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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翌日,一行人登船北上,

      这几日她一直找机会和莲鱼等人闲聊,侧面打听自己的过往。

      那日正好外面有一官船经过,上面有江南来的名姬在献艺,众人纷纷在床头观看,孟舒玉也倚在窗边看热闹。

      那些舞姬舞姿优美,腰肢柔软,确实是大家,便随口问了一句,自己以前会跳吗?
      不料莲鱼却说:“小姐觉得舞技属于邀宠魅上之流,并不喜欢,并没有学这个。”

      孟舒玉捏紧了手,又问道:“那我之前最喜欢什么。”

      “小姐最喜欢读书了,家里人都知道。”

      读书,可她现在看到书都头疼。

      等她们都退下后,孟舒玉越想越觉得好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她使劲昂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这么多蹊跷的地方,她都已经没法再骗自己了

      以前的孟舒玉最不喜欢舞技,可她很喜欢,舞姬献艺时,她脑海中竟然觉得自己跳的不比她差!

      如今她们却说,孟舒玉最不喜欢跳舞,从未学过!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其实还有一个最大的破绽,孟家诗书传家,家中历代都是文人出身,并没有武将,可她发现自己是有身手的。

      身处深闺的大家小姐,竟然会武功,孟家是不可能让女儿学武的,那她到底是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自己身怀武功后第一时间竟然选择了隐瞒,是潜意识觉得不该告诉人吗?

      她不信任孟家的人,不信任那些亲人?

      她抱住头,忽然觉得头很疼

      是孟家特意找了一个人替自己女儿出嫁吗?这是一个阴谋吗?

      难道那个满心眼都是自己的母亲是假的,温和的兄长是假的,贴心的妹妹是假的,那个古板严正父亲也是假的?

      若是如此,他们也太会做戏了。

      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想相信,可为何心底的怒气越来越炽热,好像要把整个人都炸开一样,她随手拿起金钗朝门口挥去,角落里端放的玉瓶刹时碎裂。

      声音惊动了外屋的莲鱼她们,她们急急忙起身来到门口。

      “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孟舒玉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紧紧抱住自己,忽然觉得天地间是这么的可怕,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瞬间滴湿了衣襟。

      迟迟没得到回应的莲鱼急了,立时推门而入

      “滚”带着哭音,气势却抖不起来。

      她不想看到她们,都是骗子,骗子。

      入目可见的狼藉,地板上的碎片四散,寒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帐幔飘扬,而孟舒玉身着单衣背对着她们,孤寂而脆弱。

      众人大惊失色,莲湖先去关窗,而莲鱼立马拿起斗篷想要披上

      孟舒玉躲开她的手,不想要她们碰。

      众人无奈,莲鱼在莲湖耳边低语道:“快去叫大郎君。”

      孟承远来的很快,披了件外衣就匆匆赶来,看得出来很是担心这个妹妹。

      “阿玉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孟承远心疼地把她抱起,不顾她的反抗把裘衣给她披上

      “天寒地冻的,不要闹脾气,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兄长在,兄长在,没事的。”他言语恳切,满眼的心疼

      “是做噩梦了还是头疼了?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

      考虑到孟舒玉大病初愈,送嫁队伍中也是跟了大夫的。

      孟舒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像要看穿他一样

      孟承远有些不解,伸手探了她额头,也没有发热,这是怎么了。

      可想到自己进来看到那一幕,她哭的红肿的眼睛,单薄的衣衫,就很是可怜,孟承远心又软了几分。

      他低声询问:“这是你第一次坐船,是不是不习惯做噩梦了。”

      孟舒玉不懂,真的有人做戏能做成这样吗?满眼疼惜,低声呵护真的是假的吗?

