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弯，只喜欢你》栗只猫

4、我赢了

　　chapter 04我赢了

　　去更衣室那段路不长，程述却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何泽阳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都影响不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他像是固执地走在自以为稳固的冰面上，却骤然坠入冰窟，从后背开始向全身蔓延着刺骨的冷意和颤栗。

　　刚才严洺皱眉甩开何泽阳那一幕像慢镜头，在他眼前来回播放。

　　严洺是直男，程述一开始就知道。

　　他身边的朋友也都是直男，大家都谈过或正在谈女朋友，除了一心扑在严洺身上、还在努力隐藏自己的性向的程述。

　　他四年都不敢告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段感情注定没有任何的结果，只会是单方面的表明心意，不会得到想要的回应，甚至可能会连好不容易维持的友谊也破碎。

　　程述刚开始还看过很多有关于“直掰弯”的小说，他很喜欢看主角苦尽甘来，看他们互相拉扯，经过了感情变质节点后剩下甜蜜升温。

　　他自己也幻想过那么一天，但是现实与小说终究是不一样的。时间长了，他也不爱看了，总感觉里面的字字句句都在扎他的心。

　　程述也从来没有问过严洺这方面的事，不知道严洺对于同性之间的情感是什么态度，因为害怕问题太莫名其妙、指向性太强而引起他的怀疑。

　　他一直都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但人性是贪婪的，一开始他想要的只是能多和严洺见上几面、说几句话，是这两天的经历有些梦幻，让他有点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居然生出了想陪在他身边，无论做什么都行的想法。

　　这个时候严洺的一个皱眉，就让他从飘忽的云端坠到谷底。

　　没有过什么心理准备，严洺的反应陌生得让程述难受，他的表情不太好看。

　　“你怎么了？”何泽阳一路上说话都没怎么得到什么回应，转过头去就看见程述脸白成一片，有些担心：“是不是还没醒酒？”

　　“我没事。”程述强撑起精神笑了下，但没什么说服力。

　　何泽阳看他魂不守舍的，干脆赛车服和护具都帮他选好送过去，自己就火速换好后在外面等他。

　　程述没有刻意放慢换衣服的速度，只不过他是第一次穿赛车服，到手既是出于好奇也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想调整心情，就多看了几眼。

　　等他把衣服换好，推开门刚露个脑袋，就看见了在门口等他的人换成了严洺。

　　严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衣服换好的，他拿了常穿的全黑赛车服，衣领卡在喉结位置，随着吞咽的动作才会隐隐约约浮现出来，单手抄在胯骨附近的口袋里，连体的设计把挺拔的身量完完整整地勾勒出来，宽肩窄腰，双腿修长，交叠靠在门口。

　　程述只看了一眼，就很没出息的心乱了。
　　之前的难受心碎也抵不上现在的视觉冲击。

　　“尺码合适吧？”严洺朝他左右看了看。

　　“嗯。”程述出更衣室之前其实也自己对照镜子看了一下，穿着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被严洺盯着，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口，整理着腰间的褶皱。

　　何泽阳给他拿的是一件红白混色的经典款，穿在身上长度正好合适，就是有点宽。活动的时候松紧的袖口轻轻下滑，能看见细白的手腕，柔韧的腰线也都略宽的布料给遮住，但挺阔的赛车服版型也还是透出他清瘦的身形，酷飒的风格穿在程述身上中和着他柔和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很有朝气和活力。

　　严洺让他转了一圈，确认护具佩戴也没什么问题之后，在前面带路，“走吧。”

　　这个卡丁车赛道是露天的闭环，起点和终点重叠，由直道、单向弯道和S弯组成。对于业余爱好来说这个赛道构成刚好合适。

　　起点停着两辆空车，何泽阳一个人开着车先上了赛道。他坐在位置上，带着头盔，穿着一身全黑的赛车服，略微弯曲膝盖，伸脚踩住车头的位置。

　　正在过弯，看见他们来了，在过弯瞬间，整辆车明显降速，车尾一摆，方向骤转朝内，像即将要与弯道里离他最近的那个边界相撞一样，又控制好间隔，平移滑出一段距离，在即将出弯的时候，又是一脚油门踩下，高速拽进直道，带起路边粗粝的砂石。
　　很帅的漂移。

