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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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易欢来说，做梦并不是常有的事，昨夜折腾大半宿之后，他躺倒在床，其实并没有即刻睡去。脑袋迷迷糊糊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方才，邢枫哭到不能自已，已到神魂俱裂之程度，原本云柘觉得发泄成这样便可以了，正要给病人一针刺向睡穴，却被易欢抢先，给了邢枫一手刀，这才止住了邢枫。
云柘如木鸡般愣了愣，虽然手中的银针仍是捏着没有掉落，但云小神医的下巴确实没能立刻合上，理智回笼，他问道：“易欢哥哥，你会武？”
易欢举起手，凑到眼前瞧了又瞧，仍是没能瞧出些花来，更是没能瞧出这玉手能有一下劈倒个男子汉的实力。
于是敷衍道：“不过是个巧合。”
云柘更觉得易欢是在偷偷练习功夫了，还没开口追问，斜月已经将人引出去了。
易欢自小学什么都不精，文不成武不就 ，但永安亲王却十分纵容，只要他不闯什么大祸，该怎么玩便怎么玩去，王爷一直觉得，偌大的王府，难道还能被他败光了不成？
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他本就先天不足吗？毕竟是听父王亲口说的，他小时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的，结果十岁那年生的病尤其之恶劣，三天三夜高烧不退，直接把眼睛烧瞎了。
易欢清楚记得眼盲后的那段时日，虽然前事记不太清，但父王陪在他身边，经常与他讲儿时的一些事，他便以为自始至终都是这个样子。
因为他的眼睛和身体，云珂姑姑从深山里出来，带着小云柘一直住在王府的小药庐里。
在她的调理之下，奇迹竟然发生，易欢不仅渐渐能视物，身体也渐渐康健，因着这段经历，在他痊愈后，于黑暗中的感官甚至更加敏锐，这也算是一场大病留下的痕迹。
好了以后，也没有人敢督促易欢读书习武，他便悠闲地度过了少年时期所剩不多的安闲时光。
有些事其实经不起细想，比如突如起来的内心空空的感觉，比如梦里偶尔出现的看不清的身影。
直到不久前的某一天，监牢之中，那人的出现给了易欢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恍了一下神，那么这人是否出现在过他遗失了的记忆里呢？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又装作第一次相见呢？
被各种疑惑的念头纠缠着，易欢入了梦。
梦里他先是穿越了一层层数不清的黑色纱幕，而在每层黑纱幕之后，总有一道身影在后面定定站着，唤着他，“小欢，欢弟……”
易欢想，这称呼难免轻佻亲昵了些，但传来的明明是孩童的声音，随着黑纱幕被他层层撞开，孩童声渐渐变成了少年音，然后是青年音，那声音最后说：“无忧！”
一层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是谁在叫他呢？
就算在浓黑深沉中易欢仍能看清事物的轮廓，可是那身影却为何躲着不愿现身呢？只要他看一眼，他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是张三还是李四，究竟是神还是鬼。
他在原地盘桓片刻，斗转之间，却传来自己疯狂喘息的声音，风声刮过耳朵，让他觉得疼，他听见自己说：“必须跑，他们是来杀我们的！必须跑不能停……”
身后的少年也喘得不得了，易欢抬起头，看向前方，再往前是深渊一片，悬崖与深潭，一失足便会绝命的地方。
弩箭不要钱一般钻进脚边的地面，少年说：“你快逃吧，欢弟，他们是为了杀我，只要你现在离开，还有机会活下去。”
易欢拼了命摇头，刺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站到少年面前问道：“你相信我吗？”
少年狠狠点头：“相信！”
易欢抱住少年，两人一同跳下悬崖，他紧紧护住少年的头，而少年死死拥着他的背。
掉落的瞬间，风声很大，吵的易欢差点从梦中醒来，但是他还想知道后面的故事，紧接着他又回到了一片浓黑之中，浓黑之中听到很多声音，是有人在呼唤找寻他们。
易欢感觉到满足的幸福充溢胸膛，似乎那时候他就是这样的感受，觉得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不出意外的，易欢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王府明亮的卧室之中，眼角挂着将干未干的泪。
如同每个寻常日子，斜月发现易欢醒了，前来侍候。
易欢：“我那时候眼盲并非是因为生病吧，是因为外伤？”
斜月静止了片刻，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放下端着的水盆，动作那般轻，显得十分心虚，“王爷，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了？”
易欢：“不要试图回避话题。”
