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攀金枝》莱福特莱特

85、第 85 章

　　盛婀珺瞧着池旖旖的神色，便知她听懂了，于是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她碗里。

　　“而且你呀，也别妄自菲薄，要我说，你不比这些京中女子差到哪里去，圣上前些日子还同我提起你，他稀奇你竟能在车樾大军面前沉着冷静地演话本，这本就像是话本里写的内容，谁知还真的发生了，可见你聪明又勇敢，明夷没夸错你。京中女子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遇上什么事，未见的就比你机敏。”

　　“但若你还担心门第之事，倒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我与圣上商量了，将梅山县发现火油矿这功绩按在你头上，给你封个郡主，这样你也不怕和明夷有什么门第差距了。”

　　“暗箱操作”这事，就这样被皇后明晃晃地说出来，池旖旖吓得冷汗直流。

　　“皇后，皇后娘娘，这可万万不可，这……这不行啊……”

　　盛婀珺有些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怕什么，这话确实也没说错，你们在梅山县的事，明夷一五一十都与我们说过，他早就说过，是根据你给的线索和舆图才找到的火油矿，这件事即是真的，为什么不能赏你？”

　　“上次，上次都已经赏过了的。”池旖旖诚惶诚恐，下意识便觉得这事不成，“皇后娘娘，火油矿本就不是我发现的，我若将这功劳归为自己，那我也太……太不要脸了。”

　　“我知道皇后娘娘是想给我抬抬身份，但我其实真的不怕那些流言蜚语，说我飞上枝头也罢，说我高攀将军府也好，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嫁给将军，就不会再犹豫了。”

　　“而且……”她顿了顿，“而且，真正的认同和尊重，是自己赚来的，而不是别人施与的。或许未来他们会因为我是将军夫人而高看我一眼，但我知道那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真正强大，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盛婀珺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没说别的，只催促她用饭。

　　“好了，不要就不要，赶紧吃饭，菜都凉了。”

　　池旖旖点了点头，悄悄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才重新拾起筷子，吃饭。

　　或是皇后娘娘日日身处深宫之中，多少有几分寂寞，总之，用完午膳之后，依旧没放人回去。池旖旖自然也不好就这样告辞，只陪着皇后娘娘说着闲话。朝中之事她们是议论不得的，但池旖旖却可给皇后娘娘讲自己与盛明夷此次去西南边境时遇到的事。

　　他们这一行的遭遇本就离奇精彩，盛婀珺听得欲罢不能，池旖旖光讲故事，就喝干了一壶茶。直听到盛明夷与池旖旖等到了援兵，顺利离开了那嶙峋的崖壁后，盛婀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纵然我见你俩现在好端端的，便知应是化险为夷，可听着依旧十分凶险。”说着，她又用欣赏和敬佩的眼神望着池旖旖，“依我看，池姑娘真乃明夷的福星啊，若不是你又折返回去救他，我约摸着，我们大兴这颗将星就要折损了。”

　　池旖旖哪敢居功，连连推脱道：“是将军武艺超群，带着我冲出重围，我那只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从梅山县到京城这一路，若不是将军舍命护送，我早已尸骨无存了。”

　　盛婀珺虽然对朝前之事有所耳闻，但后宫向来不予干政，她便从未多说多问过一句，但听着池旖旖这样描述，加上池旖旖又不是夸大之人，所说大抵属实，她心中便越发忐忑起来。

　　“若依池姑娘所说，看来这车樾人在大兴境内的党羽众多，大兴，群狼环伺啊……”

　　说到这，池旖旖就不懂了，她抓了抓后脑，故作乐观地劝慰道：“娘娘不要担心，隐约听闻将军提起，已有许多线索，想来很快就能将埋藏在我大兴境内的车樾人一网打尽了。”

　　“是了。”盛婀珺笑着点了点头，“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你与明夷成亲之事。我看你家中也无长辈，明夷那里嘛，也不便请常恩侯府出面，不如就由明夷的外祖家，盛家，为你们张罗这桩婚事吧？”

　　池旖旖听了，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连声应下，只说“全凭皇后娘娘做主”。这盛家已是京城之中头一份有脸面的了，对池旖旖来说，这就是皇后娘娘追着她给她脸上贴金了。得了这样的荣光，对于池旖旖来说，那可真是顶顶的造化了。

　　冬日日头短，池旖旖陪着皇后又说了一会话，这太阳便开始西斜，窗外的光线也逐渐暗了下去，池旖旖估摸着已在宫中待了许久，皇后娘娘眼见着也有了几分乏意，便想着请辞。刚张开嘴，就听外面通报，说是六皇子殿下来了。

　　六皇子突然驾到，池旖旖不免有些惊慌，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倒是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这是我儿元怀，比明夷小了几岁。他与明夷关系不错，不知池姑娘可有见过。”

　　就在池旖旖张嘴想要作答时，元怀高喊着“母后”窜进了门来，眼见着儿子回来，盛婀珺便没听池旖旖的回答，只招手让元怀上前来。

　　元怀甫一进门就见池旖旖坐在自己母后的下手，也是一愣，然后才道了句：“池姑娘在啊。”

