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等吾君寻永世》白兮言

6、冥界

　　进入法阵后，沈昼煊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片森林，自己则正穿梭于山间。他想停下脚步，身体却无法跟着他的意识行动，只得跟着幻境中的他做同样的动作。
　　他蓦地想起自己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那时正是雨青与云墨消失不久之后，这两只妖皆与他相伴甚久。沈昼煊身为魔尊在外人眼里是无情无义的，可是他对自己从小照顾起的两只小妖，总是疼爱的。
　　所以面对他们的失踪，仍是难以接受。慕悦见他整日郁郁寡欢的模样，硬是缠着他每天唠叨，想让那愁眉苦脸的大魔尊出去散散心。
　　说来说去，无非就那么几个话题，要么是隔壁冥界发生何事了，要么是远方神界发生何事了。什么搞笑的、伤心的、气愤的，统统对沈昼煊说了个遍。
　　但无一例外，皆被他当作了耳旁风。
　　总算有次，沈昼煊简直认为自己要是在这么下去总得被慕悦吵死，无奈地同意了那跟屁虫的提议，在他答应后不出半个时辰，就有妖拖着个大包袱到他屋内。
　　“来，这些你拿上，都是有用的东西，”慕悦拍拍胸脯，自豪地说:“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不用谢我！”
　　将那灰布包裹打开后，沈昼煊动手翻了翻，真是感觉慕悦是被雷劈的更傻了。
　　被子？水壶？食物？
　　“慕悦……你是不是忘了件事？”沈昼煊扶了扶额。他抬起头与站立之人面面相觑。
　　“啥？”慕悦仍呆呆的望着沈昼煊。
　　他怎么就忘了我是魔呢？我会冷、会渴、会饿吗？
　　沈昼煊身为世间煞气之凝神，何来的口腹之欲。他能有七情便已让旁人大为震惊，何来六欲之说。
　　“我是魔，你真的……”沈昼煊轻叹了口气，起身欲走，却在一堆东西中看到了块青幽的玉石，他将那东西从一堆杂物中拿了出来。
　　隐石，可以掩藏妖魔之气，虽说此物并不稀奇，他也不需用此物来隐去魔气，但还是将这玉石揣入了袖中。
　　随后便化作黑影迅速离去。
　　仅留下呆若木鸡的慕悦怔在原地。
　　***
　　沈昼煊走了月桥。
　　月桥是同冥界相连接的道路之中最为繁盛之地，说是桥，然而并非如此，月桥实际上是一片交易市场。这里不受各界影响，可以自行贩卖各式各样的物品。
　　若想去往人界，需先从月桥去往冥界，再由冥界通往人间。
　　沈昼煊躲过那片喧闹的市场，独自一人在幽静的森林里穿梭。
　　前面传出了“哗——哗”的水流声，寻声望去竟是一片池塘。他走过去，垂眼在水中照了照自己。
　　湖面上印出一双杏眼，透着阵阵寒气，忽的，沈昼煊手中多出了一把铁剑，却并非那剑鞘漆黑的玄冥剑。
　　他开始轻微挥动手中长剑，在水面上刮出阵阵轻波。随即手中发力，像是在发泄一般，银色剑气所致，潭面溅起一阵巨大浪花。
　　沈昼煊舞着剑，剑光在空中、水面划出道道残影。
　　白色剑花在这静谧的森林中若隐若现，伴随着皎洁如银的月光洒向那舞动之人，晃动的身影映入池中，宛如画中之仙，境完之景。
　　可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之音，打破了这一和谐。
　　魔尊手中长剑一转，直指身后。
　　“谁？”沈昼煊握紧剑柄，声音透着还未恢复的冷气。
　　有一人拨开密密匆匆的树枝来到他身前。此人竟与楚凌长相分毫不差。
　　沈昼煊眼神飘向那人腰侧的剑。
　　神？
　　他能一眼看出那人是神。倒不是因为其它，只是那人剑柄上挂着一块如雪般通体洁白的玉佩，其上刻有一“神”字——神令，神令便是神在除人界以外之地，用以自证身份的物品。
