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被魂穿后》胡萝宝

36、第 36 章

　　棉城九中迎来了一次震惊全校的巨大轰动，在此后的数年里，它反复在课间被师生们拉出来当做谈资。

　　红叶便利店的虐猫者是左云树。

　　当这条消息在学校论坛里不胫而走时，所有人都把它当个笑话。

　　左云树是谁？

　　是天之骄子，是高岭之花，是九中不败的神话。

　　神只会坐在宝座上睥睨众生，不愿也不屑做亵渎生灵的腌臜事。

　　但是直到一个匿名账号在论坛里发了一张图片，配字是“左云树——杀猫犯”，图片的画面里是一沓的照片。

　　图片没有打码，画面里的每一张照片都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黑猫惊恐地看着镜头，浑身都是刺目的鞭痕，皮毛翻滚，露出骇人的血肉。

　　橘猫的整只左眼完全只剩一个空荡荡的黑洞，鲜血沿着眼眶滴落至下巴，覆盖了半张脸，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毛。

　　两只猫的照片加起来有十多张，每一张都昭示着它们生前所遭受的痛苦折磨。

　　这张图片在发出来后不到十分钟就被管理员删除了，但它早已被学生们保存下来私下四处流传。

　　那条帖子里的评论鱼龙混杂，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怒斥虐猫者的恶毒。

　　有人好奇楼主怎么拿到这些照片的。

　　有人质疑楼主说凶手是左云树的真实性，要求他拿出证据。

　　帖子很快就冲到了几百楼，楼主从始至终只回复了一条评论。

　　54L：左云树？编也编点好的吧，请问楼主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啊？

　　楼主回复54L：［图片］

　　评论区里的人点开楼主新发的图，发现他发的图与之前那张图都是猫的照片，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张照片被翻了个面，上面印着一个红色的印章。

　　印章是一个长方形的轮廓，里面一共两个图案，一个是他们学校的校徽，一个是「左云树」三个字。

　　这张照片一流出来，吃瓜的和震惊的声音淹没了质疑的声音。

　　九中有个习俗，每学期期末考时会给每个年级的前十名定制一个印章，上面刻有学校的校徽以及获奖者的名字。

　　吕纯月也得过这个印章，他能看出来，图片上的印章做工精细，不是假的。

　　确定过印章的真伪后，他的大脑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

　　吕纯月第一次那么惧怕猜测成为真实。

　　那条帖子最终并没有存活多久，全程不过一个小时就被删除了。

　　然而帖子能删除，人的嘴却不能。

　　今天的九中到处弥漫着八卦的气息，走廊上，食堂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然而，即使两张照片在无数个小群中被传来传去，但依然有一部分人保持怀疑的态度——有印章也不代表就是左云树做的，有人偷了他的印章也不一定。

　　直到中午，另一条崭新的帖子进入大众的视野，事件彻底翻转。

　　#不用猜了，是我。#

　　［图片］［图片］

　　吕纯月点进帖子之前看了一眼楼主的ID，奇异地发现对方的头像和网名都很熟悉。

　　点进帖子后看清图片上的内容，他表情瞬间凝固，仿佛浑身的血都被抽离，只剩下无法置信的震惊。

　　手微微一颤，手机不自觉地滑落到地上。

　　唐星炎见他一副被雷击中的模样，不解地皱了下眉，弯下腰去捡地上的手机。

　　然而在目光在触及到手机屏幕的一瞬，他瞳孔一缩，眼中充满惊愕。

　　帖子里一共两张图，一张是一只三花猫躺在血泊中的安静模样，猫的腹部还插着半个酒瓶，另一张图是一个男生与这只猫的合影。

　　图片的男生笑得很灿烂，唐星炎无数次在现实里与对方擦肩而过，却从来没见过对方这样笑过，在他的脸上永远只能看到淡淡的忧愁与怯懦。

　　这样明媚的笑容放在对方的脸上似乎有一种不和谐的割裂感，更何况，他的身后还躺着一只气息奄奄的猫，生与死在这一刻得到具象化的对比。

　　至此，红叶便利店三只猫的踪影全部被发掘，它们一一以各种残忍的方式死去，没有一只逃出恶魔的魔爪。

　　唐星炎将手机放回吕纯月手里，沉默片刻，表情凝重：“没想到是他。”

