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成树》冬季桂圆

7、第七章

　　宁安医院。

　　宁淮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推到曾曲面前。
　　“这是我收集到的这几年你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收受回扣，与质量标准不符合医院要求的生产商合作的证据。这些证据我已经交给警察。”
　　他极冷漠地说：“曾曲，你被开除了。”
　　曾曲脸上横肉剧烈抖动，手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文件，一页一页地看，越翻越快，终于崩溃地将它们砸到桌面上：“你这都是伪造的！”
　　宁淮冷静地看着他：“是不是伪造的你心里清楚。警察会查明真相。”
　　曾曲站在原地不住地颤抖，终于意识到这些事已经无法掩盖。
　　他哭着跪在宁淮面前：“小宁主任，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让警察来抓我。我还有个九岁的儿子，我被抓走了以后我儿子可怎么办？我可以赔给医院钱，所有钱都赔给医院！”
　　宁淮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冷冷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因为你使用了质量不过关的产品的患者们怎么办？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齐珊珊，她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她的父亲该多伤心。”
　　他说：“曾曲，你咎由自取。”

　　连青数辞职后给自己留了半个月的休息时间，眼下是一身轻，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视，怀里抱着平板电脑，手边还搁着手机，惬意如神仙。
　　突然一阵滴滴声，蒋梦给她传了一串消息。
　　连青数还没来得及看，她又传了份商铺租赁合同，然后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数数，帮我看份合同呗。事情有点急。”
　　“你要开店吗？”连青数打开文件扫了眼：“这个地段看起来不便宜，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不是我，我一朋友，要开酒吧，这会儿急着签合同，找你给把把关。”
　　“行，我这就看，一会儿返给你。”连青数下意识开始碎碎念：“你叫你那朋友跟对方要一下产权证、国有土地使用权证、建设规划许可证，看看土地用途，给我拍个照片我来看看也行，留个扫描件或者照片，让他们盖章。唔，还有消防，有验收文件吗？”
　　“哎你说得慢点，要不干脆打成文字吧，我也记不住。”蒋梦头疼道。
　　“行行行。”连青数好脾气地应着。
　　放下电话，蒋梦转了两千块钱来，并附文字：“律师费，朋友付的。”
　　连青数回了个“OK”的表情包，收下了钱。
　　她这时候还很单纯地想，赋闲在家都能赚个外快，自己大概是要转运了。
　　过了一会儿，蒋梦又打电话过来，火急火燎还有些丧气：“要不你直接来一趟吧，我那个朋友也不在北京，我看着这堆东西要烦死了。”
　　连青数好笑：“行，你发给位置给我，我去找你。”
　　顶着炎炎烈日，她帮衬着蒋梦和出租方谈好条件，签完了承租协议，蒋梦说要带她去找个清吧喝一杯解暑的时候，她接到了齐珊珊的电话。
　　“数数，你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啊？”
　　“怎么了？”
　　“宁医生查清了我这个事，说要给我赔偿，你来帮我听听吧。”
　　连青数应下来，然后对蒋梦说：“喝不成了，下次吧。”
　　明明是假期，却和工作日一样忙。
　　她打了辆车到宁安医院。
　　齐珊珊眼睛晶亮地看着她：“数数你来啦！”
　　连青数先去看了眼她的腿：“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大昌呢？”
　　“出差了。”
　　“你周五就做手术了，他这个时候出差？”
　　“欸他也不想走，但是领导实在催。”
　　连青数一个白眼，实在没什么好气能给她。
　　齐珊珊讨好地拍拍她：“宁医生说，曾曲涉嫌受贿罪被立案调查了，之前我装的假体也确实存在质量问题，说要给我赔偿。”
　　她拿出一份赔偿协议：“你帮我看看。”
　　连青数拿她没办法，没好气地接过来。
　　“我跟宁医生说这件事我都交给你处理了。这是一份赔偿协议，你看看行不行。”
　　连青数翻了翻：“他们确实，最大程度上给你赔偿了。这个金额你自己是可以接受的吗？”
　　“我觉得可以。”
　　“宁医生就给了你这一份吗？”
　　“哦，他说，先打印出来给我看看有什么要调整的，没问题的话再签字。”
　　“行，那我去找他对一对。”

