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涯》乐阿乐

3、第 3 章

　　这位小姐离开后，人群向中间靠拢，大街又恢复原样。叫卖声不断，行人川流不息。

　　一路上，老头走走停停，带着林倾逛了许多店铺。

　　店里见到客人进来，也不觉得一个笑嘻嘻的老人带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娃娃奇怪，脸上挂着笑，忙不迭地介绍店里的东西。

　　还有些店家看林倾这么小，扭着腰肢，端上点心和甜浆给她，还不忘摸摸头，刮刮脸，笑着说：“好标志的小娃娃，今年多大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点心？”

　　小小的林倾哪见过这么热情的阵仗，想拒绝却又插不上话，抿着嘴唇，脸颊憋得通红。店家见状，忍不住弯着腰，哈哈大笑。

　　到后面，林倾已经如鱼得水，到一家新的店，若有人奉上吃食，双手接住，嘴角扬起，回声谢谢姐姐或哥哥，那满满当当的吃嘴就毫不费力地收入囊中。不一会儿，林倾手上就全是战利品。

　　等晚霞完全从天边落下，星辰挂起，老头也买完了东西，领着林倾进了一家客栈，牌匾上面写着“飞仙居”。

　　这家客栈从外面看，不甚大，但处处都透露着奢华和气派。特别是门前，两根巨大的柱子挺立，柱子上雕着祥云和不知名的巨兽，栩栩如生。

　　林倾走近，那巨兽仿佛要骑着祥云从柱子里冲出来，张开大嘴，再给进店的人吼上一吼。

　　“那是阵法，对低阶的魔族有威慑作用。”老头走在前头，看出林倾的迟疑，向她解释道。

　　知道这两根柱子不会伤害自己，林倾深吸一口气，提着衣摆，快步跟上老头。

　　一踏进店里，铺面而来的是各种嘈杂的声音。待林倾睁大眼睛，才发现，里面占地非常大，根本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小。

　　更奇特的是，这里给客人端茶递饭的不是人，而是一朵朵祥云。祥云似是长了眼睛，自己飞到点餐的桌子上，把饭食放下后，再返回后厨排队等下一桌的餐食。

　　在这里吃饭的客人也不简单。店里的一楼建得非常高，底下摆上桌子，上面也高高低低地用祥云托着桌子。客人若是想在祥云上面吃饭，只需一个起身，就飞到上面去了。

　　要是上面的人吃着吃着就往下扔吃剩的垃圾怎么办，林倾有点为下面的食客担忧，但转念一想，若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那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光顾这家店了，想必来这里吃饭的人品德都非常高尚。

　　“两位客人是要住宿还是吃饭啊？”

　　不等林倾反应过来，一位身着劲装，胸口绣着“飞仙”二字的俊俏男子来到跟前，笑吟吟地询问。

　　“住宿，两间，外加一桌吃食，最好是小孩爱吃的菜。”说完，老头再看向林倾，问道：“你爱吃什么口味的菜？”

　　“我都可。”林倾很不挑食。

　　老头瞥向男子，示意饭菜按林倾的意思来做。男子得了令，笑着说：“好嘞，客官，我先带你们去房间，稍后有祥云为你们送来饭菜。”

　　原以为自己也得像那些大厅的修士一样，飞到二楼，林倾有点忐忑，自己不会飞，怕是要老头背着上去了。

　　前面的男人却随机拦下一片空的祥云，招呼着林倾他们上去，然后双手结印，祥云便自己动起来起来，带着他们飞向客房。

　　林倾环顾四周，不少人和他们一样架着云，在空中飞来飞去。或是有两朵云相向而迎，便各自绕开，绝不会相撞。

　　而这里的人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面无异色。又或者说，是这座城里的人创造了这一切，他们自然不会像林倾那样感到惊奇。

　　林倾感到非常钦佩，修炼是一件非常辛苦又需要持之以恒的事情。在林家，每个人都在为了修炼忙忙碌碌地活着，可世人都明白这有多难，纵观修真界，有几个人真正飞升，绝大多数人往往死在奔波的路上，包括林倾的母亲。

　　修真界大多数人都明白，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以身成道，脱离六道轮回，飞纵成仙。林倾常为此感到困惑，明明是修士，拥有改天换地的法力，却为一个渺茫又无趣的目标而活着，直到死亡。都不如那凡人活得潇洒，死得也自在。

