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小心同桌》深水花生

69、第 69 章

　　徐汐很顺利地就找到了主卧，不仅因为那一间位置最好，最是宽敞，而且就它亮着灯，像是在直白的告诉他——就是这间刑房。
　　他在门口站了几秒，吸了口气就一步踏了进去。
　　可是进了浴室后，他却是怎么也没有勇气了。
　　徐汐靠着门，无声地哭了起来。
　　黎千澜，我就说，跟你在一起，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听到门外似乎有人在走动。他心里一慌，忙将门给反锁上了，然后盯着门往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好像那扇门要吃了他似的。
　　徐汐真的怕死了，神经都要绷断了。
　　他怕姜于飞来催他，立刻去把花洒打开了，可让他依着他那样去做什么准备，他又是万万做不到的。
　　至少此时此刻……他还不行。
　　徐汐快要崩溃了，因为他没有任何选择。
　　明明他为了不被欺负，哪怕工作再忙，都死活挤出时间去练拳，就是想一拳一个，揍死像姜于飞这样的混蛋。
　　可是……现在要交换的是黎千澜，代价也是黎千澜，徐汐就只能再次成为，那个束手无策的人了。
　　他不能转头就走，不能不跟着姜于飞回来，不能不上楼来，不能不去做姜于飞让他做的任何事。
　　他不仅不能，而且是必须要去做。
　　那种恐惧和怯懦，不是来自于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压制。
　　姜于飞捏中了他的命门，他哪怕有通天的法力，在这个卑鄙小人面前，也一样都不能施展出来。
　　过了五六分钟，徐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咬着牙下了决定。
　　他用手扯出衬衫下摆，但当手指捏着衣角时，却又停住了。那动作也不知是想攥住不动，还是想掀起脱掉，他僵着全身，自己也分不清了。
　　徐汐还是做不到，他痛苦得快要疯了。最后，他直接站在了花洒之下，由着那烫人的水流，从头浇下，把他整个人连身上的衣服，一起浇了个透。
　　他这一生，是不是只有悲惨这一种底色啊？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人生，就这么难？
　　徐汐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由着兜头的水流冲刷着自己。
　　真脏，脏死了，太他妈肮脏了……
　　什么都还没发生，可他已经觉得自己脏透了。这么脏的一副身子，连他都嫌恶心了，谁……还会要他啊？
　　门上忽然有响动，徐汐全身一颤，惊惧地抬起头去看，水却刺得他双眼巨痛，眼前一片模糊。
　　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徐汐哽咽了一声，他想起身去堵门，可他双脚又麻又软，竟是站都站不起来。他慌乱地立刻把沐浴门给关上了，但这种门又不能锁，他就跪在地上，用双手扒住门，期望能挡一会是一会儿。
　　水很热，很快就把淋浴间蒸腾起了白雾，徐汐低着头闭着眼，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水声很响，但还是能让他听到门开了的声音，甚至能听到脚步声……
　　玻璃门被拉了一下，但没拉开。
　　徐汐吓坏了，用手指抠着边框死顶着。
　　黎千澜……我恨死你了。
　　“徐汐？”
　　徐汐缩着身子，不听不看，整个人害怕得不行。
　　“徐汐，你怎么蹲在地上？是摔着了吗？”那声音就在他耳边说，熟悉得让他哭了出来。
　　“徐汐……”
　　黎千澜……的声音？
　　徐汐抖得不成样子，不敢置信地僵着脖子转头去看，玻璃上全是白雾，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隔着玻璃门蹲在他面前。
　　可是……哪怕只是模糊的轮廓，他都认出那个人是谁了。
　　黎千澜……黎千澜……
　　徐汐哭出了声，身上也终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门一下就被拉开了，黎千澜就那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眼前，满脸担忧，满眼温柔地看着他。
　　徐汐双眼一闭，直接就哭了个撕心裂肺。他仰着头哇哇大哭起来，比最是委屈的孩子还肆意，还尽情。
　　黎千澜吓了个半死，他知道徐汐一定会很担心很害怕，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崩溃。
　　他忙把浑身湿漉的人给抱了起来，紧紧抱住，又是亲吻又是安抚，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给他。
　　徐汐这一哭，足足哭了十几分钟，才渐渐平息下来。
　　俩人也顾不上说话，黎千澜忙着给他把湿衣服都脱下来，顺便又一起冲了一个澡后，才用浴袍裹了人，把人抱到了床上去。
　　没想，徐汐才沾到床，他就双手一搂抱紧了黎千澜的脖子，近乎尖叫着喊：“我不要睡他的床，我不要睡他的床……”
　　黎千澜都懵了，只能继续抱着他不放。
　　“谁的床？”
　　“我不要待在这里，黎千澜，你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吗？没关系，你喜欢什么，我就换什么，家里的一切都依你。”
　　“……”
　　徐汐满眼惊疑地慢慢抬头看他：“这是……谁的家？”
　　黎千澜冲他笑，柔声说：“我们的家，你喜欢吗？”
　　徐汐双眼都瞪大了，抖着声问：“我们的？”
