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成树》冬季桂圆

9、第九章

　　转天。
　　齐珊珊病房里热火朝天。
　　“数啊，要不你去找个庙拜拜吧，手气怎么能这么臭。”
　　“手气臭怎么了，我不也赢过吗？”
　　“我们今天都开了十几局了，你统共就赢了两局。”护工姐姐凉凉说道。
　　连青数气地把手里牌一扔：“不玩了。”
　　“输不起？”齐珊珊笑道。
　　“就是输不起了，怎么滴吧。”
　　“还挺横。”齐珊珊突然想到了昨天的事，问道：“哎那个闹事的人最后怎么处理的？”
　　“拘留五日。”
　　“那她孩子怎么办？”
　　连青数作为输了的人，默默洗牌：“不知道，派出所的人会处理的。得让她吃点教训，不然下次还来闹。”
　　“不愧是你。”
　　连青数白眼：“我是为了谁管这闲事啊。”
　　齐珊珊立刻贴过去：“是是是，都是为了我，我们数啊，对我最好了。”
　　连青数状若嫌弃地推开她，然后问护工姐姐：“说起来，昨天看到一个很高很漂亮的女医生，好像姓梁，还挺厉害的。”
　　“梁宛吧。确实很厉害，各方面。”护工姐姐一副揣了瓜的表情。
　　齐珊珊立刻来了兴致：“展开讲讲？”
　　护工姐姐勾勾手指，神神秘秘道：“梁医生啊，宁安医院远近闻名的大美女高材生，追宁医生追了大半年了。你们知道宁医生其实是在北京三院工作的吗，听说最夸张的一回啊，她追去了三院，堵着他下班给他送花。”
　　“嚯，勇者无畏。”连青数赞叹。
　　“可是我感觉宁医生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啊。”齐珊珊说。
　　“是啊，所以才说追了大半年，宁医生是一点心都没动啊，跟唐僧似的。”
　　“你们宁医生，性取向正常吗？”齐珊珊突兀问道。
　　护工姐姐眯了眯眼：“反正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过。”
　　连青数感叹：“哇哦——”
　　护工姐姐帮连青数收好牌：“不提了，再说下去都是没影的事了。”
　　连青数伸了个懒腰：“今天好热，我想吃冰沙，医院对面是不是有家甜品店，我去买杯。”
　　护工姐姐说：“他们家的东西确实蛮好吃的。”
　　“是吗？那我也要一杯。”
　　“我也要一杯，谢谢。”
　　连青数摆摆手，打着遮阳伞出了门。

　　走进甜品店，连青数在前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最近有个话剧挺不错的，要不要一起去？”
　　对方拒绝得果断：“不去，你找我来就是问这个？”
　　连青数一愣，偷偷转头，果然看到了宁淮。
　　他对面坐着梁宛。
　　刚刚才提到的两位男女主当事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撞上现场直播了。
　　她低着头，点了杯冰沙，用遮阳伞挡着脸，绕了一圈偷偷坐到他们后面的座位，与梁宛中间隔着两个厚厚的沙发垫背靠背。

