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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乔坤 ...

  •   他突然离开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方才喝的那些酒都向脑袋涌上来,我摸了摸挂在束带上的白玉环,上面还留着昼隐手指的温度,我隐隐发晕,转过身扶着栏杆理着思绪。

      等我再想起来看向忘川那边的时候,刚才的女鬼已经不见踪影了。我叹了口气,忘川之中又多了一个执迷不悟的鬼魂。

      身后再一次响起脚步声,我以为是昼隐又回来了,转过身才发现是谢必安。

      “自己在这里想什么呢?”他拎着酒壶站到我身边。

      “想忘川里又多了一份执念。”我三言两语告诉他刚才的事情。

      他听完后看了我两眼,可能是我脸上过于阴郁,他将酒壶递给我:“早已经见惯了。”

      我接过来,知道他是在宽慰我,我也并没有因为那个女鬼影响心情,只是昼隐刚才的那些话,仔细想来有点别扭。

      “人轮回可以喝孟婆汤忘记一切,”我喝了一口酒,“那我们……”

      他猛然看向我,我转过头继续说:“那我们会不会也忘记过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么问?”谢必安眉头皱了一瞬。

      “没什么。”我笑了笑。

      我一直在鬼宴待到初十晚上,载歌载舞好不热闹,昼隐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傍晚时他起身离开,我支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崔珏揽着我的肩让我喝酒。

      “温良,你这一去五百年,我们都没好好喝酒!”他举着酒杯递到我嘴边。

      “是啊,”我接过酒杯,“就我自己现在才去轮回,实在是寂寞。”

      他顿了顿,看了眼我,随后说到:“以你的身份进轮回,凡人中命格也是属上等的。”

      我的本意是想借着他醉酒套出点什么,见他嘴严的很,我只好作罢。

      吵吵闹闹又在鬼宴喝了一个晚上,今天是生日宴的最后一天,我打过招呼就回了阴鬼府。路上的时候突然想到那日做梦,梦里出现的那个名字,乔坤。

      虽然我不记得我认识他,不见得泰媪也不知道,她有查看生死簿的权限,去问问她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我腿一迈向轮回司走去。

      泰媪早在昼隐离开前就走了,他们两个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我知道她一定在轮回司,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争吵的声音。

      泰媪说道:“且不说我有权限,就算我敢给你,你敢违背王母的意思么!”

      我见状不对,想着还是改日再来吧,转身还没来得及迈腿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等轮回结束,什么都晚了!”我很快就认出来是昼隐的声音,我不知道他们俩在争吵什么。

      “执迷不悟!我帮不了你!”泰媪气急,下一秒我就听见案桌翻倒在地的声音,上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慌忙退开两步,昼隐猛地推开门,看见我的一瞬间,他眼神躲闪了一下,我以为是怕我听见两人吵架觉得尴尬,我连忙说到:“我什么也没听见。”

      转念一想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无措地站在原地,他眉头紧锁俨然一副刚动怒过的样子,还没等他说话泰媪就在屋里沉声问:“是谁?”

      “是我!”我连忙应到。

      昼隐回过头看了一眼,一甩袖子走了,没给我半个眼神。

      我抿了抿嘴硬着头皮走进去,心想今天来的简直太不是时候,就算进去,我也不会问乔坤的事了。

      “什么事?”轮回司的小鬼在地上捡着东西,泰媪看见我走进来问。

      她脸色也极差,桌上的水晶灯也被她摔碎了,在我印象里泰媪和昼隐都不是会发这么大脾气的性子。我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一地狼籍,带我坐到外面的休息区。

      “你们俩……”我小心翼翼开了个头,“没事吧……”

      “说来话长。”她喝了口茶。

      “你怎么突然来了?那边不是还没结束么。”她问。

      我思来想去只好把之前遇到的那个不肯喝孟婆汤的女鬼跟她说了,眼下没有别的理由,先借她挡一挡。

      泰媪听完只说了句知道了,沉默了一阵她问:“就这事?”

