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闯班》杬沅

68、日出

　　吊马庄再往上的路是没有下面那些木质扶手的，只有一个个石柱和拴住石柱的锁链，周边都是坡，给人一种一离开这阶楼梯人就会滚下去的感觉。

　　而且它也没有专门供人休息的休息点，人们要是觉得累了就直接坐在台阶上，要么就找个不那么抖的平坡坐着。

　　山是连绵的，路也是，总是以为翻过了眼前这个山坡就到达山顶了，结果翻过来才发现需要下坡，前方又是一处高坡。

　　季然撑着竹竿，好奇心驱使他向后一看。

　　——是万丈人马。

　　手电筒的光贯彻整条阶梯，从小山坡的这头，到小山坡的那头，可能会看不清人，但你会知道那里都是人。灯光蔓延，一点灯光之下，就是一个人。

　　不知道攀了多少小山坡，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现在身处于很高的位置——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看到脚下那头的民风建筑。那是他们开始爬的地方，此时还是灯火辉煌。

　　语言无法描绘出当时的绚丽，那些东西，只有身临其境，只有用眼睛看，用心去体会，才能真正被震撼到。

　　谢一苇从后面追上来，跟着他一起看，说道：“不枉此行。”

　　季然回头看他，在月光的投影下他双瞳剪水，说道：“青春确实是需要疯一疯的。”

　　因为疯了，闯了，才知道得到的是那么的珍贵，才知道这才是青春的色彩。

　　曾浩原先就跑到上面去了，这是他朝下方喊道：“谢一苇，季然！”

　　季然吼道：“诶——”

　　上方又传来：“这次相信我！翻过这层，肯定能到顶——”

　　季然囔道：“都相信你八百来回啦——”

　　“这次铁定真——”

　　季然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看向谢一苇，说道：“还相信吗？”

　　谢一苇回道：“就算是被小孩子骗了一百次‘狼来了’，我也还是选择相信他。”

　　季然轻轻一撞，眉眼一翘，笑道：“看来曾浩在你眼里只能算是‘小孩子’。”

　　谢一苇挑眉回道：“你不这么觉得？”

　　季然哈哈笑道：“这话可别让他听到，他会生小孩子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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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了曾浩八百回，终于在第八百零一回成功灵验。

　　踏上山顶的木质地板，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曾浩吼道：“终于登顶啦！”

　　谢一苇一看时间，一点一十六，他们竟然只用了四个多小时就到顶上了。

　　巨大的石碑矗立在中间，“武功山”三个大字被冠以红色墨水，镶刻在石碑上。

　　曾浩拦住一个人，请人家给他们合影。

　　那人拿过手机，比在眼前，说道：“准备好了吗？我要拍啦！”

　　季然他们把书包扔在脚边，一手撑着竹竿，对着镜头比出万能手势。

　　——“耶！”

　　在周边逛了有一会。

　　寒风瑟瑟，季然赶快从书包里掏出捂热的外套，啰啰嗦嗦的说道：“真的好冷啊……我全身又湿透了，这就更冷了。”

　　谢一苇也穿上一件厚外套，说道：“拉起拉链，别冻着了。”

　　曾浩呛道：“怎么？就关心我季哥，忘了你五年的好兄弟啦？真是见色忘友！”

　　谢一苇回头笑道：“你也是，穿好外套，别着凉了。”

　　曾浩说道：“行了行了，知道你重感情，这么多年兄弟没白交——那边，我定的帐篷在那边。”

　　俩人看着曾浩指的地方——好多帐篷啊……

　　谢一苇说：“耗子，带个路。”

　　曾浩回道：“好嘞！Follow me！”

　　领了被子和睡袋，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帐篷边上，嘱咐道：“明天早上起来把东西归还到拿被子的地方就可以了。”

　　谢一苇说了声“好。”季然心中默默纠正道：是今天早上……

　　分派了两顶帐篷，曾浩很快就下了决定，说道：“我一个人一顶，你们俩一顶，这个安排合理吧。”

　　季然心道：合理，非常合理。

　　谢一苇抱住被子，动作有点滑稽，他问季然：“怎么弄？”

　　季然拉开帐篷的拉链，先把睡袋铺了进去，说道：“什么怎么弄？我都没用过睡袋我怎么知道，随便铺一下就可以睡了。”

　　“我的意思是……”谢一苇语气有点隐忍道，“你睡外面还是里面？”

　　“我……我睡里面。”季然回答道。

　　这是第二次同床共枕啊……

　　没想到谢一苇一躺进去，季然就翻身压来。

　　“你不是说你要睡里面？”谢一苇轻声喘着气问道。

　　季然也喘着气，回道：“太挤了，我决定压缩一点空间。”

