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他为何失忆了》索伊

39、脱险

　　鬼婴受了惊吓，倏地撤回手。

　　林裴和百鬼使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原本安静蹲在那里的黑犬忽然躁动起来，不住地原地打转，仰头朝着上方疯狂大吼：“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条黑绫倏地从灰雾中出现，旋开重重阴魂，飞舞而来。

　　百鬼使抬起手，手指随意朝里倾了倾，黑绫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凶猛的攻势一收，化为柔顺的普通黑绫，层层叠叠，飘落在百鬼使脚边。

　　黑绫的另一端，程子煜猝不及防，一个猛跌，直接从半空跌了下来，一头栽到树杈上，树枝难以承受，从中间一分为二，断成两截。

　　程子煜没了依靠，垂直从树上重重摔了下来，地面微颤，四脚朝天。

　　林裴愕然：“你们不是走了么？难道被那些阴魂拽下来了？怎么就你一个，顾峰他人呢？”

　　程子煜吃痛地揉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边拍身上的泥土边道：“二师兄你放心，我们好好地上去了，顾师兄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百鬼使问出林裴想问的问题，微微诧异：“那你是失足踩空了？”

　　程子煜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非也。二师兄还在这里呢，我怎么可能扔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一走了之！”

　　林裴闭了闭眼，心中叹了口气。

　　百鬼使将程子煜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去时如何，来时还是不变，并没有多出什么厉害法宝，也没有突然之间实力大增，天下无敌，摇了摇头，道：“蠢货。”

　　程子煜没有反驳，也没有说别的。

　　他心里想的是，没办法，有些事情明知道很蠢，但还是必须要去做的。

　　拍完身上的泥土，程子煜抬起头，却看到林裴比水鬼还煞白的脸色，瞳孔骤然一缩。

　　“二师兄。”程子煜抢到林裴身边。

　　林裴的上半身衣服已经被血浸透，肩膀上几道深深的爪痕，还在不停往外流血，浓浓阴气从伤口之中不停散发出来。

　　这种伤口，单是点穴止血完全没用，必须要将伤口内的阴气尽数除去才行。

　　程子煜抬起手，想要帮林裴处理伤口，但是却无从下手，手停在半空，有些无措。

　　林裴不去看他的表情，实话说，他倒是宁愿程子煜狠心一点，将他扔在这里，不要来找他才好。

　　他淡淡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人鬼殊途，阴气对人的伤害绝对不是能一言以概之，其中痛苦，怎么能是常人忍受得了的？

　　仔细想来，每当二师兄遇险的时候，他都是无能为力的那一个……

　　程子煜强行压下心底的情绪，竭力维持镇定，道：“我先帮你止血。”

　　虽然阴气难除，但是止血还是可以的。

　　百鬼使见两人感情不错，心中有了计较，道：“好命人，我似乎想到了方法。”

　　程子煜冷厉道：“你又要对我二师兄做什么？”

　　林裴知道百鬼使说的是什么，她要在他面前杀了程子煜，好让自己入魔。

　　没用的。

　　林裴心中冷冷地想。

　　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心魔，普天之下，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倘若程子煜死了，自己的心魔反而会就此消失，这是最简单直接不过的方法。

　　林裴平静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行启宗乃是修真界第一大派，你抓了我们，行启宗会放过你么？”

　　百鬼使不以为然道：“那就打呗。”

　　百鬼使被冥界追捕了大几百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打架，尤其是群殴，没有比她更在行的。

　　对于林裴的心思，有些时候，程子煜真的摸得很清楚。

　　听到林裴说了这句话，他立马明白，接口道：“只有行启宗你当然不怕，若是加上冥界鬼将呢？双方联手，你手下的厉鬼再骁勇善战，你恐怕也不能完全保证全身而退吧。”

　　这个问题，成功将百鬼使问住了。

　　的确，如果行启宗或者冥界鬼将之中任何一方与她对上，她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如果真像程子煜那样说的，双方凑在一起来打她，她还真的有点危险。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黑犬，心中慢慢地想，反正命格已经到手，为了这两个家伙引来两界追杀，还真是犯不着。

　　她去世时侯毕竟年纪小，这几百年，身边除了一堆怕她怕得要死的阴魂，就只有一只不会说话的黑犬，没人提点，考虑事情完全很片面。

　　她一点也没有怀疑，为什么修真界的一个门派能随便和八竿子打不着的冥界那边搭上线，也丝毫没有想过，程子煜是不是在故意诓她。

　　思索片刻，百鬼使悠悠道：“好，那我不拦着你们。后会有期。”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愣了愣。