      “啊……”我点了点头。

      她看了看我说:“刚才你要是听见了什么……”

      “真心没听见什么。”我连忙说。

      她伸手从旁边的盆栽里揪了一枝开的正盛的琼台玉凤,地府都知道这是泰媪最喜欢的花,轮回司大部分景观植物都是琼台玉凤,除了她恐怕没人敢这么贸然折断。

      她摸着细长的花瓣说:“等过了除夕,你就先去轮回吧。”

      我没想到这么快,才回来不到一年,多少有点折腾人的意味,就更加确信了我觉得不对劲的猜想。

      “……这么快就可以了么?”我问。

      “等手续好了我告诉你。”她扯下一片花瓣丢在地上。

      “……好。”

      临走前她把那枝花递给我,虽然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那枝属实是开的漂亮,我只好带着它回了阴鬼府。

      回去我便把它随手插在我桌子上的花瓶里,换过衣服休息了半天。第二天大庆结束,各部门都回到工作状态。闲来无事,我拎着日巡木牌出了酆都。

      刚进南方鬼帝管理的地界,就看见谢必安范无救两人拿着哭丧棒和拘魂链神色匆匆。我在他俩后面悠哉悠哉地跟着,九月份桂花开的正盛,地府桂花少的可怜,以前我也最喜欢这个时候来人间喝桂花酒吃桂花糕……

      不知不觉间他俩到了地方,我也凑上去,果不其然是为了拘魂。女鬼已经被范无救用拘魂链拴住了,只是有个男人在她的尸体旁边哭的正伤心,我以为他俩是为了给她时间,没想到范无救说:“那男人也快死了。”

      还没等我有疑问,那女鬼突然哭起来,挣扎着向男人扑过去,手脚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他为什么也要死了!他不可以死!”女鬼叫喊着。

      范无救勾勾手指她就被锁链拉了回来。

      “因为你死了,他伤心过度。”范无救耐心解释了一句。

      女鬼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他本来阳寿没尽?”我问谢必安。

      他点了点头。

      好一个伤心殉情的苦命鸳鸯,我心中佩服。不一会儿男人果不其然脸上出现十分痛苦的表情,然后就倒在了女人的身边。

      两人再相见就是以鬼魂的状态了,他们抱头痛哭,男人庆幸终于见到她了,女人说他傻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一起死。

      我见范无救揉了揉眉心,忍着不耐烦。

      拘魂多了,见的儿女情长也多了。他俩只会觉得眼前这般景象过于吵闹。

      “好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吧。”谢必安用哭丧棒戳了戳二人。

      “我们是负责引渡你们的黑白无常,此生尽,魂不死,了执念,结恩怨,请与我一同前往酆都。”我们见惯了的流程,他俩却瞪大了眼睛。

      “……你们是黑白无常?”女人害怕的往男人怀里凑了凑。

      “……对。”谢必安说。

      “真的假的?”女人还是难以置信。

      “……上班时间谁跟你们开玩笑。”范无救耐心告罄。

      他俩被拖着锁链带回酆都,我只好继续漫无目的地巡查。

      巡查时能听见三界的声音,甚是嘈杂,混乱中我听见有位老人在给孩子们讲故事。

      我还是很喜欢听老人讲讲故事,于是我也慢慢踱步过去凑了个热闹。

      朴素的农家小院,农历九月初秋高气爽,老人坐在大院里的摇椅上半阖着眼,孩子们坐在小板凳上等着老人的故事。

      “你们记住做人呐,千万不能干昧着良心损德行的事。”我听见这句话,好奇心顿时消失一大半,本以为他要讲故事,没想到是鸡汤,我转身想走,又被下一句话拦住了脚步。

      “你们知不知道头上三尺有神灵,说的是谁。”我顿时觉得有趣,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说对。

      孩子们摇头,老人从摇椅上坐起来,故作玄虚的说:“这说的是日游神和夜游神啊。”

      我笑了,这老头还真有点东西。

      “他们是谁呀!”孩子问。

      我倚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传说啊,这日游神叫温良,”我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可,他又说:“夜游神叫乔坤,他们两个专门负责在白天和晚上巡视人间……”

      我摇摇头心想看来这老头知道的还是一知半解,夜游神明明叫……

      乔坤?他刚刚说了乔坤?是我之前梦见的那个乔坤吗?