于是斜月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是外伤。”
“掉到悬崖底下，脑袋磕坏了？”易欢问。
“主子你全都想起来了？”斜月问。
“想起来什么？”易欢反问。
斜月“哦”了一声，将拧了水的面巾擦上易欢的脸，想让主子清醒一下，不要再说些什么话来刺激他了。
易欢觉得今日斜月似乎下手重了一些，他只作不知，任他动作下去，而心底酸胀得想要叹息。
斜月的说法印证了自己梦境中所呈现的事确实发生过，那梦中的少年，昨夜他终于看得清楚，那眉眼神情，便是缩小了的李灏。
在易欢荒田一般的记忆里，唯一还好好开着花的，便是那几朵关于永亲王府的。不论父王，还是斜月梧桐，还有云柘，对于易欢来说，有一个共同的称谓——家人。
家人之间若是产生了欺瞒，而并非为了伤他、负他、害他，便就是为了保护，所以易欢可以想得到，当永安王府的人看见他和李灏现身在崖底，浑身是血，生死不明之时该是有多焦急心痛。
也可以想见，当永安亲王知晓易欢所承受之伤，是因刺客追杀皇孙受到的牵累之时，是如何心疼，理所当然要他断绝与李灏的联系。说句好听的，老死不相往来都不过分。
父母之爱，便在于此。
于是永安王便借着易欢眼盲失忆的时候，将一切好生篡改，甚至让他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学过武，立志要在军队建功立业的儿郎，直接变成了一个贪玩不学无术的贵公子。
易欢想，父王明明从未娶妻生子，却笨拙地当着一名父亲，让他在危机四伏的处境中，还是平安长大了。
“斜月啊，你轻一些可好？本王的脸快被你磨破了。”
斜月收回手，看到主子眼角挂着泪花，心道，坏了，下手重了。这个月又该没有月银了！
易欢摆摆手，斜月惶恐地后退两步，见主子起身，讷讷跟在其后。
“邢子繁今日如何？”易欢平复了心绪，问道。
刚说完，邢枫从门外走进，一身黑衣，面色苍白而双眼通红，他道：“无忧，我见过阿梨了，谢谢你将他带回来。”
郡王府为了保存邢梨着实费了些功夫，用上了囤积着的许多冰块，才能在这几日里让他的面目没有变化，更是专门请来老仵作，给邢梨好生修整了一番，让他看上去只像是睡着了而已。
这些对于于邢枫来说，足以拿性命来报。
虽然这想法他并不会宣之于口，但经历了一些事，邢子繁不会再像从前那位不谙世事的邢小公爷一般单纯无辜了。
易欢对邢枫的感谢表示不足挂齿，将亡者好生安葬才是正事，作为邢梨生前最亲近的人，丧后事宜，理应由邢枫处理。
邢枫道：“无忧你再帮我一个忙，想要将邢梨安葬，还需要一些车马人手，可我如今身无长物……”
易欢给了邢子繁一拳。
易欢：“再废话，你可以走了。”
邢梨苦笑：“难得还有你在。我打算把阿梨带回江南，葬在他的故乡。”
“去吧，尽快出发才是。”易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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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灏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客栈中，桌面上放着一锭银子，还有一套不同于身上所穿夜行衣的常服。
赫凛雪一向守时，如今这般倒是稀奇，也不知昨夜有一番怎样的遭际，以至于他的心绪竟然轻松活泼。
他很稀松平常地换好衣物离开了客栈，他摸了摸空空的腰间，腰牌不在，好在今日魏沐雨在宫门值守，他能顺利回到宫中。
宫里，宝林早已急得团团转，就在他马上要调动人马全城寻找太子的时候，太子殿下正款款走向他眼前。
太子殿下心情似乎很好，轻松怡然，还有一些轻轻的骚动，李灏愈发好奇了，昨夜赫凛雪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见宝林似乎一夜未睡，李灏便要求他回住所休息，今日由另外的小太监侍候便好。
被心中异样的感觉扰动，他无心用早膳，便坐在了桌案前，此前一系列事情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桌面上垒的折子也并不算高，李灏便浅浅阅起了折子。
多是善后的琐事，却有一封引起他的注意，那是来自雁云关的折子。
主要想表明三件事：
一是感谢承嘉郡王乐捐五万银军资；
二是热烈感谢安西节度使慷慨解囊捐赠十万银军资；
三是胡勒近日不安分，总在边关附近搞事情，但不足为患。
胡勒不安分的事情似乎早有预兆，倒是军资的事情颇为出人意表。
安西节度使赔偿胡勒二王子十万两，而十万两银子半路被劫，这件事早已闹得众人皆知，如今却成了边关军队的饷银，也不知道是安西节度使故意为之，还是其中有别人的手笔。
易欢出手却是让他觉得意外了，承嘉郡王平日里究竟有多省吃俭用，才能在家长去世十年后，还能拿得出这么多钱为大晟出这一份力？
值得表彰嘉赏，这赏银，便从抄没的邢家财产里出吧。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第31章 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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