　　“是啊，”吕纯月嘴边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没想到是他。”

　　没想到是那个面对嘲讽只会一语不发的人，没想到是那个推了人后会哭泣自责的人，没想到是那个随手帮了他一把会感激涕零的人。

　　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

　　吕纯月看着教室里第五排靠窗那个空荡荡的位子，眸色愈加发深。

　　教室里突然轰动起来，显然他们都看到了那条新帖子。

　　吕纯月点击手机屏幕切换了一个软件，在班级群里找到一个头像与网名同那个帖子楼主一模一样的账号，点进去拨打了语音通话。

　　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都像一记鼓声敲打在他心间，带着焦躁，他不由自主地捏住书本一角。

　　好在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让他等多久，不过片刻，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你在哪？”他声音急促地质问。

　　电话的另一头的主人似乎身处一个安静空旷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丝声音。

　　“班长，是你啊，”手机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吕纯月眉心紧蹙，咬牙重复道：“你在哪？”

　　对方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学校后山里。”

　　“你在那做什么？”

　　“我？”手机传出一声轻笑，“刚刚杀了一只猫，正在思考要把它埋在哪呢。”

　　对方用讲述天气很好的轻快语气说自己杀了一只猫，带着奇异的荒诞和毛骨悚然。

　　吕纯月呼吸一滞，指甲深陷掌心。

　　周围稀稀拉拉响起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吵嚷的喧闹声，同学们突然纷纷涌至窗前朝下望。

　　“真的是左云树啊！”

　　“他旁边那个男人是他爸爸吗？看起来好凶哦。”

　　窗边的人们突然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充满了震惊。

　　“我去……那个男人打了左学长一巴掌。”

　　“他们出校门了。”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个铿将有力的跑步声，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扶着门框，气喘吁吁道：“我刚刚在高三年级办公室听到的，左云树学长要转学了！”

　　这个消息无疑像一颗炸弹，引爆了人们的滔滔不绝的八卦之魂。

　　“虐猫的不是谢可淮吗？为什么是左云树转学？”

　　“肯定是被冤枉了啊，一定是谢可淮偷了左学长的印章栽赃给他的。”

　　“就是，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谢可淮平时说话都不敢正眼看人，没想到他内心这么黑暗。”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左学长转学了？”

　　吕纯月站在窗边，看着左云树坐进一辆白色汽车的后座。

　　“不清楚。”

　　手机里传来一阵混乱嘈杂的声音，电话很快被挂断。

　　当脸色苍白的少年出现在门口时，教室里突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厌恶，震惊，毫无掩饰。

　　“虐猫贼你还有脸回来？”

　　“该走的应该是你！”

　　“真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对方一句话也没有回应，他只是神情木然地朝自己座位走去，路过吕纯月身边时，胳膊一把被对方抓住。

　　吕纯月神色平静，语气却隐含怒意：“谢可淮，你不解释一下？”

　　谢可淮抬起眼皮，露出一个孱弱的笑，与方才照片上的神采奕奕毫无半点联系。

　　“没什么可解释的，那三只猫都是我杀的。”

　　吕纯月揪起他的衣领，周围人发出一串惊呼声。

　　上课铃声在此刻响起，数学老师拿着教具走进教室，看到眼前慌乱的景象，怒气冲冲地让同学们回到位子上。

　　吕纯月愤懑地松开手坐回座位，脸色十分难看，旁边的唐星炎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今天这堂课所有人明显都上得心不在焉，他们要么是低着头在桌底下打字，要么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谢可淮并窃窃私语。

　　然而这位备受瞩目的对象始终盯着空白的作业本发呆，就好像世界上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

　　课上到一半，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神情严肃地叫了谢可淮的名字示意他出来。

　　谢可淮总算抬起头，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起身走出教室。

　　中午放学后，吕纯月和他再次相见，彼时谢可淮刚好跨出办公室的门槛，两人面面相对。

　　“班长，”谢可淮费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以前的事，谢谢你。”

　　吕纯月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语气冷硬：“不用谢，我现在很后悔曾经帮过你。”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我要退学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想做就做了。”