　　“靠我这么近……”谢一苇一只手伸出来，搭在季然背上，“你是想要干什么呢。”

　　季然撩了一下头发，说道：“我想干什么，你不清楚吗……”

　　“在吗？”外面出现一个人影。

　　季然心中骂道：绝对又是那个人。

　　不管，季然迅速向下碰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说道：“在，干嘛？”

　　曾浩在外面喊道：“出来一起吃泡面啊——”

　　季然气不打一处来，吃什么泡面，他现在只想吃掉谢一苇！！！

　　谢一苇一笑，之前干燥的嘴唇现在倒是湿润了一点，他扶着季然起来，说道：“来了。”

　　季然先一步冲到外面去，吓得曾浩差一点就要把拆开的泡面泼了。

　　季然盯着那碗泡面，说道：“这是我的吗？”

　　曾浩赶忙像护犊子样的护住自己的泡面，说道：“你在想什么呢季哥，这是我的，你的和一苇的不是早就放到你们自己的包里去了嘛~”

　　谢一苇从帐篷里钻出来，手上拿着俩泡面：“你的在这里。”

　　季然：……

　　“寒风里吃起泡面来就是爽啊——”季然心满意足的吃起泡面，泡面是曾浩买的，季然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一次又一次的无意捣蛋。

　　山顶上有个小广场，周围有很多石椅，随便看向哪里，哪里就是在吃泡面。

　　在这上面好像没有时间的概念似的，大家有说有笑，共同享受山带来的自然风。如果不是因为谢一苇看了一眼时间，他们三个是绝对不知道现在已经两点半了。

　　季然赶快扔掉吃剩下的泡面盒子，急急忙忙的要拉着谢一苇回去，嘴里说道：“完了完了，再不补觉还怎么看日出。”

　　曾浩疑惑道：“怎么？你还要睡觉？”

　　季然瞪大了双眼：“怎么？你爬了这么久，都不要睡一下的？！那你买帐篷是干嘛的？”

　　曾浩理所当然的说道：“在里面玩啊。”

　　季然完全不能理解，但他又说：“看日出五点半起来就行了吧，我还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我要去睡了。”

　　“不啊……”曾浩觉得说出来会打击到季然，但他还是说道，“五点半的话，这边广场上人都排满了，根本没位置看日出啊……”

　　季然登时一个五雷轰顶，心算道：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火车，又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武功山大门口，接着又爬了四个多小时的山，现在又磨了一个小时来吃泡面，结果告诉他连三个小时都睡不了？！

　　他心灰意冷道：“要不我还是不看日出了吧，我想睡觉……”

　　谢一苇扶着失魂落魄的季然，对曾浩说道：“我先带他去睡觉了，等会时间到了你来叫我们就行。”

　　夜猫子曾浩回道：“好的，快去睡吧，我感觉季哥再不睡觉魂就回不来了……”

　　谢一苇把季然塞里面去，喃喃说道：“没有氛围了……”

　　季然一只手搭在自己眼睛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还要什么氛围，我现在只想回魂……”

　　谢一苇一只手把季然圈进怀中，说道：“没有空间了，先这样挤挤吧。”

　　季然一只手也回抱住了谢一苇，往里缩一缩，呓语道：“嗯……你这边更暖和。”

　　两个半小时后……

　　曾浩又出现在谢一苇他们那个帐篷外边，他细语道：“一苇啊~季哥啊~起来没有啊——”

　　谢一苇先醒来，他轻轻摇晃季然，说道：“醒醒，要看日出了。”

　　季然翻了个身，不耐烦的说道：“不要……我要睡觉……”

　　谢一苇先整理好俩个人的行李，然后拉开帐篷的一条缝，露出一张脸，说道：“玩手机玩通宵了？”

　　曾浩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说道：“是啊，忙着骂人呢……”

　　“骂人？”谢一苇看他。

　　曾浩反应过来，连忙嘻嘻笑道：“没有啊，就打游戏，一直输，我气不过，骂了。”

　　谢一苇没玩过曾浩玩的游戏，不能和他良好的共情，憋了半天才安慰道：“那你练练，下次连赢。”

　　曾浩一愣，拍拍手道：“肯定的啊，你兄弟我谁啊！谁游戏玩得过我。”

　　谢一苇探头看看外面的人，还真有不少，就缩回去继续摇着季然，说道：“季然，起来了，马上日出了。”

　　季然痛苦的一抹脸，说道：“起来起来，我起来。”