　　直到走入立霞城，见识了这万般热闹，林倾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狭隘的人。城里的每个人都有鲜活的面孔，或跋扈，或淡然，或懦弱，成就大道是每一个修士的盼望，但是仙途渺茫，即使前途难料，所有人也都在精彩地活着。

　　林倾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果然只有见识了这世界和人，才能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绝非虚言。

　　思考间，祥云已经停下了，把林倾二人带入房间后，男人便匆匆离开，招待其他客人。

　　林倾往房间四周转了转，发现这客栈是把祥云刻入骨髓了，到处都是祥云图案，包括那床，也是由一朵宽敞的云制成。

　　不知道晚上睡觉时，祥云会不会自己溜出房间，早上起来时，那得多尴尬啊。林倾想了想那场景，笑出了声。

　　“嗯，什么事，这么开心？”老头看林倾笑出了声，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的人都很有趣。”林倾可不敢让老头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师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来自哪里。”一路上林倾都老老实实，虽然这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了，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今日终于问出来了。

　　“嘿嘿，你可知道万剑山宗？”

　　“母亲说过，四大宗门之首，难道师父你来自万剑山宗！”听到师父问起万剑山宗，林倾兴奋不已，要知道，那可是许多人遥不可及的梦。如果师父真的来自万剑山宗，那自己岂不是也是万剑山宗的弟子了，好大一个天降馅饼。

　　老头有点得意地回答：“不错，你师父我的确来自万剑山宗。”说完，还不忘捋一把胡须。

　　一路上，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师父每天都要捋上几把胡子，林倾都担心那胡子哪天经不住摧残，全都掉光。

　　不过听到师父肯定的答案后，林倾也把师父这形象给看顺眼了，心生欣喜，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师父！”

　　“嘿嘿，乖徒儿！”老头很享受林倾的称呼，咧着嘴回应林倾，在这里，也打算把自己的老底给掏出来。

　　“万剑山宗其实由许多山峰组成，万剑山乃主峰，那是历代掌门居住和议事的地方，其他山峰也各有一位长老掌执。当今掌门是我的师兄，我呢，也有座峰，叫作玉霞峰，进入万剑山后，你当跟着我住在玉霞峰。”

　　“明白了师父！”从今往后，我也是有家，有师父的人了，林倾对往后在万剑山宗的日子非常期待。

　　“不过，我们万剑山宗有个规定，每座峰都有自己的名号，历代峰主都必须丢弃原本的姓名，以名号为姓，若收亲传弟子，也得遵守规定，改名换姓。现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往后玉霞峰也必定是要交到你的手中，你可愿意放弃姓氏，与我一同守护玉霞峰？”

　　老头认真地看着林倾，他明白，这十几年来，林倾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感情非同一般。现如今母亲已死，若在林倾懵懵懂懂的时候，草率地让她做出决定，待到日后，难保林倾会后悔。

　　“若是你不想改名，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普通弟子身份进入玉霞峰。虽然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的亲传弟子，但是绝不会逼迫...”

　　“我愿意做你的亲传弟子！”不待说完，林倾便伸出手，紧紧拉着师父的袖子，真诚道：“师父，谢谢您愿意把我从苦涯山中拉出来，若没有您，我怕是已成了一缕孤魂。以前，我浑浑噩噩地活着，只有母亲在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一丝丝温暖，现如今，母亲已不在...”

　　说到母亲，林倾实在是伤心，抬手抹了把脸，哽咽道：“现如今母亲不在，我本来对人世早已没有愿想，去苦涯山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可是这几天，跟着师父您遇见各种人和物，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狭隘。”

　　“我想活下去，想好好活下去！这世上，母亲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我的生命了，我怎么能弃之不顾，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得精彩，连带着母亲那一份！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跨过去！”

　　林倾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相反，在林家，自己就像墙角的一株野草，无人问津，没有阳光照耀，没有人浇水施肥，默默地生长着，等待着枯萎的那一日。

　　可如今，自己可以离开那湿冷的墙角，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生机勃勃地沐浴阳光，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和施舍，试问，谁会放弃那近在咫尺的光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