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川不自知》落日新舟

15、家庭丑闻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处理完指控相关事件后已经进入学期的尾声。对喻知来说，几乎所有时间都被考试和论文占满。他像以往任何一个学期末一样，奔走于考场和图书馆，从仅仅一个题目到写完一整页纸，从鸽子的条件反射到辨别脑成像。

　　他主要修的是认知神经科学，属于心理学目前发展的前沿领域，但正如这个学科的名字所指，学习的东西更偏重理科，相对于来说也就更难。

　　然而最让喻知烦恼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自己脑子一热选修的心理咨询。本科阶段那个醒目的50分太过刺眼，即使他们的评分体系中40分就算及格，他也从没有拿到过那么低的分数。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喻知走出考场，和同系的同学打招呼告别，在剑桥干冷的空气中长呼出一口气。

　　一学期又这样结束了，是寻常的一学期，也是充斥着在他枯燥人生中堪称惊心动魄的几个月。

　　喻知擅长在每个阶段进行总结，把重要事件在脑子里过一次，思考自己有没有任何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再一一记下防止自己再犯错。

　　他经历了大大小小的考试，完成一个个实验，也受过无端的污蔑。看到过图书馆落地窗外叽叽喳喳彷佛在争吵的小鸟，也抱着自己的小熊毛毯在自习室的椅子上昏昏欲睡。更重要的是，他遇到了一个人。

　　陆衍川。

　　喻知出神想着，直至脑海里的形象猛然和面前的人重合，像是梦境和现实的交叠，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想什么呢，考完了还不高兴啊。”陆衍川在他眼前挥挥手。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啊……你之前不是说这个假期不回国。”陆衍川清了清嗓子，挑着眉说道。

　　“对，本科毕业回去了一次，这个寒假想留在学校写论文处理数据。”喻知研究生第一学期跟导师做的项目还停留在处理数据阶段，他想趁着这个假期把论文初稿写出来。

　　陆衍川：“……”

　　喻知看着对方欲言又止，问：“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陆衍川不自在地挠挠头，“本来想问你想不想出去玩的，我订了两张去瑞士的机票，本来是和助理一起，但他要处理些事情回国了。”

　　“你不是打算整个假期都待在公寓搞学术吧？”

　　瑞士。喻知还真没去过。陈落是个打卡狂魔，从《爱在日落黄昏时》的巴黎，再到《权利的游戏》中君临城的取景地克罗地亚，陈落打着“在取景地能呼吸到和大师们同一片空气，能为写作提供灵感”的名义，就这样，喻知被陈落拉着，在本科期间去了周边几个国家游玩。

　　喻知眨了眨眼，思考半响，在陆衍川带着期盼的眼神中说：“你们明星住的酒店是不是都很贵？”

　　陆衍川：“……”

　　“陆——衍——川——”时健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陆衍川稍稍把手机拿远了点。

　　“第几次了！第几次了！你要带着小学神玩就算了，为什么不多买张票，为什么只有我回来接受棠姐的摧残，还要帮她带新人啊！”

　　“说明我过气了呗，棠姐重视你才让你带新人的，有工作是好事，好好干啊。”

　　“放屁！我回来才知道是你跟棠姐说我最近闲得慌想要工作，你你你，我们好歹并肩作战快三年了啊！美色当前，你就这样抛弃了你的战友！说，小学神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时健在电话那头哭天抢地，听得陆衍川鸡皮疙瘩直冒，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陆衍川看向旁边的人。灌迷魂汤的那位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作是令君王不早朝的美色，正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昨晚陈落跑到喻知房间360度激情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成果，分别从喻知的演绎，长相，剧情以及镜头多方面进行阐述，把喻知夸得云里雾里，并表示这次拍摄给了他灵感，一定要以喻知为原型写一个剧本。

　　陈落这个假期要回家，他拿着这学期写的剧本和期末让喻知拍的那段作业，兴冲冲恨不得马上到他爸跟前去展示。

　　喻知倒是丝毫没迷失在陈落的言语中，他揉了揉眉头，说能不能不展示自己那段了，陈落宁死不屈，说他爸一定会觉得很新鲜。

　　陈云起当然会觉得新鲜，从小看到大的好友小孩长了一张极其出彩的脸，喻知小时候被拉去客串过电视剧，后来则是他自己完全不感兴趣，不然陈云起指定要劝好友让他儿子进演艺圈。

　　陈落因为期末考核结束，宛若解放获得新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力气逮着喻知聊天，还喝了两瓶自己带来的草莓味的甜酒。本来还想就在喻知这里睡的，直到被喻知通知他第二天要和陆衍川去瑞士，才如临大敌一般清醒过来。