      只这么想,她的眼泪就不由涌了出来

      “你告诉我,我真的是孟舒玉吗?我真的是孟家女儿吗?我会不会不是,你告诉我实话。”她用力地敲了敲脑袋,她第一次讨厌自己怎么没有了记忆。

      孟承远不防备她说的是这个,愣了一下,下一刻心却更疼的厉害,抓住她的手,用力握紧,语气郑重说到:“你又胡思乱想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阿玉,难道我连自己的妹妹都认不出,父亲母亲连自己的女儿都会搞错?”

      “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我会不会就是长得有点像。”她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可眼睛却紧紧看着孟承远,里面闪烁着希冀的光芒,虽然微弱却晃眼。

      “傻阿玉。”孟承远一把抱紧了妹妹,想要传递给她心理上的安心

      “孟家女儿怎么会被认错,你不是长得有点像,你就是阿玉,是孟家小姐孟舒玉,你忘了,你后腰上有块胎记,这是谁都不能冒充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知道,家里让你嫁去傅家是对不起你,你有怨恨,可你也不能说自己不是孟家人,这样多伤我们的心。”

      他指着莲鱼等人继续说道:“她们都是你院子里的,都是自小服侍你的,让她们说你是不是?”

      莲鱼等人低头回道:“小姐定是做噩梦了,你不是小姐还能是谁!”

      孟舒玉被胎记两个字击中了,脑海中的迷雾一下子就散了。

      是了,她手摸下后腰,她这里有一块小胎记,远远看着像青山。

      她破涕而笑,她不是假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至于孟承远说的婚事,这一刻都不重要了,比起自己不是孟家女儿,嫁去傅家又算什么呢?

      不是孟舒玉,她就是没有根的人,她便如无根浮萍,茫茫世间独她一人,没有亲人,没有家族,她受不了这种孤寂,她已经习惯了有人关心,有人爱护,习惯了当妹妹,当姐姐,她不要一个人孤零零!

      这是血脉相连的羁绊。

      看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孟承远急了,准备让人去叫大夫,幸好孟舒玉及时醒神过来。

      她现在可不能见大夫,她还有太多秘密瞒着兄长呢

      “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不爱读书,大家都说我不是孟家女儿。”她半真半假试探着

      此话一出,众人忍俊不禁

      孟承远好气,为了一个噩梦又哭又闹的:“梦岂可当真,大夫说你伤了脑袋,性子有些变化也是正常,不爱读书就慢慢来,我们有时间,不怕。”

      是这样吗?

      因为伤了脑袋,所以才会有这些异常的举动吗?她摸了摸额头,这伤还挺神奇,让她竟然变成另一个人一样。

      可能是这里动静闹得大了,孟家三叔父也被惊动了,孟舒玉觉得脸发热,很是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孟承远送三叔回了房间。

      孟三叔听了原委大松一口气,这一路他都悬着心,他只想平安把侄女送到太原。

      莲鱼等人重新服侍孟舒玉梳洗,害怕她又做噩梦,莲鱼说什么都要陪夜,哪怕打地铺。

      这个天气,打地铺不得把人冻坏了,孟舒玉闹腾了大半夜,知道自己是胡思乱想,心中很是羞愧,最后还是让莲鱼和她一起睡。

      弄清了心底的疑惑,后面几天她过得分外轻松,每日都挂着笑,众人看到以为她是接受了命运,心中更是心疼几分。

      就连厨房的厨子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难得小姐开了胃口,但毕竟是在行船,能让厨房发挥的食材有限。

      “小姐,厨房那边说今日弄了好几条鱼,想问你想吃煎的还是炖了鱼汤”莲湖笑盈盈进来禀报。

      孟舒玉咽了咽口水:“吃煎的”

      想想又加了一句:“要辣一点。”

      莲湖应了,转身去回话

      看到莲鱼等人脸上都是笑意,孟舒玉有些赧然道:“最近好像是吃的有点多了。”

      “就盼着小姐多吃点,这几日您有些晕船,每日清晨都吐了,要是不多吃点身子怎么受得住。”

      刚进门的莲湖听了也说道:“是啊,厨房的人也说幸好小姐最近的口味变了,能吃一些东西,要是像以前一样,他们才担心呢,您都不知道,这几日厨房的张叔忙可开心了,说他的手艺总算是用上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笑,只有孟舒玉僵着身子,面色有些发紧

