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星光》礼桉

1、琐光

　　烈日撕破云层穿透梧桐树叶挥洒而下。

　　一阵夏风轻抚过女孩面颊余留下一丝温热，凌乱的发丝轻微摆动，女孩被身体上的疼痛激醒。

　　好痛……

　　女孩疲乏睁眼，血迹像梅花绽放，盛开在雪白的裙间，轻重不一的淤青张牙舞爪盘踞在双腿上。

　　阳光穿透叶缝照在她粉色的眼眸上，把世界的所有色彩带进她的眼帘，刺目的光线使得眼睛发涩。

　　她将头纽向树荫处，闭上双眼缓和眼睛带来的涩痛感，夏风再次袭过将发丝揉进颈窝。

　　“喂，小哑巴快生不如死了吧，要不我用魔法再划一遍伤口？”

　　夏莞顺着声音的方向睁眼看去，四个大男孩并排站在一起，脸上是还未褪去兴奋笑容。

　　她还未做出反应，眼见为首的男孩手中再次握刀，刀锋折射出的光线照在她脸上。
　　透过刀锋看到她自己的眼睛，杏仁眼清澈透亮，微微上扬的弧度，眼角涌出泪水低落到裙间的梅花上。

　　三个男孩将她的身体强抵在树上，脊背与树之间只隔一层轻薄的布料，挣扎中脊被粗糙的树皮擦出红痕，与此同时刀尖刺入手臂上的划口，手臂的神经猛然受到刺激，疼痛顷刻灌溉全身，眼泪伴随痛楚顺流而下。

　　刀尖如毒蛇攀岩手臂，冰凉过后的火辣充斥手臂，她低声支吾，引来的是男孩们更加肆意妄为的肆虐。

　　“……”

　　手臂上本干涸的血液此刻滴落草坪，将原有的绿色覆盖留下一片鲜红。

　　“就这点反应真没意思，我们走吧。”
　　小刀被男孩随意丢弃在血泊中，鲜血溅起遍布夏莞脸颊，男孩们拍拍掌心扬长而去。

　　刺痛中携带的火辣麻木整个右手手臂，伤口被血液浸染得看不清具体的疤痕。

　　“——”

　　伤口虽会愈合但在夏莞的手臂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这道伤疤成为了他们最为之骄傲的艺术品，疤痕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去痕迹。

　　疤痕交叉覆盖如嗜血荆棘缠绕手臂，中间的道疤犹如破茧而出的蝴蝶，被困在布满荆棘的深林；一丝光亮都未曾能照进这层层荆棘内，阴影死死捆绑在身上让她喘不上气。

　　车窗外开始飘落雪花，雪花停留窗前引起夏莞的注意，她凑近脑袋细看雪花的模样，蓦然抬眼看到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她抬手指尖触摸车窗，天上的繁星像触手可及，仅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阿渊，你确定他们只邀请了五家人？”

　　副驾驶座的少年身体半陷入椅坐，双手抱胸，眼睫搭在下眼睑上，应得含糊不清。

　　“别睡了，等会你要这样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和人招呼？”

　　夏渊被沈恬拍醒，眼神焕散还未清醒挑眉瞟车前路况：“妈，你别操心我成不，这几天我很忙没怎么睡。”

　　夏莞顺着声音向车内望去，沈恬浅棕色头发搭在胸前遮住半边侧脸，酒红色的包臀裙将身形修饰的完美，睫毛卷翘。
　　手臂上的金链条在暮色中折射光彩，夏莞不禁觉得有些晃眼瞥过眼不再看。

　　沈恬注意到夏莞的小动静，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发丝揉进指缝，夏莞半眯起眼，眼泪不禁滑落滴在手背。

　　沈恬眼神下瞟看到了夏莞右手手臂上的疤痕，眉间紧皱。

　　夏莞自然也发觉了沈恬眼神的转移，左手将疤痕遮掩：“妈妈，这个已经好了，已经不疼了，我们就不要去在意了。”

　　“……嗯。”

　　指腹在疤痕上摩挲依稀能回想起当时的痛楚，她没敢再往车内看去，她知道那件事后比她难过的是沈恬。

　　当时的所有她一人知道便好。

　　“——”

　　“砰……”
　　酒杯交接碰撞发出清脆而低沉的响声。

　　酒店大堂热闹交加，声音传递每处角落显得杂乱无章。
　　夏莞环顾四周的人群身体莫名紧绷，她察觉到某处视线的注视，挑眼间看到了安静站在楼上的男孩。

　　男孩穿了件黑色卫衣，额前的发丝随意搭散在眼前，单手扶着栏杆向下看。

　　两人眼神对视，深蓝色的眼眸似深不见底的汪洋，看不出眼底的情绪。蓦然一阵冰冷穿刺夏莞颈窝，她瑟缩一下躲避了那道视线。

　　等她再向上望去栏杆处早已空无一人。

　　“……”

　　大堂顷刻间消声寂静，一个男人穿着西装礼服，额前的头发全都梳至脑后，几搓发丝散下。
　　男人湖蓝色的眼睛环视一眼四周人群，咳嗽一声：“欢迎各位能够前来参加星某的庆宴……”

　　男人声线低沉略带了几分沙哑，之后的话夏莞并没去细听，她只注意到了跟随在男人身边的男孩。

　　男孩的休闲服在大堂内的所有人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全身心注视某处。

　　“——”