      我突然又有些头疼,可是夜游神明明是昼隐,乔坤到底是谁。为何人间都有人知道,我却从来没听说过。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匆匆返回了酆都,直接去找泰媪。

      我没有多余的铺垫:“乔坤是谁?”

      泰媪闻言一愣:“你说谁?”

      “乔坤,”我又笃定的重复了一遍,“你认识他对不对!”

      “你从哪听到的这个名字?”泰媪皱了皱眉。

      “刚才日巡的时候,听见有人讲故事,说夜游神叫乔坤。”我如实说。

      “民间流传错了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她松了一口气。

      我却没有就此罢休:“可是我做梦也梦见过。”

      “什么?”

      “梦见过一个人,挡着我的眼睛,叫我不要害怕,说他陪着我,”我向泰媪走了两步,“他告诉我他是乔坤。”

      她瞪大了眼睛:“做梦梦见的?”

      “对,”我更加确信这里面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而且是他们故意瞒着我的事情,“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你先……我……过两天我跟你解释。”泰媪乱了阵脚。

      “所以我真的认识他?”我撑着桌子盯着她。

      她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他是夜游神?他是昼隐?对不对?”我说出这个猜想,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温良!”她制止了我,深呼吸过后她说:“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回答不了你……”

      “那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我强忍着。

      “等我,等我跟酆都大帝……”

      “就是我想的那样是不是。”我打断了她。

      “你等我两天,过两天我一定跟你解释。”她起身安抚我。

      我直起身看了她半晌,我也觉得此时我不受理智控制,于是我也先答应了下来。回去的路上,我想到了在鬼宴外面昼隐跟我说的那些话,并不是闲来无事的假设。我使劲回忆,却想不起来半点有关的事情。

      我的记忆被删除了。

      这个想法一旦开始出现在我脑袋里,就像洪水一样席卷我的理智。

      进了阴鬼府,我穿过院子,小鬼们恭恭敬敬地向我打招呼,我却看都没看一眼。

      到了西殿,我顾不上礼节直接推开了门,看见昼隐坐在案桌里边,抬眼看了我一眼,对我的无礼行为皱了皱眉。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他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抬。

      我更加无礼的直接走到他面前,我俯下身,一只手撑在他桌子上,一只手撑在他的椅子靠背,我将他连着椅子转向我的方向。他愣了一下抬眼对上我的眼神。

      我居高临下,将他半圈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他或许是看出来我眼里的急切,不耐烦的情绪褪了几分。我看见他眼里永远是那副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神色,而我现下却事态到极致。我与他对视着,出于本能的某些呼之欲出的情绪扰的我心烦意乱。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句。

      “你瞒了我什么?”我听自己的声音好像失了真。

      他看着我:“什么?”

      “你到底是谁?”我问出这句话,撑在桌子上了手指都在颤抖,我不想再听谎言了。

      他还是看着我,我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他想推开我的肩膀站起来,我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按着他的肩膀坐了回去。他也被吓到了,回过神问我:“你听说了什么?”

      “是不是要我把所有事情都听说了你才能告诉我!”我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发狠的问。

      他用力推开我:“你冷静点,不管你听说了什么,别在我这儿发疯。”

      我被推的后退两步,还是倔强的盯着他,他站起身:“不愿意走的话,你自己在这里冷静吧。”

      见他要走到门口,我闭了闭眼,冲着他背影喊:“乔坤。”

      只见他脚步停住了,我明明没有半分伤心,眼泪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烫的我脸颊都疼。

      “……你就不能告诉我么?”我的声音染上哽咽,他听得出来,即使是背影我也看出来了他的挣扎。

      我就这么跟他僵持了良久,他还是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我伸手在眼角摸到湿润,有一种恍惚感,我已经几百年没有流过眼流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受控制。我头变得更疼,我强撑着走到东殿,直接倒在贵妃塌上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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