　　即使程述来玩的目的不纯，此刻也结结实实的被这一连串的操作吸引了。他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何泽阳高速又流畅地过完所有弯道，一路轰鸣回到起点停稳。

　　“哇…”程述忍不住感叹出声，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车和赛道上轮胎轧出的痕迹。

　　严洺一直在关注程述的状态，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才终于放下心，走下赛道朝他招手：“上车试试？我们带你慢慢开几圈，熟悉一下赛道。”

　　卡丁车的刹车和油门都在车头，刹车在方向盘左边，一般是先迈左脚，踩住刹车后再继续往下坐。

　　程述戴好头盔，在严洺的辅助下，坐稳系好安全带。

　　卡丁车驾驶其实很简单，不追求圈速和酷炫的操作的话，只要踩住油门握紧方向就行，熟悉了赛道，新人独自一圈跑下来问题也不大。

　　想要学会何泽阳刚才那种漂移今天剩下的时间肯定是不够了，但是上速度比几圈还是可以的。

　　程述双手握着方向盘，屈膝虚踩住油门和刹车，等严洺也坐上车，和何泽阳在前面开着，朝他打了个手势，才踩下油门。

　　车的底盘低，对于路况的感知会以更直白的摇晃起伏传递给程述，体感着四面吹过来的风，肾上腺素分泌不断增加，几圈下来，他脚上的力气也不知不觉中慢慢加重。

　　砰———

　　他突然的加速把前面两个人都撞了一下。

　　“抱歉抱歉！”

　　程述心下一惊，声音闷在头盔里，也不知道那两人听见没有。

　　但是他踩下油门加速，甚至于车身在发生碰撞的时候，随着心率上升的是多巴胺带起的愉悦。

　　程述舔舔唇，略微拉开点距离后又不近不远的继续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速度，反复轮换。

　　感知到身后的变化，何泽阳和严洺隔着头盔对视一眼。

　　把卡丁车当碰碰车开也不是不行。

　　率先扭动方向盘的是何泽阳，刚过起点他就向严洺那边重重一撞，严洺连人带车的偏向一边，留了个不大的空隙。

　　赛道两辆车并行有富余，三辆车就比较勉强。

　　何泽阳把人撞了立马一脚油门提速，估摸着程述也适应了，然后按往常的速度冲去最前面，笑声隔了老远都还听得见，单方面的开始了一场竞速。

　　程述本就跃跃欲试，在何泽阳走后留下的空档没怎么犹豫，也是一脚油门就跟上去，越过原地踏步的严洺后又往下踩着油门加速，速度破开风，拍打在身上，心跳在轰鸣声中鼓噪，两人加速在直道上追赶着。

　　严洺被撞后速度慢下来，像是没反应过来又或是在调整，等程述都开出去了才跟上。

　　“兄弟牛逼啊！！还真不怕！”何泽阳在前面跑着，余光看见是程述先冲上来激动地抬起头盔镜片大喊：“三圈！输了的请吃火锅！！”然后把油门踩到底。

　　虽然嘴里喊着“兄弟牛逼”，余光却关注着程述的位置，左右摇摆封死他往前超越的路。

　　程述试了几次都被严严实实地挡住，干脆现学现卖，粗糙地拦住身后的严洺。

　　到了单向弯道。何泽阳依旧兴致高涨，还像之前一样踩刹车拉方向盘准备漂移过去。

　　程述此时正热血上头，发现有机会也无暇顾及严洺的位置，看准何泽阳降速那一瞬间直直往前冲。

　　何泽阳及时反应过来，还没出弯道就提前加速抢位置。

　　砰——

　　砰——

　　碰撞声此起彼伏。

　　最先相撞的居然是严洺和程述的车。意料之外的追尾，碰撞的瞬间能够感受到巨大的冲力，程述因为惯性身体前倾，全身肌肉紧绷，心脏也是一紧，然后带着两车相撞的力冲向何泽阳，何泽阳直接偏向弯道的反方向。