      她手轻轻搭在肚子上,没想到她已经够小心了,可有些异样总归是瞒不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己肚子都变大了

      不行,她的加快行动了,不能再贪恋了,这样下去不然会给孟家带来麻烦的。

      这船上不只是孟家的人,还有傅家的人,如今只是没有人敢往那方面想,可若是她身子反应越来越大,总有历事的人会发现蹊跷,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得找个机会安全脱身。

      可惜如今她们走的是水陆,船没有靠岸,她总不能跳进江里游走,而且,就算要走,也不能连累了兄长和三叔。

      就这么等,一直等了十来天。

      这一日深夜,孟舒玉忽地惊醒,
      她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被人追杀,跑的腿都没知觉了,忽然一个趔趄她就吓醒了。

      众人都已经进入梦乡,四周寂静,只有船穿过江面的哗哗声。

      忽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众人都被惊醒,紧接着是护卫们纷纷出动

      “敌袭!”“戒备!”

      莲鱼等人都是深宅里的丫头,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惊慌不已,脸色发白。

      “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好多人呢”只是这颤抖的声音和哆嗦发软的双腿,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孟舒玉:“我不害怕,傅家的人在呢。”

      傅家凶名在外,傅家军让北戎人闻风丧胆,又怎么会对付不了普通的贼寇,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甚至有些兴奋。

      这是她苦苦寻找的良机啊,还有被贼寇袭击,意外失踪更好的机会吗?

      就算事后清算,傅家人也没脸找麻烦,她可是在傅家人保护之下失踪的。

      也就这时孟承远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她们收拾收拾,准备去底舱避一避

      莲鱼吩咐人急匆匆收拾东西,一面侍候孟舒玉换衣裳。

      “换那件”孟舒玉指着其中一件不起眼的青色外裳道

      看她们抖抖索索的样子,她叮嘱道:“你们也多加件衣服,天冷小心病倒了。”

      换好衣服,孟舒玉特意捏了捏衣角,安心了很多。

      房门外孟承远已经在等着了,经过窗口时,她往外看了几眼,傅家的人名不虚传,不出几个回合已经打退了敌袭,水匪压根不是对手,已经被打的四零八落。

      只是很奇怪,水匪损失惨重,却没有就此退去,还远远地僵持着。

      傅容脸色很不好看,贼人哪里是他们傅家军的对手,何况这次他带来的还是精锐。

      这些兵士各个勇猛无比,可也有个弱点,那就是他们大部分人不会水性!离了大船,他们都是秤砣,都得扑通扑通沉底!

      傅家人不敢离船杀敌,水匪也不敢靠近供船,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

      “铁叔,这些水匪不退,难道就这么被他们围着,太窝囊了,要不,我带人冲出去杀一杀他们的锐气。”傅容对着一个身材矮小,面容很是普通的中年男人说道。

      铁叔闻言嘴角抽搐了几下,没好气地说道:“就凭你们那几下狗刨能划到他们面前。”

      此言一出,傅容脸唰地红了,瞟了眼铁叔,他至少还会几下狗刨,铁叔可一下都不会,只是这话不能说。

      铁叔是看着他们兄弟长大的长辈,之前他是祖父身边的副将,如今又是兄长倚重的人,要是恼羞成怒揍他一顿,他也只能白受着。

      铁叔吧嗒吧嗒吸了两口旱烟,又在鞋底上敲了两下,随后把烟杆别到腰间后,这才慢悠悠开口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水匪咧。”

      他朝江心的小船指了一下:“专门等着我们呢?把我们当王八呢”

      傅容脸色有些僵硬:“铁叔,你说的是瓮中捉鳖吧”

      铁叔:“行行行,鳖就鳖吧”

      傅容问道:“那他们这么围着,是准备等援兵来。”

      要是等对方的援兵到了,那可就不妙了

      “这些狗娘养的”他气急低骂了出声,反应过来后又心虚地看了一眼铁叔

      铁叔眯着眼看向远方,等当傅容庆幸没听见时,他幽幽开口:“小郎君这满口的粗话哪里学的?”

