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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   「看到那样美丽的场景时我倒也没有多大的醋意,更多的是一种被戳破心事的恼羞成怒,是延续下来的逃避与麻痹,所以我离开的举动更像是一种夺路而逃。
      我懦弱、不堪、甚至龌龊,我知道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因为某种和生活的协议早就达成,从我妈被指点的那一刻起,关于我的结局就已经被写下。」

      29、

      但那晚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来年醉醺醺的,窝在车后座讲糊话,讲着讲着就开始给徐思叙科普课本上的那些哲学思想,还掰着她的脸要求她认真听。

      徐思叙哭笑不得,忽视前面代驾投过来的目光,一边听一边点头,像模像样的,真像个受教的好学生。

      只是长岛冰茶的后劲儿实在太大,几种烈性酒调出来的酒精度含量在百分之四十以上的鸡尾酒,ING的调酒师用的还都是原始配方,使得来年回去后跑了好几趟卫生间,连带着徐思叙都没睡好。

      第二天来年醒来彻底断了片,倒还惦记着自己有节课要上,遂顶着涨痛的脑袋回了学校。
      ——课程群里老师通知说因私人原因要调课,教务处把这节挪到了周天下午。

      临走时徐思叙醒了,她披着件外套倚在门框上,拽住来年墨绿色毛毡包的带子,手腕一压丢了盒热牛奶进去,“路上喝。”

      还抬手揉了把面前人的嘴唇,指腹用了力气,帮她搓出几分气色。

      来年心里有一块地方软掉,走上前用面前人按过的唇亲了亲她。

      徐思叙撑住她的腰,吻得更深,直到她微喘,才主动放下,拍拍她的胯,“去吧。”

      与司机一路无话,但来年就这么握着那杯牛奶,一直到宿舍。

      利乐包的材料因受热而有些软化,放上桌时四角有些坍塌,她旋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
      不太热了。

      *

      十二月的风尤其刺骨,从宿舍去教学楼的这段路上,梧桐树叶铺了满地。

      缝隙处有阳光洒下,仿若细碎的玻璃。

      光阴匆匆流转,这一年竟也将结束。

      本该是很容易悲伤的季节,但反倒因为期末月到来的缘故,来年连这点感伤的情绪都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结课考试挤掉,她每天在图书馆找空座位,或是去寻空地背书。

      一双手冻得通红,捧着保温杯抿两口,一个下午也就这样过去。

      晚上回宿舍时要是足够幸运,还能抱一抱楼底下的瓜瓜,陪小猫睡上半个钟头。

      只是有时,她把自己裹成熊,捧着厚厚的课程资料坐在棕黄的长椅上,抬头望望天上的流云时,也会想到徐思叙。
      极其偶尔。

      徐小姐是得体的人,知道她最近期末考试快要到了,也就不会再打电话发短信唤她去陪她走些没必要的场子。

      然而心中不免还是有几分淡淡的愁苦,好像陪伴对她那样的人来说,永远都是不必要的。

      人在嫌厌自己时命运都作怪,就连每周五徐思叙本该来替她上的那节选修课,老师也在群里发通知说因身体原因换了另一位女教师来代课。

      来年思忖很久,还是在周四晚将这条消息截屏发给了徐思叙,换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好”。

      五分钟后,对面人似是觉得自己太冷漠,补了句【注意身体,别熬大夜。】

      她心里别扭,没回。

      但来年的生活也不尽是乏善可陈,她觉得这个冬天最大的惊喜应该是任瑜从冰城飞来找西城她了。

      怎么描述呢,那要比亲到徐思叙更开心。

      那天周六,西城倏的大降温,宣告着仲冬彻底来临,暖一时寒一时的景况不会再有,最后一场梧桐叶掉光,校园内再无艳色。

      来年手插在口袋里埋头迈向图书馆,耳机里放着很应景的歌曲,女歌手空灵的声音钻进去,她回忆起早上从衣柜里掏衣服前看到的天气预报——它说西城明日有雪。

      她盘算着该用什么借口把徐思叙勾搭过来陪一陪自己,下一秒便有电话进来,打断了音乐。

      将手机掏出,看到屏幕上赫然两个大字:任瑜。

      来年接起,步履不停,轻声问:“怎么了呀?忽然打电话?”