　　嘈杂吵闹的声音起伏不定，夏莞坐在一处没人能注意到的角落趴在白桌上，食指戳点桌子中央摆的玻璃花瓶。

　　声音依旧不断传入耳朵，她眉间微微皱起，不满的用力戳了花瓶几下便垂下手，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小河豚。

　　她待在这个地方感觉身心疲乏，深吸气缓和一阵眼神盯着远处发呆，眼睫缓缓搭在下眼睑上。耳边蓦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夏莞缓缓坐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刚刚的那个男孩。
　　男孩几搓头发翘起，他挑眉看了眼还稍显迷糊的夏莞没有过多话语，只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男孩侧过脸单手插兜：“嫌他们吵，那你为什么在这睡觉？”
　　夏莞垂眸默默看着自己手上的疤痕：“我没睡，只是不喜欢那种地方，在这里待着。”
　　“哦。”

　　男孩敷衍完夏莞的话突然停止前进的脚步，转过身偶然看到她右手手臂上的疤痕，眼皮蓦地一跳，跨步走到夏莞身前。
　　“你这疤痕看着杂乱无章的，”男孩盯着手臂上的疤微微眯起眼，“任由他们欺负了吧，你傻不傻。”

　　“……”

　　夏莞本低落的心情，听闻男孩的话语心间莫名涌上一股酸涩。
　　眼底的眼泪暗涌，在顷刻间便能冲破最后一丝防线涌出，滑落脸颊。

　　夏莞微微低垂脑袋，几缕发丝垂至身前，微微发红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会变成许多细小碎片。
　　男孩眼中的夏莞像一只受了委屈躲在角落耷拉着耳朵偷偷抹眼泪的小兔子，夏莞瞥眼看向别处，眼泪也在一瞬间落在手背。

　　男孩见这场景蓦地顿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他小心翼翼屈膝下蹲，语气也比刚刚缓和许多，安慰的话语在他嘴里变得生硬。

　　“你别哭啊，我不该那么说话，以后他们再欺负你我帮你打回去。”

　　夏莞吸了吸鼻子抬眼与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对视片刻后，又无情撇眼看向桌子上的玻璃花瓶：“都是骗人的，我才不信你呢。”

　　男孩受到沉重打击深吸口气：“谁骗你了，我说话算数。”

　　“——”

　　“这里太无聊了，要不我们出去玩吧。”

　　夏莞乏闷坐在桌前摆弄玻璃瓶内的玫瑰花，在男孩的话音刚落时她愣怔半秒没回过神来。
　　一只手已经拉起她的左手手腕向酒店大堂外走去，男孩的步伐不算很快，发丝被走动带起的风吹的凌乱。

　　寒风席卷，卷进衣领，漫天雪花缓缓飘落，花园的一切景物都被盖上一层薄纱。

　　男孩和夏莞站在酒店大堂门口，她回眸与茫然的夏莞对视片刻，勾起唇角：“看来我们出不去了。”

　　夏莞瞟望外面景象微微蹙眉。

　　男孩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垂头浅笑一瞬：“不过呢，这点风霜又怕什么，你说对吧。”

　　夏莞不太能理解男孩话里的意思侧眸看去，眼见男孩脸上带了几分坏笑，顷刻间对上眼神，挑眉回应夏莞。

　　夏莞站在草地上仰视飘落的雪花，小心翼翼伸手接住的雪花在掌心中逐渐化开变为水滴。
　　冰凉的触感落在疤痕上，她不禁瑟缩收回手臂，当时的痛楚好像透过脆弱的雪花再次刺穿结痂。

　　嘴唇无意间被咬的苍白，似易碎的陶瓷不慎摔落便粉身碎骨，细小的雪花揉进她的眼睫将她的眼尾缀上丝丝绒雪。

　　男孩注意着夏莞的一举一动，眉间紧紧蹙着。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那些人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只是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男孩不知何时走到了花园中央的大树下依偎在树旁双手抱胸，他神情如冰雪覆盖，所及之处都透过一丝冷意。

　　“你越是软弱害怕也只会引得他们的变本加厉，还有你伤口的中央像一只蝴蝶，”男孩直身站在树旁，“看过蝴蝶破茧吗？那代表新生，是生命的新开始。”

　　男孩也不给夏莞说话的机会：“所以你应该要像蝴蝶那样，在破茧的那一刻就开始你的新生活。其实毛毛虫也不知道自己会有变成蝴蝶的那天，所以你不能只想着过去。”

　　“……”

　　夏莞低垂着头小弧度轻点，在这一瞬失掉了和男孩对视的勇气。

　　男孩将夏莞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直身走到夏莞身前低眸看到她头顶揉进发丝的雪花，他的左侧脸颊被风吹红小片，刹那间一只蝴蝶从两人之间飞过。男孩顺势看去，蝴蝶翅膀雪白一下子藏进雪景里。

　　男孩看着忽然出现的蝴蝶感到有一丝不可置信，夏莞也在刚刚，余光瞟见那只蝴蝶飞过。

　　蝴蝶在他们眼神的注视下飞往远方。

　　“——”

　　再次想起对方时，两人对彼此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当初随口而出的那句话也化为虚渺。

　　随缘的相遇像一场抓阄游戏，在世界茫茫人海中会与怎样的人相识都不能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