　　“嗯，你不是想要大房子吗？这里够不够大？”
　　“不是……不是姜于飞的？”
　　“他本来也想在这边建的，我嫌他烦，就没把地让给他。”
　　徐汐喘气都变大声了，盯着黎千澜，万般委屈地带着哭音说：“他要我陪他睡觉，那混蛋说要我陪他睡几天，他就帮我救你……黎千澜，他是说真的，还是在骗我？”
　　黎千澜终于知道他的徐汐，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可怜了？原来是姜于飞这个王八蛋在搞鬼。
　　“他骗你的，不怕了啊。”
　　徐汐又呜咽了起来，显然是真的被吓惨了。
　　黎千澜只能不断哄他：“他这人就是这个臭德行，不哭了，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啊。”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么坏……”
　　“是是是，这人真是坏透了。放心，我知道他的死穴，到时候一定让他十倍奉还。”
　　徐汐终于松了口气，也愿意睡在又软又暖的床上了。
　　然后，审问开始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你怎么又能在这里了？黎千澜，你不会是越狱了吧？”
　　黎千澜都被他逗笑了，把人重新揽进怀里，温声跟他讲前因后果。
　　“这件事说复杂呢，可以说很复杂，但是要说清楚呢，也只是几句话而已。”
　　徐汐吸了吸鼻子，十分严肃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宽是严，你自己看着办。”
　　黎千澜轻笑说：“肯定坦白，努力争取宽大处理。”
　　他略一沉吟，缓声道：“这事得从我爷爷说起。黎家在旧王朝时，就是达官显贵，后来王朝败落，战乱四起，在最后的抗战中，黎家倾全力杀敌，几乎灭族。我爷爷是他那一辈唯一的一个男丁，也因为前人的这份殊荣，爷爷被国家大力培养，送去了摩国留学。几年之后，我爷爷不仅学成归国，还带回了我奶奶，一个摩国贵族小姐。
　　“一开始华国和摩国的关系非常好，所以我奶奶的身份，对于我爷爷的事业很有帮助。但后来，两国关系崩坏了，我奶奶的存在就成了多种风险和灾难。我爷爷从不提那些年的事，可我听别人说过，为了保护我奶奶，我爷爷吃尽了苦头，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但最后，他还是没能护住我奶奶，让她年纪轻轻就去了。
　　“我奶奶的悲剧，是时代造成的，是那个年代所有人的痛苦，有些人释怀，有些人深藏，而我爷爷看似遗忘，实则一直耿耿于怀。他变得非常渴望权利，甚至想通过权利去弥补他的所有缺失。
　　“我爸是他的第一个试验品，也是最失败的一个样品。我爷爷非常专制，控制欲也极强，事事都要依他所想。无论是学习交友，还是恋爱结婚，事无巨细，全都要按我爷爷的要求来。我爸和我妈就是政治联姻。在结婚之前，他们都有各自喜欢的人，但为了联姻，他们所喜欢的人，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爸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原本就少了母爱，还被严父那样管制着，到最后承受不了的时候，就以自毁的方式向我爷爷反抗。我爷爷只能放弃了我爸，改而重点培养我。”
　　黎千澜看着徐汐满眼心疼地望着自己，微笑着亲了亲他红肿的眼皮，轻声说：“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习惯那样的生活了。因为我只能依靠他，所以并没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错，觉得一切照着他的要求做，反而更简单也更为有效。”
　　“可是你刚转学来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像是从来都没有开心过啊。”
　　“嗯，我的确没开心过。因为我不需要开心，只需要做正确的事就行了。”
　　徐汐靠在了他的肩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轻声道：“那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黎千澜亲他的额头，柔声道：“非常开心，所以非你不可。”
　　“嗯，遇到你，也是我最幸运的事。”
　　徐汐抬头，凑上去，主动跟他接了一个吻，吻得俩人都有些动情了。
　　他连忙催着说：“你继续说下去。”
　　黎千澜叹了一声，只能接着说：“后来……后来你离开了，我爷爷以为我会继续听他的话，按他的路走。我一开始怕他对你不利，的确非常听话，一点反抗也不敢有。但当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时，就以为他已经对你下手了，所以狠狠地闹了一段时间。”
　　“你找我？”
　　“嗯，我让闻岐霖利用网络跟着你，可忽然有一天，你就彻底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时候不知道，你是借用了肖安修的身份，只以为你被他害了，就像疯了一样跟他作对。”
　　“你……你怎么跟他闹的？”
　　黎千澜笑了笑，商量道：“这个就不说了，行吗？”那段黑历史，并不适合说给他的爱人听。
　　“说。”
　　“好吧，那你听了以后，不能对我产生不好的想法。我那时候真的害怕极了，徐汐，让你消失的事，我爷爷真的做得出来。”
　　徐汐动了动喉结，莫名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