      那边声音听不大真切,像是有风。

      她不急,站在图书馆门前的阶梯下跺脚等待。
      但心里不免疑惑,冰城放假总体是会比西城早,但这个日子,好友应该是在考试。

      在来年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拨错了时,任小瑜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放炸.弹。

      她的声音伴着地铁宣告到站的提示音一起响——“J大这站!我不会下错吧!”

      来年愣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赶紧来接我!我出站肯定迷路…不是,从哪个口出啊?”

      来年脚跟一拐,扶着肩上的托特就开始狂奔,格子围巾随风扬起,罩住被风刮得带了粉的脸,冷气凝成小珠砸进她的眼,又从眼眶钻进去,让人想流泪。

      “C口,C口,你就在出站口等我,哪儿都别去,听到了没有?我马上来,你别动啊。”来年喘口气,回电话对面的人。

      任瑜这会儿不做暴躁小姐了,她“啧”一声,安慰道:“别急嘛,小心绊倒。”

      来年将溜出来的耳机塞回去,经过买过冰淇淋和湿巾的便利店、路过坐过看大爷大妈跳舞的长椅,钻过石墩和矮冬松之间的缝隙,三步作两步地下楼梯,进入地下通道。

      任瑜正在楼梯之下,坐在她那个扎眼的明黄行李箱上,用白色羽绒服把自己包得像个滚雪球。

      看到来年后,她依然稳稳地坐着,却慢慢将双臂张开,语气又轻又柔,用家乡话讲一句:“年年宝贝,该说‘你来了’还是‘我来了’啊?”

      她的声音顺着耳机传进来,又有真真切切的、并未隔着电磁与两千公里的原声,让来年蓦地红了眼眶。

      她步子缓下来,包的肩带掉下来一根垂在肘部,肩膀塌下,头发凌乱,鼻尖通红,眼眶泛着雾气,像被打碎又重组的纯色玻璃,一件物品似的呆呆立在原地。

      任瑜有些感慨,原来、原来她的朋友与她在深夜里讲述的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情事,真的抽掉了彼时闪闪发光的少女身体里的一部分。

      她叹口气,将怀里的东西放上箱子,走上前掐掐来年的脸,用尽全力拥住她,用戴棉手套的手抚摸她的背。

      任瑜想,所幸那双澄澈眼眸尚未改变,她一望进去,便是好多好多年。

      *

      徐思叙最近有点不得劲,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容易把自己的日子过得马马虎虎的人,在年末公司忙起来之后,每天连饭都吃不上几口。

      秘书任劳任怨地将餐盒端进来又原封不动地扔进垃圾袋,提醒了自家老板不下十次“您记得吃饭”。

      徐思叙回回都是“知道了”,隔天又是一样的惨状。

      直到徐老爷子派了家里阿姨一天三顿地往写字楼里送,她才能忙里偷闲乖乖吃上两口。

      十二月中旬,公司有趟必要的差要出,国际航班,一去保守估计得十天。

      徐荟早出院了,被老太太拉着在老宅住了几天,结果她每天都拉着张脸,半死不活的样子,被徐定德赶回她自己的公寓了。

      徐思叙在出差之前,去了趟她那里。

      在办公室换鞋时Andy问:“需要我陪您吗?或者先让阿姨过去打扫一下?”

      她捞起手机说不用,“你记得订好机票。”

      秘书追出来,边走边提醒道:“已经和那边商量好了,天气预报说明天西城有百分之七十的降雪概率,我们可能得去邻省乘坐航班。”

      徐思叙抿紧唇,想起同样是这样一个大风天,她站在便利店门前,望着远处匆匆寻她的女孩,随口做出了一个承诺。

      但那几乎是不用权衡的利弊,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电梯“叮”一声响,她点点头,说:“行,就明天。”