　　“什么？！！！你和谁？？？”陈落本来还微醺地半靠在小沙发旁边，此刻如兔子一般快从沙发上弹起来了。

　　“小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陈落凑到喻知跟前，一副好像懂了什么的样子。

　　“什…什么？”喻知眨了眨眼，避开陈落审视的眼神看向别处，莫名的有些心虚。

　　“你是不是上辈子救过陆衍川，还是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不然他怎么又是帮你又是救你还带你去二人旅行啊！”

　　“…………”

　　“都跟你说了是他助理去不了多了张票……”喻知被陈落说的二人旅行四个字搞得脸热，不过要说把柄，不知道陆衍川看心理咨询这件事会不会对他有影响，喻知心里想着。

　　“那他就那么信任你啊，虽然我是知道你完全不关注娱乐圈，但他确定你不会暴露他的行程吗，你都不知道他在国内多火，粉丝有多疯，我给你讲啊，之前有个品牌活动请他参加线下的宣传，那个人流量啊……”

　　陈落说得并非没有道理，陆衍川和他认识仅仅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难道两个月就能完全信任一个陌生人了吗。

　　他想起陆衍川去伦敦的时候戴了很久的口罩，在学校遇见也戴着帽子，剑桥的中国人相对于其他几个城市来说不算多，但还是有的。

　　虽然陆衍川跟他说过，大家都知道他在英国休假，但他应该也是不希望被打扰的。

　　陈落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一边担忧喻知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一边又因为提到了陆衍川开始八卦起娱乐圈。

　　“对了，你知道陆衍川为什么休假吗？”

　　“不知道。”喻知一向不热衷于了解这些，什么娱乐圈的秘辛和奇葩事情都是陈落偶尔去跟他爸的组打听来的。

　　“得，我看你们关系这么好，还以为你好歹了解了一点。”

　　陈落在喻知身边坐下，像是怕房间隔音效果不好，特意放低了音量，接着说：“三个月前吧，网上突然爆了一则巨大的料，标题起得特别吸人眼球，好像是什么，因配角走红的当红小生家庭竟如此劲爆！”

　　“内容写了很长，从陆衍川父辈那一代说起，说他的家庭。这大家都能看出来是谁了呗，他进圈子早就被传出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了，虽然没提具体名字，但营销号配的图和信息都直指他本人了。”

　　“他的家庭，很不好？”

　　“哎”，陈落叹了口气。

　　“这很难讲，不能用不好形容吧，毕竟是拥有宁市龙头企业的家庭，只是在某些方面……虽然不是他自身的问题，但这事确实影响蛮大的，后来经纪公司出来辟谣了，发了几封律师函，只是你知道网友吧有时候就是喜欢看这些刺激的，假的容易当成真的，真的就更容易被关注了。更何况那封律师函说的是侵犯陆衍川的隐私权，对辟谣的内容也描述得特别隐晦，大家都觉得是真的了。”

　　陈落确实没打算多说，只是隐晦提到陆衍川出国这趟跟他本人没多大关系，连那则爆料的具体内容也没怎么提，不知道是确实太难以启齿，还是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

　　“总之呢，没多大个事，他应该休整一段时间就会继续拍戏了。我们小知也长大啦，需要认识新朋友了，我只好含泪退下了！”陈落拍拍喻知的肩，装模做样摸了摸眼睛，溜了。

　　喻知：“……”

　　这间接导致喻知当晚久久不能入睡，想万一像陈落说的，陆衍川被游客打扰怎么办，又想陆衍川来英国的原因，忍不住搜了一下网页。睡不着之际又连夜往包里塞了十个口罩，因此此时实在是困得不行，还没等到火车发车就睡着了。

　　陆衍川调整了一下坐姿，等了许久也不见喻知的脑袋倒过来，对方摇头晃脑的往窗边倒。

　　他想起早上见面时对方先是拿了一个口罩让他戴上，他以为是喻知感冒怕传染，结果对方郑重其事地说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喻知是怕他被拍到。

　　他作为明星，在保护隐私这个方面比喻知肯定要敏感得多。真正被媒体算作大火的时间不过两年多，但他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他能火一方面得益于他实打实的演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脸。他长了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自然会吸引到很多疯狂的粉丝。

　　这两年的时间，私生追车，数不尽的电话骚扰，出门被堵，拍戏被干扰，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早做好了得到就要舍弃一些东西的准备，但长期的压抑终究在被恶意爆料时爆发，他是真的想得到一个好好休息的机会。

　　既然已经官宣了自己在国外放松，那他也希望得到短暂的自由。再说，这个时间点很多留学生都回国了，他也没火到让老外见到他都能叫出名字的程度，没必要太过遮遮掩掩。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另一只手，把对方的头轻轻移到自己的肩膀上，在喻知察觉不到的时候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