　　连青数敲响宁淮办公室的门。
　　“请进。”
　　她打开门，宁淮坐在办公桌后，看到是她之后起身：“连律师，请坐。”
　　“赔偿协议有什么问题吗？”
　　“大的方向上我们都接受，有几个条款想跟你再核实一下。”
　　“好。”宁淮从电脑里点开电子版协议，把屏幕转向中央让连青数可以看到：“你说，有什么需要更改的地方我直接改。”
　　连青数和宁淮各自坐在办公桌的一边，她一边翻着书面协议，一边看着宁淮改电脑里的协议，时不时问他两个问题，宁淮耐心地一一解答。
　　不知不觉到了日落时分，艳丽奢靡的夕阳光辉斜斜落进办公室里，在宁淮身后落下一圈近似于血色的橙红色光晕，竟衬得他冷淡的面孔多了几分妖冶。
　　连青数抬头看他时怔住。
　　一下子忘了要说的话。
　　宁淮见她突然安静，转头问：“怎么了？”
　　连青数眨眨眼，耳根染上一丝红晕。
　　“没什么。”她心虚地说。
　　“就这样吧，麻烦宁医生打印两份，我拿回去给珊珊签字。”
　　“好。”
　　宁淮操作打印机，一边问：“曾曲的事情，齐女士跟你说了吧。”
　　“嗯。”
　　他笑了笑：“说起来这件事还要感谢你们，让医院顺藤摸瓜发现这件事，不然不知道还会给医院和其他病人带来多少损失。”
　　连青数见他笑，本来就迷糊的脑子倏地一滞。
　　她还批评珊珊花痴，她自己也不遑多让。
　　看到帅哥脑子都不动了。
　　她掩饰地咳了两声：“那啥，不用客气。”
　　“刚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态度不大好，别介意。你们的这份协议基本上是给珊珊最大限度赔偿了，我代她谢谢你。”
　　“本来就是我们医院的责任。”他一手撑着打印机，看着她说：“在北京又见到你我还挺意外的。”
　　“我也是。不过还好遇到你，不然这件事可能不会这么顺利解决。”
　　“应该做的。”宁淮把打印好的合同拿给她：“医院盖章还需要走流程，不介意的话，你们先签字。”
　　“好的没问题。”

　　连青数浑浑噩噩地走回病房，回味着刚才所见“美色”，脸上挂着难以抑制的笑，眼里都是漫溢的光彩。
　　齐珊珊看到她时，疑惑问道：“你怎么笑得满园春色的？”
　　连青数白她一眼：“什么用词？”
　　但她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实在难以忽略，齐珊珊扒拉她：“到底发生了啥？你不是去找宁医生了吗？”
　　然后幡然醒悟：“啊，难道是宁医生和你……！”
　　连青数无语：“想什么呢！”
　　“你快说。”
　　连青数无奈，只得把刚才所见一幕绘声绘色地讲给齐珊珊听，齐珊珊听罢“啧啧”两声：“你还说我花痴，你看看你自己。”
　　齐珊珊想了想，又道：“不过，宁医生确实长得完全符合你的审美。干脆你追他试试吧。”
　　连青数朝天一白眼：“做什么梦呢。宁医生家世样貌都那么好，我不配，冷静一点。”
　　“怎么这样说呢，你看看那个电视剧，《恶作剧之吻》，学学女主勇往直前，没有什么不可能。”
　　“……我倒也没有湘琴的勇气和大心脏了。”她忍了忍，没忍住：“少看些不切实际的电视剧。”
　　“人家是有原型的！”
　　“好好好。”连青数把合同推给她：“签字签字！别废话了。”
　　然后自顾自地碎碎念：“今天回家就去健身房，我要减肥。”

　　因为大昌出差，没有人陪齐珊珊，连青数又正好闲在家里无所事事，便承担起了日常陪护的职责，每天来医院打卡。
　　其实宁安医院给齐珊珊安排了护工，作为赔偿的事项之一。但齐珊珊还是更喜欢连青数陪着她，俩人一起在病房里打牌、聊天，如果不是主治医生宁淮耳提面命要齐珊珊注意饮食，她们俩大概能在医院里吃出花来。
　　连青数盘腿坐在病床上，左手抓着一把牌，右手托着下巴，横扫局面默默算牌。
　　护工姐姐坐在床边椅子上，敲了敲她的腿：“哎哎，别算了，再算你也赢不了。”
　　护工姐姐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和她们俩十分聊得来，三个人的日常就变成了病房门一关，开始斗地主。
　　齐珊珊一并嘲笑：“就你那一手臭牌，再算也赢不了。”
　　连青数：“……”
　　她手气素来极差，永远是一堆小牌还不连续。
　　但怎么说呢，人菜瘾大。
　　连青数不服气，瞪着牌面猜她俩手里的牌。
　　齐珊珊嚣张地笑：“我就算是承认你猜得是对的，你也赢不了我啊。”
　　连青数：“……”
　　好气。
　　她正盘算着怎么打出去牌，突然外面一阵骚动。
　　三个人齐齐往门口看过去。
　　动静还挺大。
　　“我去看看。”连青数说着放下牌。
　　“别想赖牌啊，我们等着你回来。”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