      那天距离圣诞节还有整整十天,街上早有了节日的氛围,传统的红绿配色在镀金的晚霞中表演一年复一年的典型俗气,如星的小灯和红色蝴蝶结衬托得门牌上的广告格外突兀。

      徐思叙看一眼便移开目光,她穿着尖头鞋踩油门,把这些不属于她的狂欢抛去身后。

      地下车库阴冷,徐思叙甩上车门后拨一下头发,交臂放在身前拢紧衣服,直奔G2栋顶层。

      她穿长到小腿的黑色大衣,颈前斜斜的大方扣一丝不苟地系好,耳上坠下一对金色大耳环,从头武装到脚,精英感十足。

      摁指纹进去,止住她步伐的是大得要死的音乐声,不是说有多燥,而是那样缠绵的曲调让她自己也心慌——蓝调极容易给人带来细微的忧虑。

      找到音响遥控,一把摁掉,偌大的房间里即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徐思叙踩着高跟鞋穿过回廊站在茶几前,沙发上的女人散着头发,胳膊垂下,指尖把着烟。

      她盯着那抹忽明忽暗的星火,冷声问:“褚华茹来过没?”

      徐荟不说话。

      房间内到处都是昏暗的色调,最后一缕残阳从大落地窗透进来,画在她脸上,像一道滚烫的疤。

      桌上散倒烈性酒酒瓶,徐思叙不紧不慢地脱掉大衣,将其挂上衣架,而后走过来,弯下腰,拿起桌面上的玻璃杯。

      高跟鞋踩地的“噔噔”声回荡在公寓内,她将里面的威士忌和烟头一起冲进马桶。

      随着水流泻下,徐思叙冲洗手里的杯子,抬头望了眼镜子里的人。

      在那面拱形镜子的左下角,徐荟的手臂露出来,还有那张没什么生气的脸。

      其实她是很有质感的一个人,从小便具有富足的精神世界和优渥的物质条件,老爷子老太太就她这样一个女儿,从小就养得小心。

      她优雅地活着,觉得什么都是大不了的,直到遇到褚华茹,直到被人批判自己是异类,直到爱的火焰被人狠狠掐灭。

      徐思叙有时候会看不起她,觉得她真是不识好歹。

      但她不知道有时候她傲慢地俯视下去,冷待的也是自己心里某个缺失、扭曲的角落。

      徐思叙走过去,将杯子放上茶几,凉水顺着杯壁流下,洇出一滩圈状水渍。

      没擦手,就用冰凉的手环上徐荟的手腕将她拉起来,手指贴上时明显感觉到沙发上的人瑟缩了一下。

      “J大最近考试,这几天正是考前的复习周,全校老师没课,我明天去出差,会让褚华茹过来陪你一阵子。今年过年老爷子发话要去南边,你俩没法在一起吃年夜饭。
      也就这几天了,你好好珍惜,别装死了。”

      说完又把徐荟手里的烟揉了,攒好垃圾袋放去玄关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做过多次。

      在取大衣时身后人才冷冷讲话,嗓子像含了沙,一下一下剌在面前人心口:“徐思叙,你看不起我,但你不觉得你刚才拉起我的时候,像是在拉起以后的自己吗。”

      徐思叙身子僵了一瞬,下一秒就如常大跨步往出走,她弯腰携起黑色垃圾袋,淡声道:“我跟你不一样。”

      车子再驶出小区时天色已经大暗,街道上一切都极速褪色,冷气干燥,钢铁森林太过密集高大,让人恐慌。

      给褚华茹发过消息后,语音导航提示道:“您已驶入大学城区,注意减速慢行。”

      想到和小姑娘许久不见了,于是徐思叙将指尖一拐,给来年打了个电话。

      J大对面有商场,楼下一层的星巴克满客,尽是带着电脑复习的大学生。

      在商场旁边,有一家ibis连锁酒店。

      徐思叙把车停在酒店对面可以临时停车的道沿,将车窗打开一些,燃了根香烟。

      拨号的“嘟”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久久未被接听。

      她将手臂伸出窗外掸烟灰,一偏头便看到酒店里正手挽手走出两个女孩子。

      极其漂亮的二十岁,女孩们在三度的天里互换毛茸茸的帽子,呼出的白气变成满溢的热流,交着的手臂都是温情。

      这一秒,电话自动挂断。

      徐思叙自嘲似的轻笑一声,然后把烟塞进灭烟器,关上车窗驱车离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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