　　程述咬牙没停留，硬扛着用非常朴实的方法过弯。
　　出发路程才三分之一，他就误打误撞冲在了第一位，局势眨眼间扭转。

　　程述眼前是开阔的赛道视野，所有的一切好像随着倒退的风景被他抛之脑后，他大口的呼吸着，头盔也丝毫没有影响到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畅快。

　　他突然很庆幸今天是来这里，即使没有“严洺”的加持，他也被这个速度深深的吸引着，可以真正全身心的享受这项运动，而不是困囿于一个人。

　　程述再进下一个弯道前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严洺，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堵住他的前路，胜负欲上来了。

　　刚撞了何泽阳冲出来那会他太兴奋，忘记挡人，严洺居然也没冲上来，只挪到错开的位置，程述注意到后赶紧轻转方向盘，黏在前方。

　　第一圈结束，第二圈大家互相试探，但最终也相安无事，以程述、严洺、何泽阳的顺序开启最后一圈。

　　落在最后要请客的何泽阳像是急了，一直在找机会，直道不好想办法，就把主意打到了弯道上，还是最后、最难那个S弯。

　　S弯最好是以一个直线的路径通过，扭转幅度不宜太大，也是程述目前最不熟练的一种。

　　在S弯前，是一个单向弯道加一段短暂的直道过渡。程述知道何泽阳要是真在S弯发力，他肯定稳不住第一的位置，干脆放平心态，玩心也上来了，临时决定在单向弯道漂移滑过去。

　　他没练过，只知道大概的操作步骤，踩下刹车，后轮抱死，打方向盘。

　　漂是漂过去了，但刹车踩的程度没稳住，太用力，速度降过头了，方向也打多了，漂出去一大段距离，都快直接停下了，留下靠近弯心的巨大缺口，严洺和何泽阳也没客气，抓住机会直接向前冲。

　　虽然尝试失败，程述的心跳也在加速，心里升腾起的是巨大的满足，然后调整心态，紧随其后追上去。

　　何泽阳在第一位和严洺抢位置。

　　程述在后面看着才知道他之前的挡人技巧有多幼稚，现在完全加入不进去，但就这样看着，也足够热血沸腾。

　　正式进S弯前，何泽阳的位置还是要占优势些。

　　“这是？”程述突然一愣，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看见严洺伸手，食指中指并拢，前后滑动，给他比了个“上前”的手势。

　　程述有些无奈，他倒是想上去，却被挡得动不了，只能先紧紧跟在严洺车后面。

　　然而进入弯道后，严洺一反常态，突然加速。

　　过弯漂移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就是之前何泽阳和程述那样，剩下一种也就是此刻严洺的操作———他不但不减速，反而踩紧油门，方向盘用力握住，往弯心的方向一拧，仅凭借车头轮胎的转向让后轮高速甩过去。

　　轮胎因为摩擦力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高速漂移过去撞开在前方的车。

　　砰——
　　又是一声车身碰撞的巨响。

　　程述终于明白严洺的意图，趁两车相撞往前冲去，一往无前，直至越过终点。

　　“我赢啦！”

　　到达终点那一瞬，程述欣喜的高举双手，开出一段距离后踩住刹车大转方向盘，车身顺势扭转，车头面向起点，面向严洺，最后关头来了个漂亮的漂移停车。

　　“牛啊！！！”何泽阳也开回来了，正好看见这一幕，赞许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火锅走起！我请客！”

　　都到最后了程述哪能不明白严洺和何泽阳在放水让他拿第一，他下车取下头盔，语调有些不稳，还在小口喘着气，不太好意思：“我请吧。”怕他们不接受：“或者大家AA？”

　　程述有点热，从脖子开始把身体包得严严实实的赛车服没那么好透气。他的脸颊透出点薄红，发丝贴在额间，眉毛弧度柔和、平缓，眼眸清澈，眼尾略有些下垂，干净的狗狗眼，嘴角带笑，弯弯勾起。

　　何泽阳听他说完，没犹豫，一秒答应：“也行。”

　　“行个屁。”

　　严洺无语地踹了他一脚，走到程述面前，皱眉捏着他的脸颊肉：“好不容易坑他一顿，A什么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