　　沈昼煊心下了然:“敢问这位神君，您是……”再次出口已是温和。
　　眼前之人略显迟疑道:“路过……敢问阁下可知冥界如何去？”
　　语气平静，倒不像是看穿他的身份。
　　沈昼煊又上下瞟了眼那人。
　　敢情这人是迷了路，一个神君还会寻不得路？
　　那人见他未答转身欲走。
　　沈昼煊忙不迭拦住了他道:“神君，正巧在下也要前往冥界，若不介意，我与神君您一同前往？”
　　说着他便拉起那人走了，心中却想:“此人不知可否利用利用，说不定可以以他要挟，换回雨青他们。”
　　事实证明沈昼煊将此人想的太过简单。
　　一路上俩人皆问了对方许多问题。
　　“敢问神君尊姓大名？”
　　“无名小卒。”
　　“那敢问神君此行何为？”
　　“无为，”那人倒反问起了沈昼煊道:“你可是冥界之鬼？”
　　沈昼煊开始胡编乱造道:“呃，正是，在下本是在冥界做着阴差，谁曾想失手放跑了一只犯了点错的小鬼，就差点被散了魂，现在只好在各处游荡。”
　　“有幸遇见了神君您，真是在下之幸。”
　　“……”
　　那人竟又问道他:“那你此行又是去做甚？若被抓……”
　　沈昼煊赶紧打断了那人的话:“不不不，在下此行其实就是为了重新做起阴差。”
　　“那阁下是去做哪类阴差？”
　　这人怎么问题这么多！
　　沈昼煊只想着身后人话多，却未曾想过自己同样问了许多问题。
　　俩人在林间行走着，不知不觉中一轮太阳已冉冉升起，暖阳灿烂，为着幽深的树林增添一抹抹温暖。
　　可这阳光并为持续太久，在穿过这座山后，眼前便尽是昏暗，与刚才明亮的天空截然相反。
　　此地下着绵绵细雨，黑云笼罩着天空，不见一丝光辉，就像是地狱一般。来来往往还有许多面目丑陋的鬼魂，对他们施以打量的目光。
　　那神君抬步想要离去，走时对沈昼煊道:“既已至冥界，那在下先行一步了。”
　　沈昼煊未觉他话语中的分别之意，对那人道:“我与神君一起。”
　　他对着那神君死缠难打，硬是跟着他进了冥城内。
　　在即将到达冥界地府时，那神君开口道:“你还要跟着我吗？”
　　如果要进地府内是需要通行证的，主城内便是那些高阶鬼差与十殿阎王等所居住之地。就凭沈昼煊这个假的身份是不可能直接进入，要经过一层层的选拔才能在成为阴差后有机会可进。
　　“神君你不是……”沈昼煊本想让这位神君带自己进城心，但又想起了自己现在是个野鬼，再怎么说也不能直接让神君将他带入，这太不合常理了。
　　“好吧……那在下告辞了。”沈昼煊做了个告别的手势，便转身离去了。那神君也重新朝着城心走去。
　　当然，沈昼煊是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的。
　　他再次化作一团黑雾朝着地府内飞去，躲过重重守卫，越过了鬼门关，去了转轮王所住的肃英宫。
　　这座宫殿被悬于半空之中，仅由一条木桥与之相通，底下是无丈深渊，一眼望不到底。
　　周围同样透着股阴森，还有许多幽魂接二连三正往这里走来，他们皆神情恍惚，眼神寻不到焦点。
　　沈昼煊恢复人形，将自己的容貌伪装一翻后，小心翼翼的躲过鬼差的视线，溜进了这鬼群之中。
　　他跟着这群鬼陆陆续续进入到了大殿内。
　　轮到沈昼煊时，高殿之上的判官盯着他面露诧异，复又低头向转轮王私语几句。
　　那转轮王面貌近而立之年，不知是第几届任位，他抬眼看向沈昼煊道:“汝为何人？”
　　沈昼煊人装作一副无神的模样慢悠悠道:“无名，不知。”
　　高殿上之人盯着他略微皱眉，忽又对身旁判官说了几句。那判官便朝着沈昼煊走来。
　　判官对他道:“请跟我来。”
　　假装毫无意次，沈昼煊被带到了另一座殿堂，此处倒不如刚才那般阴森了，却仍叫人浑不舒服。
　　判官退出去关上了殿门。
