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成树》冬季桂圆

55、第五十五章

　　转天。
　　连青数打着呵欠从厨房走出来：“家里水果没了。”
　　“想吃什么，一起去买吧。”
　　“想喝咖啡，顺便去买杯咖啡吧。”
　　“上次喝完咖啡头晕到下午的人是谁？怎么不长记性？”
　　“这次加点糖。”
　　“那也不行。”宁淮拿了外套出来：“想喝饮料的话，可以买杯果茶？”
　　“好吧。”连青数妥协，接过外套穿上，换上鞋，打开门，走在他前面按下电梯。
　　宁淮家附近有家大型购物商场，吃喝用度一应俱全。
　　路过家居用品时，连青数站在一堆抱枕边问：“这个好看，还是这个好看？”
　　宁淮：“左边的。”
　　又对着一床粉色的床上用品道：“这个好看。”
　　旁边的销售笑着上前：“两位是新婚夫妇吧，这套床上用品是纯棉材质的，可以摸一下，很舒服的。”
　　宁淮一怔。
　　连青数道：“只有粉色吗？”
　　“还有蓝色的。我给您拿来看一下。”
　　宁淮看着连青数，神色温柔。
　　她没有反驳。
　　连青手托腮看了许久，举棋不定，转头问宁淮：“粉色和蓝色哪个好看？”
　　宁淮看了眼印着卡通动物的床单，静默了片刻，最终道：“都买了吧。”
　　“哎？”连青数惊讶：“这样真的好吗？”
　　“正好换洗。”
　　“好，那就都要了。”
　　然后买了许多水果蔬菜和火锅食材，这次还记得了买饮料。

　　回家后，宁淮切菜，连青数洗水果，热气腾腾的火锅和清闲的周末大抵是最容易让打工人满足的搭配。
　　连青数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愁道：“怎么办，要变胖了。”
　　“胖就胖吧。”宁淮头都没抬，指尖在平板上勾来划去。
　　连青数撑着头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似乎笑了笑。
　　夜间，两人在新买的床单上相拥而眠，宁淮抱着她，问道：“真的不考虑搬过来吗？”
　　“不行的啦。”连青数眨了眨眼，又说道：“我买了一个加湿器，明天就送到了，很好看的。”
　　“我知道，你喜欢的都是好看的东西。”宁淮无奈。
　　日子一天天过，日历一篇篇翻。
　　虽然两个人没有住在一起，但连青数一周里总有两三天留宿在宁淮家，不到半个月时间，宁淮家冷淡的装修风格便被连青数添置的各种大小物件破坏了高冷气质，变成一种奇异的混搭风。
　　黑色为底色的餐桌上放着棕色小熊样式的杯垫，素浅色简洁的沙发上立着两个印着“万事大吉”和“吉祥如意”的橙色抱枕。
　　只有坐落在角落里的立式加湿器看起来和宁淮的审美趋于一致。

　　连青数拎着又厚又重的案卷回到家，刚进家门，就弯下了同样沉重的腰，毫无形象地拖着步子进屋洗手换衣服，然后瘫倒在沙发上。
　　旁边的赵晓宇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脑，直到旁边的沙发因为连青数的倒下而塌陷下去一块，才分了一点注意力给她：“开完庭了？怎么样？”
　　连青数有气无力：“别提了，超级抓马。三个被告在庭上自己吵起来了，差点当场打起来。法官直接不开了，让他们自己下去先协调。”
　　“嗯？那怎么办？”
　　“下次再开呗。”连青数抻着脖子看她电脑上一片连开的一堆密密麻麻的网页，问：“你在看什么呢？”
　　“哎。”说到这，赵晓宇眉宇间愁云惨淡，原本挺直的腰也垮了下来：“郑实被秋招的公司鸽了，正在找春招呢。我这两天一直在帮他找春招的公司，查资料呢。”
　　“市场环境不好，用人单位一个比一个苟。”
　　“是啊，好在是提前通知了，没有等到六月份再提，不然就真的完蛋了。”
　　赵晓宇看得眼睛都要瞎了，抬手捂了一会眼睛，心情更加烦躁，干脆合上了电脑，跑去厨房泡奶茶。
　　“你要吗？”她问连青数。
　　“帮我拿个茶包吧，我泡杯茶。”