      傅容腆着脸讨好求饶:“您老当没听过,别告诉兄长,我就跟您买好酒”

      铁叔咧开嘴笑了一下:“那就看五郎乖不乖了,君上可是有交代,这一路不许你坏事。”

      他都快十四了,还把他当孩子呢,他小声嘀咕:“我什么时候坏事过了”

      “行了,外面的事交给铁叔,小郎君去看看新妇吧,读书人家怕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别吓着了。”

      可别人还没到傅家,半路给吓出个好歹来

      傅容不情不愿臭着脸来到了底舱,孟承远温和地跟他打招呼,可他冷着脸不理不睬,眼睛朝天看,当然只能看到天花板,双手抱胸倚在门外,打算就这么守着。

      孟承远担心地看了一眼妹妹,孟舒玉面色平和,眼睛透过窗户缝隙看向外面,集中精力在听外面的动静,丝毫没注意到屋里尴尬的氛围

      “郎君,放陪嫁的船舱出事了。”孟家仆人急冲冲进来禀报

      什么!孟承远起身。

      虽然两家对这门婚事都不看好,可孟家还是依照嫁嫡长女规格给足了陪嫁,甚至因为觉得亏欠孟父还额外从自己的体己里贴补了好些。

      钱财就不说了,典籍就整整陪嫁了三千多册,这些都是孟家几代人的收藏,可是不能出一点差池的。

      孟舒玉当然也明白这事情的重要性,便说道:“阿兄,你去看看吧。”

      “那你这里……”孟承远犹豫。

      孟舒玉:“没事,我就在这里,还有五郎在不会出事的。”

      “拜托了”孟承远对傅容说道,就急步往楼上去

      孟承远刚走,傅容也点了两个护卫跟去看看,算是保护,不是他看不起孟家,除了会念点书,其他半点指望不上。

      孟舒玉心跳的厉害,孟承远这个时候离开,对她无疑是个好机会。

      她刚刚仔细观察过了,船的右侧飘着一条无人的小船,应该是之前水匪划来的,人被杀后,这船便被留了下来。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和水匪的对战中,她只要找个机会登上小船,神不知鬼不觉,从此鱼入大海了,无踪无迹。就算事后发现了,也已经晚了

      大家只会觉得她在混战中落水,又或是疑心被水匪所害,怎么都怪罪不到孟家人身上。

      新妇死了,孟家也不算是违抗了天子旨意。

      很好,真是两全之法,自己可真是个聪明的女郎,孟舒玉在心中暗暗夸奖自己

      现在她只要找个机会回房,从房间窗户跃下,中途再借力就可以登上小船,这个距离她有把握。

      只要完成这两步,计划就成功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我想回房间。”孟舒玉忽然开口说道

      外面确实平静了些,回房也没有危险,傅容没有反对便颔首同意。

      孟舒玉走在最前面,她步伐比平时迈的急,就在上楼梯时,船身忽然被什么东西大力撞击了一下,众人脚下不稳,一时乱做一团,孟舒玉也因为这晃动,使身子不自主地扑向右边,右边靠近船舷,那里开了一个小窗,平时都是虚掩着的,因为这一猛扑,窗棂立时就碎了,半个身子随之悬了出去。

      也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意识到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远比她原来的计划更周密,众目睽睽之下的意外更天衣无缝不是吗?

      孟舒玉不及多想,脚下使劲一蹬,整个身子就探出窗外,迎着众人惊恐的目光,落入水中很快就沉了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自己是会水的。

      她憋住一口气沉了下去,片刻也不敢耽搁,朝着小船大致方向游去,隐约中她还听到两声沉闷的落水声接连响起。

      就好像石头砸进了水里,沉甸甸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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