　　几人把被子睡袋还回去后，就往广场那边走。

　　太阳还没探出头来，天还是多色混杂的。蓝色，紫色，橙色白色，光色糅合，云朵蔓延，像是被随意拆碎。下面是翠绿的山，连绵不绝，水清木色，一层一层，与天相融。

　　栏杆边上站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隔了一段，就有人撑着面红旗，红旗被举得很高，在半空中肆意飘扬。

　　——这就是还没起床的武功山。

　　季然随便找了个空位，看着天边将要破晓的太阳，他兴奋的指到：“快看！太阳快要出来啦！”

　　谢一苇靠在栏杆上，也望向远处渐出的光，说道：“是啊，要出来了。”

　　这次太阳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高，小圆，半圆，全圆，整个过程也就差不多四五分钟。

　　天逐渐苏醒。

　　之前残留的紫色和暗橙色已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纯净的天蓝，和明亮的橙黄。

　　——这才是醒着的武功山。

　　俩人面朝太阳，微风徐来，牵动俩个人的衣角，碎发飞扬，太阳在俩人发隙间碰撞。

　　曾浩趁机后退一步拍下了这一瞬间。

　　察觉到曾浩的动作，季然回过头来，笑道：“耗子，你在搞什么小动作呢。”

　　曾浩摆出一副欠揍的样子，摆摆手催促道：“让开一点，挡着我拍太阳了。”

　　谢一苇提醒道：“别拍多了，摄像头会遭不住。”

　　曾浩手机对着太阳，匆匆拍下，然后借着看照片里的太阳的时间去看另一张附有俩个少年的照片。

　　照片里只有他们的背影，其中一位微微偏头，太阳的光刚好挡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少年手指抬起，像是要触碰太阳，不过手机有点错位，他只碰到了一束光。

　　如果时间能暂停就好了，这样他所定格的美好，就会存在永久。

　　“下山吧。再吃个午饭，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曾浩收了手机，说道。

　　季然囔道：“又要做回苦逼的高中牲了——”

　　谢一苇一敲他脑袋，笑道：“那是明天的事了。”

　　曾浩说道：“之前因为我们是夜爬，所以没办法坐上缆车，现在要下山，我不想再走四个多小时了，去坐缆车吧。”

　　季然说道：“还有缆车？！在哪？”

　　曾浩顿住，尴尬说道：“这是个好问题，我也不知道……”然后他又拿出手机来，“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机在手，天下我有！”

　　季然迷惑道：“在山上还能……”

　　曾浩自信道：“没错！导航是万能的！”

　　然后顺着导航，他们原路返回。

　　季然和谢一苇停在一个分叉口，季然说道：“这里不是昨天走了吗？我也没看到什么缆车啊。”

　　曾浩也是第一次来，摸不准，他回道：“那怎么办？我刚刚发现，我们已经离二级索道好远了，现在只能赶上一级索道。”

　　谢一苇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有缆绳。”

　　两人一看，嘿，还真有！

　　季然手指着行人较少的那一条路，说道：“这条路通的就是这个方向，我们走这条。”

　　谢一苇拍拍板子——游客止步。

　　曾浩直接先走过去，说道：“管他呢，都是路，走了再说。”

　　等到他们深入进去才知道为什么是游客止步。

　　这楼梯，不是一般人能走的啊！！！

　　没有扶手不说，每块石头都是高的，而且到了拐弯的地方，这石头还是窄的，就是一只脚只能横着走的那种窄。

　　有的石头甚至都裂开了……

　　季然觉得他们三个也要裂开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级索道，他们终于美美的坐上了舒服的缆车。

　　高处俯冲而下，曾浩看着倾斜的山坡，感叹道：“我们能爬到这么高耶……”

　　季然和谢一苇把外套又脱了下来——越往下走，气温越高。

　　季然把衣服塞进包里，说道：“感谢武功山，让我在酷暑里体验了一把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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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下了火车后，曾浩又和他们在外面吃了一顿，总结了一路上碰到的各种事情。大到天边云彩，小到碗中芝麻。

　　于是这场饭局结束的非常晚，季然和谢一苇差不多八九点才到家。

　　季然累倒在沙发上，说道：“我要睡觉，我要睡一天一夜的觉。”

　　谢一苇说道：“洗完澡再睡。”

　　这天谢一苇也没定闹钟，他也累极了，想睡一个安静的好觉，索性纵容季然，也放纵自己。

　　所以第二天，他们是直接自然醒的。

　　俩人一起起床，季然边刷牙边说：“现在几点了？”

　　谢一苇打开手机一看，回道：“九点五十了。”

　　季然说道：“大课间啊……”

　　谢一苇看到有两条消息发过来，点开看看，是曾浩。

　　——今天你和季然给我好好在家待着。

　　——千万不要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