　　刚平息不久的怒气再次腾然升起，吕纯月一手按着谢可淮的肩膀把他推到墙上，一手握拳擦过对方的耳廓，砸在谢可淮身后的墙上。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副若无其事的态度？”

　　谢可淮任由自己被狼狈地按在墙上，眼底划过一丝痛苦，深深合上眼皮，颤动的睫毛染上湿润。

　　“你以为我想吗？我之前一看到唐星炎，就想把他撕碎，想把他千刀万剐，想让他快点死掉。

　　但是我必须按捺这种恶毒的情绪，因为就算我不小心碰他一下，那些人也会觉得我是坏人，我是要故意陷害他。

　　不能对他做的事情，当然只能对猫做了，我有什么办法？我根本克制不住。”

　　说到最后，他双手掩面，将泪流不止的眼睛藏在掌心。

　　“说谎。”

　　吕纯月按着谢可淮肩膀的手发紧，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对方。

　　“我问过了，左云树确实转学了，如果虐猫事件跟他真的无关，他不会在这个时间节点转学。而且黑猫和橘猫的事发现场都有监控，虐猫者目测比你高出半个头，说明前两只猫根本就不是你杀的。”

　　谢可淮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被扣押的犯人，而吕纯月则是咄咄逼人的法官，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面前人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依然孜孜不倦地他耳边盘旋。

　　“况且，你在论坛里发的那两张照片，里面的猫根本就不是红叶便利店的那只三花猫吧？”

　　谢可淮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当然是它。”

　　“不是。”吕纯月坚定地摇头，拿出手机屏幕点开一张两只三花猫的比对图，“当时我看到你发的帖子时由于太过震惊而没有细看，我猜你平时根本不关注便利店的那几只流浪猫。

　　你发的那只三花猫乍一看确实和红叶便利店那只很像。

　　但是，便利店的那只三花猫上个月抓老鼠的时候掉进水沟子里摔断了后右腿，由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它那条腿是畸形的，然而你发的那只猫四条腿都完好无损。”

　　“不是的，不是的。”谢可淮眼神空洞地摇头，小声嘀咕起来，“是它，就是它，都是我杀的，它们都是我杀的。”

　　吕纯月目光沉静得有些可怕：“我猜测便利店的那只三花猫也在左云树手里并遭遇了不测只是暂时没有被曝光。

　　而你，为了维护左云树，在他的恶行被揭露后，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寻到了一只与那只三花猫很像的猫，并把它偷偷带到学校后山里杀掉。

　　以此让那些人以为左云树是冤枉的，杀死三只猫真正的凶手其实是你，我说的对吗？”

　　“不是的。”

　　谢可淮眼圈发红，吕纯月的压迫让他无法说出其他辩词，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三个字。

　　“左云树已经转学了，你再维护他也没用了。”

　　谢可淮哑然，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

　　吕纯月丝毫没有为他的眼泪而动容，反而加深了怒意。

　　“你的喜欢不该凌驾于其他生物的生命，左云树残害动物，你应该做的是看清他的真面目，而不是让自己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谢可淮声音嘶哑：“我只是，希望能帮到他。”

　　“左云树成绩优异家庭条件好，就算出了这档子事也多得是方法挡下来，谈何需要你的帮助？”

　　“不是的，”谢可淮用力摇头，似乎想用最后一丝力气替自己狡辩，“左学长家风很严，他爸爸对他要求很高很严格，如果考试不能拿第一，他会被打得浑身是伤，所以……”

　　他的声音哽咽：“所以他才会自残，如果让虐猫的事情暴露出去，左学长一定会被打死的。”

　　吕纯月神色复杂：“即便如此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在今天以前，只比他大了一岁的左云树在他心中就是他最尊敬的学长，对方在学术上对他的指导以及偶尔的谈笑风生让他对对方的印象极好。

　　左云树干出这种事，吕纯月无疑是悲痛与失望的，但他不会为对方开脱，就算左云树被以同样的方式剜眼抽打折磨致死，那也是他理该承受的。

　　谢可淮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吕纯月的注视下步履蹒跚地离开校园，直至融入纷乱的人潮，消失不见。

　　那个少年胆怯了一生，第一次勇敢是为了心上人而握住刀柄，刺向的却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可悲可恨，却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