　　两人端着水杯盘腿坐在沙发上，用同一个姿势发呆。
　　半杯甜腻腻的奶茶下肚，赵晓宇心情好转，问连青数：“你最近和宁淮怎么样？”
　　“还是那样，唔，应该说是挺好的吧。”
　　“嘴上说挺好的，怎么表情看不出来一点开心啊。”
　　连青数沉默下来。
　　赵晓宇转头看她：“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们还能走多远。”
　　“什么意思？”
　　“我这两天给他发消息，他明显回复得更慢，内容更简短了。我觉得，他对我们这段感情的热情正在慢慢褪去。”
　　赵晓宇听完，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好、矫、情。”
　　连青数噎住。
　　“果然人一谈恋爱就会变，数数，你现在变得好矫情。”赵晓宇摇头晃脑地再次重点强调了最后三个字，说：“我猜啊，宁淮就是这几天太忙了，你太敏感了。”
　　连青数一杯茶见了底，舌底都是苦的。
　　她续了一杯白开水，冲淡嘴里的苦味：“也许吧，是我多想了。”

　　连青数给自己做了一阵心理建设。
　　告诉自己宁淮只是最近几天有点忙。
　　但是第二天，当她站在三院对面的街上，看到宁淮和一个打扮精致的女生一起走出来，并一起上了一辆车之后，还是差点心理崩塌。
　　尤其这辆车明显是这个女生的。
　　聊天记录的时间停留在今天下午四点，她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在开会，医院收了一个病情非常复杂的病人，这几天一直在开会研究。
　　于是她想，晚上来看看他，给他一个惊喜。
　　甚至特地做了晚餐带来。
　　连青数站在街边发了一会呆，看着宁淮乘坐的车开远。
　　她突然觉得有点冷，这个天气穿薄西装果然为时过早，但是她很喜欢这件衣服，真的很喜欢。

　　连青数晃了晃手上的饭盒，没犹豫多久，便直接给宁淮打了电话过去。
　　“喂？”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怎么了？”
　　“我小声点说，你不要让别人听到。”
　　宁淮那边的声音带了点笑意：“你要说什么？”
　　“我看到你上了一辆女人的车。那个女人的车很好看，她人也很好看，但是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看。”
　　宁淮笑得更明显：“吃醋了吗？”
　　“对，还有点生气。”
　　“那你现在在哪里？”
　　“你医院门口对面的那条街上。”
　　“好，你等在那里别动。”

　　宁淮挂断电话，对驾驶座的女生说：“不好意思，能调头回去一下吗？”
　　驾驶座的女生余光看了眼他：“笑得这么开心，女朋友的电话啊？”
　　“嗯。”
　　女生惊讶：“你真的有女朋友了。”然后颇为遗憾地说：“看来我的魅力无处施展了，你这棵白菜居然已经被人拱走了。”
　　但又有些不甘心地问：“那我还有机会挖墙脚吗？”
　　宁淮礼貌笑笑：“云小姐应该不缺乏追求者吧，我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好吧。”女生耸肩。
　　车调头开了回去。
　　连青数在瑟瑟春风中看到那辆碧蓝色的车折返回来，停在了她面前，随后宁淮从副驾上下来，笑着走到她面前。
　　连青数瞪他。
　　宁淮就抬头揉她的发顶。
　　连青数继续瞪她。
　　气鼓鼓的模样特别像某种小动物。
　　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那个女生手臂撑在窗沿上看他俩：“这边不能停车太久，上车聊？”
　　近距离看到美女的脸庞，连青数更丧。
　　宁淮弯腰拿过她手里的饭盒包和电脑包，另一只手牵住她：“走吧。”
　　连青数虽然满脸不高兴，但是任由宁淮牵着走。
　　“我们要去汇星聚，车里的是云杉，千彩餐饮的部门经理。就是宁安医院一直合作的营养餐的出餐机构。今天他们公司的负责人正好来北京，我们一起吃顿饭。”末了，他还补了一句：“临时决定的。”
　　连青数站在车门口，虽然依然不高兴，但冷静且嫌弃地问他：“那你牵我上车做什么，商务场合哪里有带女朋友去的，显得你很不正经。”
　　宁淮就乐了：“嗯，那怎么办，我女朋友吃醋了。不正经就不正经吧。”
　　“去你的。”
　　宁淮打开车门让她进去：“先上车。”
　　宁淮随她一起坐到后座，云杉启动车子，从后视镜看连青数，对宁淮说：“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
　　“嗯，女朋友。也是我们医院的法律顾问，连青数。”
　　本来是抱着八卦的态度，突然上升到了商务层面，云杉意外之下发出一个单音节词：“嗯？”
　　连青数转头看他，同样满眼疑问。
　　“法律顾问”这个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为什么她本人都不知道。
　　宁淮还牵着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虎口位置，但就是不看她。
　　连青数偷偷瞪他，她知道他看得到。然后转头端起了一个十分商务的假笑，对前面的云杉说：“云经理，你好，我是慕商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连青数，也是宁安医院法律顾问。”
　　云杉也在后视镜里打量貌似一脸正经的宁淮，心想男人果然是心思多，花活也多。她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转身递给连青数：“连律师，你好。看来刚才宁淮跟你介绍过我了，我是千彩的商务经理，看来宁主任这次是有备而来。”
　　连青数不解，下一秒她收到宁淮给她发的微信：“今晚谈续约的事，也许会直接签合同。”
　　连青数了然，干脆果决地回了两个字：“收费！”
　　宁淮轻轻笑了声，回道：“好。”