　　“去看看吧，真的是很不错的话剧。”
　　“梁宛，我很忙。如果你叫我来是为了这件事，那我先告辞了。”
　　“宁淮，你干嘛每次都拒绝我啊，你知道我喜欢你。”
　　连青数：“……”
　　可以，这很直白，很酷。
　　宁淮叹气：“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连青数连连摇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服务生这时走过来：“女士，你点的饮品。”
　　全神贯注吃瓜的连青数被吓了一跳，赶紧接过来，小声道谢。
　　梁宛不放弃：“那你倒是找一个合适的，你每次都说我们不合适，可是你都没有跟我试过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呢。你要是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我立刻就放弃。”
　　嚯，这是什么绕口令。
　　连青数吸了一大口冰，感叹道。
　　宁淮也被哽住，好半天才说：“这不是试一试的事情……”
　　梁宛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抬抬手示意自己先接电话，没说两句，便急匆匆对宁淮说：“有个病人突发急症，我得赶紧回医院，有话下次再说。”
　　说完，提着包就风风火火跑了。
　　连青数叹为观止。
　　这位梁医生，还是个事业批。
　　吾辈楷模。
　　她兀自感叹着，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连律师，瓜还好吃吗？”
　　连青数僵住，转头看到宁淮，尴尬地笑着说：“哎呀，好巧啊宁医生，没想到来喝个饮料都能碰到你，我们好有缘啊哈、哈、哈——。”
　　连青数越笑越干，她在说什么胡话啊。
　　宁淮坐到了她对面，好整以暇道：“是好有缘，毕竟就在我们医院门口。”
　　“……”
　　明明知道是胡话，他怎么还拆人台呢？
　　连青数一下没话接。
　　宁淮笑了出来。
　　他其实自打连青数进到甜品店就发现她了，意外的是她竟然做贼似的在店里绕了一大圈坐到了他们对面的座位，缩着个脑袋往他们这边打量的模样实在是显眼，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是故意来偷听的似的。
　　怪好笑的。
　　一点昨天的精明劲儿都没了。
　　这姑娘的脑回路是需要特殊场景激活的吗？
　　他说：“昨天不是说找机会请你喝饮料？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想吃什么随便点。”
　　连青数心想，冤大头都送上门了，她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问道：“打包带走行吗？”
　　宁淮：“……随你。”

　　二十分钟后，连青数和宁淮一起出现在了齐珊珊的病房门口，她手提三杯饮料，宁淮手提几份小蛋糕。
　　齐珊珊和护工姐姐一并对这一幕感到惊讶。
　　连青数一边往病房桌子上放一边对宁淮说：“谢谢宁医生请客，宁医生辛苦了。”
　　宁淮：“……”
　　得了便宜还卖乖。
　　“应该的，毕竟昨天连律师帮医院解决了麻烦。”
　　他走之后，齐珊珊和护工姐姐立刻问：“什么情况？”
　　连青数贱兮兮地说：“我刚才在甜品店碰到梁宛和宁淮了！”
　　“什么什么，快说说他们都干啥了。”
　　连青数把事情经过讲给他们听，当然略过了自己被宁淮发现并被抓包的那一段。
　　齐珊珊：“我好想亲眼见一见这个梁医生啊，她好勇。”
　　见过梁宛的护工姐姐：“不愧是霸道御姐。”
　　护工姐姐感慨：“所以我们私下都很好奇，宁医生连梁医生这样才貌双全的都看不上，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齐珊珊：“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你们宁医生，他真的喜欢女生吗？”
　　护工姐姐：“……”
　　此刻沉默值千金。

　　转眼到了齐珊珊手术的日子。
　　连青数坐在手术室外等待，宁淮先从手术室出来，连青数走过去，她还没开口，宁淮便说：“很顺利。”
　　这个手术并不复杂，她知道会顺利，但直到听到宁淮这一句话，才真的放下心来。
　　齐珊珊是个从小地方走出来的女孩，对她来说走到现在的每一步都称得上艰辛。只希望她不要再经历更多的苦难。
　　齐珊珊手术后便踏踏实实睡了。