　　沈昼煊重新恢复了容貌，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坐下了。
　　等了会，殿外终于传来了声响，有人推门进来，正是转轮王，那人看见坐着的人后僵硬在原地。
　　良久转轮王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魔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敢问魔尊前来是有何事？”
　　沈昼煊身未动对站着那人道:“我要去趟人界，”他还没忘记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
　　“这……是，魔尊前往人间是有要事？”
　　魔尊还是那散漫的模样:“无事。”他又想到在城外遇到的那位神君，对转轮王道:“你们与神界可有串通？”他能想到的便只有冥界与天界达成联盟，不然那神君又是为何来到此地？
　　但那转轮王却一口否定道:“绝无可能！我界一向置于事外，不掺和世间纷争。魔尊千万不要——”
　　“我今日在城外遇到了一位天界神君，他也是为了来这地府之内，你可见过？”
　　“未曾，”转轮王有些慌张，生怕沈昼煊迁怒于冥界。
　　可就在此时店外又进来一鬼，便是刚才领进沈昼煊的判官。那判官才走到转轮王身前，欲向他悄悄禀告什么。
　　沈昼煊出口阻止:“你直说便是，”他的嘴角略微翘起，带了一丝邪性。
　　那判官也是一怔，未曾想刚才带进的幽魂，竟有自主意识。他当然不认得那大名鼎鼎的魔尊，冥界地位甚高之几人才见过他。
　　判官在与转轮王对视一眼得到了许可后，便开口道:“肃英殿外有一神君求见。”
　　转轮王疏地一怔。
　　沈昼煊嗤笑一声:“还请转轮王与那神君见上一面，”语气客气，但却叫人无中生寒。
　　不久，沈昼煊便又易了容跟在转轮王身后朝肃英殿走去。
　　殿中央正站着一人，那人正是与沈昼煊在城外遇见的那位神君。
　　神君率先开口道:“还请转轮王开启通往人间之门。”
　　“敢问阁下是神界哪位神君？”转轮王坐在高位上抹了把额前的汗。
　　“在下枫桦。”
　　转轮王蹬的从座位上站起。
　　天界帝君枫桦？那个天帝的左膀右臂？
　　转轮王腿轻微一抖，心中直道:“今日是撞了瘟神吗？一遇就是两座大佛！”
　　沈昼煊站在转轮王身后，脸上笑意无端更甚。
　　原来是天界帝君——枫桦。
　　还好我掩去了魔息，还带了隐石，不然肯定早被他发现了。
　　他虽未与天界帝君交过手，但深知此人绝非善茬。沈昼煊放弃了之前想要抓住那人的想法。
　　“帝君前往人界是——”
　　枫桦开口:“上元节。”
　　“啥？”
　　“人界一月后便是上元节。”
　　“所以您是要去观节？”转轮王长疏了口气。
　　但沈昼煊却翘起了眉，闹了半天这人竟只是要去人间看上元节？
　　天界帝君还未发现转轮王身后之人的异样答道:“正是。”
　　“好，帝君可是何时前往？”转轮王已走下了台。
　　“现在。”
　　沈昼煊便看着转轮王向判官吩咐了几句，将那天界帝君带出殿。
　　他又化作了一团黑雾跟着两人来到了望川河岸的一处无人之地，这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转轮王在河面打开了一扇大门。
　　远处的沈昼煊盯着他们的动作，直到枫桦进去了门内后，自己也化作了原本的样子，落在转轮王身旁。
　　转轮王被吓了一跳道:“您看，我就说过冥界是不可能与天界联盟的。”
　　“嗯，”沈昼煊轻轻应了声。
　　“您也是要去人界吧，不去就此时去吧！”语气里不胜透露催促意味。
　　沈昼煊看了这地府第十殿一眼，转身也走入了河面之上的大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