　　是真的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说动百鬼使，憋在肚子里的话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程子煜迅速反应过来，当机立断道：“好！”

　　剑光飞旋，不一会儿便飞入灰雾之中。

　　眼见林裴离开，原本已经安稳呆在妇女怀里的鬼婴忽然哇哇大哭起来，明明是个没有感情没有眼泪的鬼物，却分明嚎出了撕心裂肺的难过。

　　那妇女哄不好他，百鬼使戳戳他的脸颊，嫌弃道：“哭什么哭？他是你爹还是你儿子。”

　　鬼婴尖利的哭嚎比冥界的鬼将大军还让人生畏，百鬼使捂着耳朵退得远远的，跺脚道：“你嚎什么？亏你娘不嫌弃你养你这么久，还不如一个你就见过两次的家伙。滚吧滚吧，别吵了！”

　　说滚就滚，鬼婴倏地蹿出妇女的怀抱，飞旋着冲上了灰雾。

　　林裴和程子煜回到悬崖上，双脚踩上地面，回头看下面灰雾流动，却没有追上来的厉鬼，就知道百鬼使是真的放他们离开。

　　按照程子煜的性格，有惊无险地脱身，必然是要嘻嘻哈哈感慨一番，可是，此时他站在崖顶，却沉默不语，神色变幻。

　　林裴走到他面前，道：“你在想什么？”

　　随着他的靠近，衣衫上刺目的鲜血也落入程子煜的眼中。

　　程子煜看着那片血迹，闭了闭眼，叹道：“只是觉得，我太弱了。”

　　林裴平静道：“人外有人，再厉害，也有比你更强的人。”

　　程子煜忽然眼神一凛，踏墨倏地飞向悬崖，不多时，飞了回来，却多了一个皱皱巴巴，皮肤青紫的婴儿，被踏墨卷成粽子，呜呜哇哇地哭叫。

　　是崖底的那只鬼婴。

　　程子煜伸手一捏，将鬼婴轻轻松松捏了起来，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面露疑惑。

　　再怎么样，百鬼使也不至于派这么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小东西来抓他们吧。

　　鬼婴在程子煜手中扭来扭去，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林裴，手舞足蹈，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程子煜挑眉：“二师兄，这小东西向你求救呢。”

　　肩膀还在作痛，林裴实在不想面对鬼族，简洁道：“扔下去。”

　　程子煜也正有此意，走到崖边，松开手，任由鬼婴坠下去。

　　他回到林裴身边，道：“你的伤势刻不容缓，回重府吧。”

　　两人刚走了几步，忽然眼前一花。

　　程子煜抬眼一看，却见林裴怀中多了一个东西，正是那只鬼婴。

　　林裴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鬼婴的速度实在是匪夷所思，他连反应都来不及，怀里就已经多了这么个小东西。

　　发觉那双手努力扒拉着他的衣服，估计好好的衣领都被拉扯得乱七八糟，林裴垂手站在那里，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

　　并非他不想将这鬼婴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实在是肩膀伤得厉害，双臂无法动弹。

　　程子煜道：“这速度可以啊。”

　　第二次捏起鬼婴的后脖子，一字一顿，凉飕飕道：“你娘不在这儿，在下面。乖，别再上来了啊。”

　　这一次，将鬼婴扔下去后，两人双腿生风，走得飞快，但是不多一会儿，林裴身旁掠过一股风，险险止住步伐，定睛一看，果然，抱着他大腿，仰头巴巴望着自己的家伙，不是鬼婴又是谁？

　　程子煜拳头抵住唇，咳了咳，还是没忍住，微笑道：“二师兄，这小东西是不是把你当成它娘了？”

　　林裴冷冷道：“拿开。”

　　鬼婴第三次被程子煜捏起来，程子煜扭头一看，悬崖已经远得望不见影儿了，再把它扔下去可能性不大，更何况，看这架势，是黏着二师兄死也不肯走了。

　　程子煜扬了扬手中的鬼婴，寻求意见：“怎么处理？”

　　鬼婴被拎着悬半空，眼睛睁得大大的，亮晶晶地看着林裴，手舞足蹈，努力朝着林裴伸去。

　　林裴看了一会儿，莫名想起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婴儿慕容玉，心下微微一动。

　　程子煜摆弄着婴儿的手，正寻思着这小东西弹跳力这么强，干脆绑住它的双脚再扔掉，会不会就跟不上来了，就听到林裴的声音：“既然它不肯走，就先带着，后面再处理吧。”

　　程子煜道：“也好。二师兄你不是还想见见自己的爹娘吗？带上它随时都可以看了。”

　　林裴脚步一顿，转过头，目光沉沉：“我和百鬼使的对话，你究竟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