　　连青数守了她一会儿，点了个外卖。
　　上午等着齐珊珊做手术，中午陪了陪她，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一天都还没吃饭。
　　外卖送到医院，连青数怕在病房里吃会吵到齐珊珊休息，又实在懒得再去找地方，干脆抱着外卖饭盒坐在门口吃起来，后来又觉得这个姿势卡着胃不消化，赶嘴蹲在了椅子旁边。
　　连青数小小一团蹲在齐珊珊病房门口，左手拖着外卖盒，右手拿着勺子，低头安安静静地往嘴里扒饭，左手边放了一瓶饮料。
　　宁淮从楼梯口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幕。
　　瞧着比在工地劳作半天，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盒饭的工人还要辛酸几分。
　　他从未在自家医院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竟有些匪夷所思。
　　“连律师？怎么蹲在这里吃饭？”
　　连青数听到动静抬头。
　　她这一抬头吓了宁淮一跳。
　　连青数这会儿脸色惨白，额头冒冷汗，看起来非常不好。
　　宁淮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连青数反应有些许迟钝，说：“没，低血糖。”
　　顺便回答他上一个问题：“珊珊在病房里睡着了，我怕吃饭吵到她。”
　　宁淮哭笑不得：“走廊那边不就是露天休息室，有桌椅。”
　　“好晒的啊。”
　　宁淮：“……”
　　听起来倒像是医院考虑不周。
　　“别蹲在这吃了，去我办公室吧。”
　　“这好吗？”她蹲在地上，仰着头问。
　　“走吧。”他颇为无奈地说。
　　连青数从善如流，端着外卖碗站起来，顺便把手边的饮料一起拿着，跟在宁淮后面亦步亦趋地往他办公室走。
　　下午斜阳照进走廊，地板被切割成一格一格的光影拼图。她和宁淮前后脚踏入拼图，两道人影并行着落在地上，仿佛成了拼图的一部分。
　　也仿佛成了这个夏天的一部分。

　　连青数跟着宁淮走进办公室，这场面让她感到熟悉，好像六月绵市的保健站，她也是晕晕乎乎地跟在宁淮身后，他往哪里走，她便跟到哪。
　　那个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
　　哦，周医生可真是个可靠的好人啊。
　　想到这，连青数视线转过去，宁淮正在给她倒葡萄糖。
　　唔，还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可靠的医生。
　　他该是很喜欢做医生的。
　　虽然在宁安也是从医，但更多的职责看起来更偏向于管理者，所以，他明明是三院的医生，为什么却整日待在宁安医院呢。
　　连青数突然有些好奇。

　　宁淮把葡萄糖放到她旁边。
　　连青数看了看他干净的桌面：“我在这里吃饭真的不会影响你吗？”
　　“不会。”他坐到办公桌的另一头，打开电脑屏幕，没打算再管她的样子。
　　于是连青数安静地占据了他办公桌的一角，默默地吃东西，感觉有点噎，拿起饮料拧了半天没拧动，她抗争的架势实在瞩目，宁淮抬头，问道：“需要帮忙吗？”
　　连青数递过去：“谢谢。”
　　宁淮拧开递还回去：“低血糖的话，可以随身带着几块糖。”
　　“我有带的。”
　　连青数从兜里掏出一把糖，伸到宁淮面前：“挑一块？”
　　宁淮想拒绝，连青数马上说：“挑一块吧宁医生。”
　　她有点期待又衔着点坏笑的模样像根羽毛似的挠了挠他，让他拒绝的话在嘴边却咽了回去，转而伸手在她的手心抓了一块糖。
　　“快尝尝。”
　　看她的表情便知道这糖有猫腻，宁淮也不知怎么的，没法在她的注视下拒绝，身体无意识地就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随即一股浓郁的芹菜味充斥整个口腔。
　　宁淮：“……”
　　连青数观察者宁淮一瞬间静止的表情，脸上的笑更明显：“什么味道呀宁医生？”
　　“……芹菜。”
　　“哇，绿色植物，挺健康的。”她说。
　　宁淮：“……”
　　他默默喝了一杯茶润口：“连律师，这算是恩将仇报吗。”
　　连青数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颗包装不一样的糖：“那再送你一颗，玫瑰味的。”
　　宁淮敬谢不敏：“谢谢你的好意，但不必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宁淮：“请进。”
　　连青数正在想她要不要抱着外卖回避一下，一个有点耳熟的人从门口张望进来。
　　“师兄！”
　　竟然是在绵市见过的那个许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