留下疤痕。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时刻，这些疤痕会不打招呼就骤然皴裂，将他拖入疼痛的深渊。死在他手中的无名冢多的数不清，或许他早已习惯了面对死亡，然后用生者漫长的余生去承担自己带来的死亡，留他独自在人间反复承受着地狱烈焰的炙烤。浑身一阵剧烈的痉挛，他没有吭一声，但是积压在胸腹中的余血终于尽数泄出。
父亲呢，父亲又是什么感觉呢？他好像从来，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过过多的喜怒哀乐，他永远都是这么冷冷的，像是不在乎任何事物一样。可是他的眼中，此时此刻为何也有东西在闪动呢。
还是想错了，吐出来也没有好多少。他又开始希望自己能一直无穷尽地吐下去，直到让灵魂与□□剥离。说不定，就能见到她了呢。只是那日的约定，再也无法同她一道看一场梨花雨，向她言明那未尽之誓。
“神医……”逗逗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望向他，抽抽搭搭的声音里混入了惊惶。魔教少主整片下巴上都是未干的黑色血迹，眼神空洞，面色惨白，像一张误泼了墨的纸。墨汁淅淅沥沥还在淌，纸却颤颤软软得几乎要碎掉。他微微颔首，一手虚悬于胸前，另一手紧紧环过白瑶半个冰凉的身体，抓在斜挂肩头的虎纹肩甲上。只有那里的寒气是熟悉的，可那唯一的熟悉也被他握得温热，从而陌生了。
逗逗望着他，张了张嘴，偏过头，终于痛哭失声。凄厉的哭声混杂着鹧鸪的啼鸣，却意外把黑小虎从呆怔中拉回了现实。他抬起手，轻轻扯了扯逗逗道袍的一角。
少年一惊，猛回首，红肿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住他：“你......”
“救救她。”
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他像从地府里拼了命才逃脱的厉鬼，专程来给自己传达这一讯息。
“什么？”逗逗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得支离破碎。
“救救她。”
这一声，更清晰，更稳定，更有力。是那从无数人口中听到，却唯独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一次的哀求。
逗逗垂下头，他实在咽不下更多的悲恸了，好累，好累。“黑小虎…….”他叹了口气，最后从他手中拧开衣襟开了口，“求求你，别这样。”
然后他听见了那几乎要将他逼疯的重复。
“救救她。”
“黑小虎！”他辨不清自己的吼声是遭悲痛还是愤怒驱使，他隐约能看见自己亲手拿匕首划开了对面人的心口，可还是难以抑制地说了下去，“白瑶她已经.…”
“救救她。”
被生硬地打断后，逗逗确信自己现在满腹只剩下恼怒。他不受控制地爆发了，歇斯底里。尽管这怒火几乎没有一丝一毫是向着黑小虎的。他也不知道究竟向着谁，或许他只是想爆发，也近乎迫切地需要爆发。
“我已经救不回她了！”
死生有命。身为医者，又是剑客，逗逗已经见证了太多生离死别，面对死亡，他早学会了用清冷与淡漠伪装自己。拿起剑，他杀过人；放下剑，他救过人。为了天道与大义，他把多少人送进阎罗殿，又把多少魂拖出阎罗殿，他没得选，也数不清。从前，面对束手救不下的人，他总会哭。等这样的事儿多了，他便习惯了，渐渐也就不再哭。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为魔教有一丝同情，却在白瑶逝去之时感到悲痛万分。可是几乎是探罢她鼻息的一瞬，逗逗就在心底彻底接受了这一事实。他知道有些事是无法挽回的。
医者仁心，我算吗？他哑然。
可黑小虎不同。他的性子太执拗。他爱得执拗，恨得也执拗。他既不会在死亡来临前举步维艰，也不能在死亡降临后泰然自若。他对待敌人杀伐果决，对自己亲近的人守护的竭尽全力。他就像与生俱来有着与天争锋的胆气。如果保护不了他所爱的人，他可能就再也无法正视自己，无法再，苟活。
他只能，而且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后，逗逗凝视着黑小虎涣散的双眸，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已经救不回她了。”说出口的同时，他也亲手像是挑开了自己心脏上的无数道疤痕，无数个他曾强迫自己接受的事实。
意想中的崩溃与恸泣没有出现。对面的人出乎意料地冷静，目光甚至恢复了几分清明，可这不同寻常的清明却愈发叫逗逗不安起来。
良久的沉默后，逗逗试探着开口：“你怎么了？”
魔教少主总算有了点反应。他昂首看了看自己父亲，好像父子俩眼神对视一瞬便有了相同的答案。黑小虎屈下身子把白瑶打横抱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定。
“血魔疯癫丸。”他抱着白瑶走了两步，见父亲没有阻止，又顿了顿，“救得回。”
逗逗留在原地微张着嘴，似乎半天才消化尽黑小虎这两句简短的话。他拳头捏紧，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未收尽的清泪再度顺颊滑落。
“我…不能。对不起。”
黑小虎的背影在晚风中猛颤了一下，像冬日被卷离枯枝的败叶，颤巍巍将碎未碎。然后他继续迈开了步子。
“你能。”一旁男人冷冷道，像是命令。
“不可以.....”
“你能。”青年又重复了一遍。
“你要去哪！”
他依旧没有停下步伐。逗逗追了上去，几乎扑倒在他面前。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即便救回来了，你以为她甘愿看自己重新变成为祸苍生的血魔吗？”他不懂吗？他好像全然懂得的。可是为什么，他好像又真的不懂呢？又或者，他只是不肯接受罢了。
黑小虎绕开逗逗，继续踉跄而坚定地前行。
逗逗半个身子瘫软在地上，近乎绝望地大声问他：
“换作是你呢？你会愿意回来吗？”
那人怔了怔。
不会。他在心里作答，可他的步子却丝毫未停。
“她不一样。”
他说罢，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第67章 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