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光吗》辛木西

58、找人

　　“那个啊，都在杂物间吧，怎么突然想到找高中的东西了？”

　　解母疑惑的问句被儿子一句“知道了，谢谢老妈”打断，整段通话不超过三十秒。

　　解远翻身而起，连鞋都忘了穿，着急忙慌跑到楼下的楼梯转角杂物间。

　　他拧开房门，扬起了漫天的烟尘，走进去如同走入了一片秘境，细小的尘埃遮人眼。

　　解远被呛到，遮着口鼻走到杂物间的角落，那里摆着好几个箱子，里面装着他高中三年的书本杂物。

　　尘封的纸箱被扒开，过往的回忆随着露出来的物件扑面而来。

　　但解远对这些回忆毫无触动，不停翻找着梦中的荒唐，可是把三个纸箱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

　　头顶的灯泡惨白亮着，白晃晃的光打在人脸上，让人看起来无比脆弱。

　　解远颓唐坐在原地，各种杂物堆在身旁，明确展示了他真实的高中三年。

　　向来不信鬼神、不信神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突然想要祈求，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希望接二连三落空，富足的情绪好似被抽空，真正的绝望盘旋在心头。

　　解远麻木整理好储物间，带着一身的灰尘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木楞在原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没有目标没有过去，陷入一片空前的茫然。

　　身体如同一滩烂泥，软弱无力到拿不稳手中的书，一声闷响，书跌落在地上，三三两两的明信片散出来，飘到他脚边。

　　解远垂头，优秀的视力让他一眼就看到了明信片上俊秀的字——第三天，我去看了未来，有你的未来！

　　他大脑好像死机了，色彩斑斓的世界里，黑白分明的字环绕着他，给他濒临死亡的心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有你的未来？

　　解远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就这样直愣愣看着这张明信片，脑海中没有任何思考。

　　本能让他只有一个荒谬的念头：有你的未来在哪里？

　　独自一人的房间里弥漫着浓稠的悲伤，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观音吊坠散发出细微的红光，裂痕张牙舞爪在内里蔓延着。

　　***

　　“远哥，我们来这干嘛？”陈明明抱着篮球，如同一个傻大个杵在小学门口。

　　过往的小学生对两人行注目礼，清澈好奇的眼神让陈明明感到无比尴尬。

　　他过往人生里还没有过如此高光的时刻，真的是众目睽睽啊。

　　解远低头看着不停路过的小萝卜头们，严肃起来颇有点凶神恶煞之感，吓的几个小孩子加快了脚步。

　　“找人啊，你别闲着，快帮我一起找。”

　　陈明明扫了眼小学门口陆陆续续出来的孩子，有点奔溃：“远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圆脸蘑菇头的小朋友这全都是，怎么找啊？”

　　解远没搭理唉声叹气的陈明明，依旧盯着来往的小朋友，过分炽热的视线引来了保安的关注。

　　陈明明怂了吧唧地躲到远哥身后，身强体壮的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远哥，别找了，我们快走吧。”

　　“这是最后一间小学了，总不能没有。”解远喃喃自语，放长远自己的视线，凭感觉分辨着毫无差别的小学生。

　　“你是干嘛的，在这里——”
　　“哥哥！”
　　保安和小女孩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到小女孩的呼喊，保安止住了质问，但依旧怀疑地看着几人。

　　解远视线下移，看向面前这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刚想疑惑发问就被她问住了。

　　“哥哥，你是来接远远的吗？他是一年级，早就下课了，你又来迟了哥哥。”
　　栗子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哥哥，手指指向身后的教学楼。
　　“我现在跟远远是好朋友，我有在照顾他，哥哥你说会给我买关东煮，我们现在去吗？”

　　解远看着这个小女孩，没有理会陈明明惊恐的眼神，在保安的注视下伸出了手，“我给你买关东煮。”

　　栗子眼前一亮，背着书包想要走出校门时被保安拦住了，“同学，这不是你家长吧。要家长来接才能走，陌生人要跟老师报备，我没收到通知你不能跟他走。”

　　她无措又有点害怕，迷茫的眼神看向了校门外高大的青年。

　　解远没有强求，反而意外坦荡，“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能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保安阻拦的话语先于小女孩的回答。

　　就在几人僵持时，一个小男孩从不远处飞奔过来，“栗子姐姐，吃糖——”

　　背着蓝色奥特曼印花书包的小朋友一个急刹停在了栗子面前，圆滚滚的大眼睛笑得可可爱爱。
　　“妈咪给我买了两颗糖，我们一起分享啊。”

　　栗子点点头，接过他给的糖，“谢谢远远。”

　　“不用谢，我们四好朋友。”谢远门牙松了，说话有点漏风，但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栗子看着自己好朋友一蹦一跳回去，拆开糖纸吃糖，再一抬头，看着眼熟说要给她买关东煮的大哥哥不见了。

　　她原地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影，想问保安叔叔时，看到了她期盼已久的爸爸妈妈，霎时间大哥哥就从她小小的脑子里消失了。
　　“爸爸妈妈！”

　　另一边，回到妈妈身边的谢远忍不住频频回头往后看，他总觉得后面两个人高马大的人很奇怪。

　　“妈咪，后面是不是坏人啊？”他扯着母亲的衣袖，特意降低了奶呼呼的声音。

　　许珍也回头看了几眼身后的人，两个年轻小伙还拿着篮球，大马路旁下班点人流很多，倒也不用过度担心。

　　但她还是选择抱起自己的孩子，加快了脚步，“是打球回家的哥哥，不一定是坏人，但远远有警惕心是对的，值得表扬。”

　　谢远手环住母亲脖子，很开心被抱着，语音语调都恢复了往常的机灵。
　　“我跟奥特曼一样厉害，我知道那个穿黑衣服的肯定是坏人，他要抢远远哥哥。”

　　许珍没有在意孩子的童言童语，但她的眼神在听到远远哥哥一词时还是出现了片刻的涣散，有片刻的失神。

　　穿着黑色衣服不是好人的解远带着陈明明跟在母子俩身后，视线紧紧定位在母子俩的背影上。

　　陈明明越来越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太正常，怎么都不符合一个三好学生、五好青年能干出来的事。
　　“不是，远哥，我们要去哪？你真要抢小孩啊？我们这样真的很像变态啊！”

　　解远没有理会怨气冲天的牢骚，视线慢慢聚焦在被母亲抱着的小孩脸上，提溜圆猫似的眼睛与他梦中极其相似。
　　他内心无比确信：这就是他想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