　　结果晚上变成一场商业交易局。
　　最后也顺利续签了合同。
　　刚一进家门，连青数立刻收起了虚伪客套的笑，一声不吭地换了鞋子衣服，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瞪着宁淮。
　　宁淮一愣，才反应过来晚饭前的事情，觉着好笑，走过去坐到她旁边，还没开口，连青数先发制人，右手摊开伸到他面前：“律师费。”
　　宁淮瞧了眼那只手，笑着问：“连律师怎么收费啊，咱们的关系能打个折吗？”
　　“哼，亲兄弟，明算价。”
　　“兄弟？”宁淮手肘抵在沙发背上，垂眸看着她，眼里漾着微光。
　　赵晓宇早就说过，宁淮这个人的外表完全是照着连青数的喜好长的。他这一笑，连青数差点把持不住，脸上冷漠的表情眼见要崩掉。
　　“咳。”她定了定神，语气没一开始那么坚定：“差不多啦，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没有钱，只能用别的东西抵了。那连大律师，想要什么呢？”
　　连青数闭了闭眼，翻身跨坐在宁淮身上，两只手分别掐住他两侧两颊，恶狠狠道：“那肉偿吧。”
　　宁淮笑意更深：“好啊。”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宁淮搂着连青数的腰，在她耳侧说：“以后我和别人出去都跟你说好不好，别生气了。”
　　连青数摇头：“我不需要。”
　　“嗯？”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你今晚另有安排，而是因为你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一起走出来，还上了一辆很漂亮的车，我嫉妒。”
　　“嫉妒什么？”
　　“嫉妒她长得好看，嫉妒她有车，嫉妒她站在你旁边……”
　　宁淮吻住她的唇角，笑着哄她：“站在我身边的是你，只有你。从前没看出来，连律师控制欲这么强啊。”
　　连青数躲开他，很认真地思考：“你说，我要不要买辆车，专门用来载你。买小一点的，好停车，但得装得下你。”
　　“嘶，你在意的究竟是车，还是我？”
　　“我在意的是她有一辆好看的车载你。所以我也要买辆车，金色的，一看就很土豪的金色。”
　　“金色的？你什么审美？”宁淮脑补了一下她描绘的金色小车。
　　“我愿意，我喜欢，你坐不坐？”连青数眯着眼威胁。
　　“坐坐坐，你金车藏我。”宁淮马上妥协：“那连大律师，我们现在可以偿债了吗？”
　　连青数肃穆点头：“可以。”
　　这件事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过。
　　可纵使这件事被连青数四两拨千斤的带过，它依然像根刺，尖锐地落在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