　　盛婀珺看了看元怀，又看了眼起身给元怀行礼的池旖旖，少一愣神后笑道：“哎呀，怎么你们见过啊？”

　　池旖旖正想作答，便听元怀抢先说道：“托明夷哥哥的福，有幸见过一次。”

　　六皇子都这样说了，池旖旖便也不多言，只垂着头恭敬地点了点头。

　　元怀答完话，便在皇后身边的椅子上一歪，偏着脑袋打量着池旖旖，池旖旖感受到这道目光，头垂得更低了。

　　“还未恭喜池姑娘，听闻池姑娘与明夷哥哥已定下亲事了？”

　　说起这桩事，皇后又高兴了：“明夷这亲事一了，我便少了一桩心事，得赶紧写信给你外祖家，叫你姨娘帮着张罗才是。”

　　元怀闻言，眼睛一亮，又凑上去问道：“日子可有定下？我得赶紧备礼单了！”

　　“那就这么急了？日子还得算过才知呢，定要挑个最最吉祥的日子！”

　　眼前这母子俩一问一答说得热闹，池旖旖这个事主倒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了，也就借这个空档，她斗胆地朝着六皇子元怀看了两眼。

　　第一次见六皇子应是在马球赛上，但那时隔得远，只知道皇子们也与常人一样，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但具体长什么样却是没看清的。后来虽又在寒山寺门口遇着过一次，但那时池旖旖怕不合规矩，连头都没抬，自然也不知六皇子真容。这次凑近仔细一看，只觉得这六皇子长得，有点超出池旖旖预料。

　　或许是她日日与盛明夷相对，只觉京中这些贵子们，尤其天家之子，定都是十分风流倜傥仪表不凡威严赫赫，却不想，这六皇子一举一动尚带几分稚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正想着呢，对面元怀突然抬眼向她扫过，池旖旖对上那眼神，心中一惊。

　　刚说他像稚子天真，这眼神却带着阴鸷的狠戾。

　　池旖旖一时被吓坏了，背脊也冒出一层薄薄冷汗，她垂头思索，也不知自己哪里冒犯到了这六皇子，使得他要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母后与池姑娘都聊什么好玩的事了？”

　　元怀似乎不知自己随意一扫将池旖旖吓得半条命都去了，只自顾自翘着二郎腿窝在椅子上吃点心聊天。池旖旖瞧着他那恣意的神色，只觉得矛盾，仿佛刚刚瞪她的不是眼前的元怀一般。

　　“说明夷他们这次去西南的事，我却不知，竟如此惊心动魄，听得我呀……”说着，盛婀珺似是又沉浸其中一般，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转而，她又数落起元怀来，“你看看你，好不容易出京一趟，竟是什么事都未曾发生，实在无趣。”

　　原本池旖旖也未将皇后娘娘的这句话放在心上，然而元怀在听到皇后提起他出京这件事后，脸色却突然一僵，下意识又扫了一眼池旖旖。池旖旖不知他为何要看自己，但却觉察到他的眼神，和刚才早已不同，这次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若是我也有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发生，母后可不得急死？”

　　“那倒是……”盛婀珺闻言，扭头慈爱地看了一眼元怀，“无风无浪，平安顺遂也就够了。”

　　对于这句话，池旖旖不能赞同更多，不由自主地也点了点头。

　　又坐了一会之后，池旖旖便寻了个时机，与皇后娘娘同六皇子告辞出宫了。刚走到宫门口，就见将军府的马车大咧咧地停在路中央，车夫见她出来，忙喊了声“池姑娘出来了”，随即，她便见车门被人一把推开，盛明夷站在车上，臭着脸喊她。

　　“姨母怎么关了你这么久？我都等了一下午了。”

　　看见盛明夷，池旖旖心中欢喜，加快了步伐，搭着盛明夷的手臂上了车。

　　“将军怎么不先回府”

　　池旖旖凑过去，略带些讨好地抱着盛明夷的手臂。

　　鹌鹑撒娇向来是对付盛明夷最有用的招数，刚刚还抱怨着久等的盛明夷，此时火气全消，伸出食指轻点池旖旖的脑门。

　　“那还不是怕你进宫被人欺负，好及时冲进去干架。”

　　虽知他是开玩笑，但池旖旖心中依旧暖暖的，她干脆将头歪在盛明夷肩膀上，轻笑着说道：“那可是你亲姨母，怎么会欺负我呀。”

　　盛明夷感觉肩膀一沉，一阵少女馨香扑鼻而来，他顿时僵直了身子，同时池旖旖颊边碎发还在随风在他脖颈处扫动，盛明夷只觉自己的自制力就要顷刻瓦解，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万一姨母觉着你可爱，就将你留在宫里了，那我可怎么办。”

　　池旖旖听着这没头脑的话，笑着轻拍他：“你说什么胡话呢！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都比我漂亮！”

　　“瞎说，丫鬟哪有你漂亮。”

　　“我漂不漂亮不重要，将军肯定是京中第一好看。”

　　盛明夷偷偷瞄了她一眼，心中小小得意：“也多亏了这张脸，池姑娘才能看上在下。”

　　池旖旖笑着锤他，刚刚在宫中的那一点忐忑早已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