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徐行》一年灯火

46、婚姻是什么？

　　大学时，老师对着二十上下懵懵懂懂的小大人们，经常说些经验之谈，恨不得把自己的毕生经验一股脑儿灌给学生们。生怕大家吃亏走弯路。

　　错误最好犯在大学老师手里，都有改过的机会，社会上可不见得。老师们会教导你指出你的错误，公司里人前笑嘻嘻背后笑话嘲讽甚至给你一刀的不在少数。

　　好在媒体发达，同学们对社会本质已经了解不少，反对职场PUA已经深入人心，人心隔肚皮、人心险恶这些老话早已了然在心。再说即使犯错误，换个工作就是，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主打一个潇洒从容。

　　但有的错误怎么弥补呢？或者说从哪儿爬起呢？
　　晚上八点，咖啡厅最靠里的角落，坐着三个女士。

　　其中一个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身香奈儿套装，脖子上翡翠无事牌温润通透，绿得能透进心里，手上腕表是百达翡丽镶钻手表，一看就是位富贵逼人的太太，只是面色憔悴，眼睛红肿。

　　林晴与桑晚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邢茉莉时，互相对视一番，心底都一声长叹。

　　茉莉与她们大学一个宿舍，与现任老公是高中同学，两人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又出国留学两年，如今女儿已经三岁，她一直做全职太太。

　　老公家境特别好，家里有上市企业，身高一米八五，长得特别帅，情商智商都高，属于走哪儿都是人群焦点的富家公子。

　　茉莉长得很美，身材很好，虽然家境与老公家相差较大，但她驭夫有术，老公走到哪跟到哪，这么多年斗倒不少他的倾慕者，又把婆婆哄得特别开心，终于修成正果。

　　她的社交帐号和朋友圈不时分享各大品牌的高级珠宝，最新款的高定服装，需要配货的顶级皮包，以及最奢华的酒店及度假胜地，各式各样高端下午茶，要想知道一个名媛的生活是怎样的，看她的朋友圈和社交帐号就知道了。

　　当时大家都很羡慕嫉妒恨，简直是灰姑娘童话，浪漫爱情故事就在身边上演，可羡煞一众吃瓜群众。可没想到今天林晴与桑晚两人在这充当知心姐姐。

　　茉莉强自镇定控制自己的情绪，说着自己的婚姻，真是太常见的狗血故事。

　　“这几年我一直觉得不对劲，有时打电话不接，好半天才联系上，讲不了几句就要挂。经常出差，一去就很久。在家里也魂不守舍的，经常出去找哥们喝酒。”

　　“可我查通讯记录、微信聊天这些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来我还是不放心，终于还是被我给发现了，烂熟的故事，在外面有人已经三年了，今年还刚生了个儿子。”

　　”什么？”桑晚震惊了。

　　出轨是一回事，和小三生孩子又是一回事，茉莉这是一点退路都没了。

　　林晴默默递过一张纸巾，茉莉接过来轻轻擦拭一下泛红的眼睛。

　　“他们现在给我两个选择，要么离婚，他与小三结婚，反正他家真的有皇位继承，妞妞是个姑娘，他们要儿子。要么就维持现状，二房并存，婆婆说把市中心大平层与美国加州的别墅做到我与妞妞名下。”

　　桑晚眼冒火星，冷笑一声，“这是胡萝卜加大棒都来了，威逼利诱做得轻车熟路，算计你呢！”

　　茉莉抽泣一下鼻子，脸庞憔悴没有光泽，黑眼圈氤氲一片，法令纹也开始出现，美丽中带着几分愁苦。

　　她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可他们家厉害着呢！婚前财产都在公公婆婆名下，我又签了婚前财产协议，我老公是在公司拿工资的，这几年属于我们夫妻俩的共同财产压根没什么，真的离婚我什么都分不了。”

　　“妞妞才三岁，这几年我又没上班，没有自己名下的房子，除了那些没用的珠宝首饰衣服包包，什么积蓄都没有，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美丽的眼睛里噙满泪水，纤细的身体彷徨无助，像只离巢的鸟儿不知道该往哪儿飞，只能在空中哀鸣。

　　“那你现在对老公感情怎么样？舍得他吗？”桑晚问道。

　　茉莉冷笑一声，“这个人彻底变了，冷酷无情，我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他一般，竟然让我接受小三生的儿子，说不接受就和我离婚，我十六岁就认识他，十几年的感情啊，说舍得就舍得。”

　　说着说着，她眼睛又红了，再也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地像颗豆子，一粒粒地往下落。

　　“那你爸妈怎么说？”林晴轻轻抚着她的手问道。茉莉本来就瘦，现在手上更是青筋暴露，瘦得可怕。

　　“我爸说男人都一样，我老公这么有钱长得又好，不出轨才怪，还安慰我说他玩着玩着，玩累了总归回归家庭的。我妈随我，说她能帮我带妞妞，本来她就不赞成我婚后不工作。”

　　桑晚微微点了点头，她和林晴主要做个倾听者而不是建议者，婚姻冷暖自知，别人不了解内情，又岂能置喙，她斟酌一下言辞。

　　“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吧，这事没人能替你拿主意。日子还长着呢，你才三十岁不到，问问你自己是否能一直忍下去？忍得下就继续做你的阔太太，也不要被独立女性这些提法困扰，反正这种豪门婚姻多得是。忍不下去你就快刀斩乱麻，早点从坑里跳出来，趁着年轻还有的是机会。”

　　林晴也接过桑晚的话头，继续安慰道：“是啊，你还年轻，一切都来得及。”

　　茉莉的脸上微微抽动，有几分动容，她微微抿了抿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三人聊了很久很久，茉莉的心情好了很多。问题已经发生，再难过也不可能装作没发生，如何处理才是关键。在几年的猜疑中，她早已有了预感，在过去几周的争吵中，内心也有了初步的决断。

　　她还不知道林晴已婚，轻轻叹道：“以前同学们羡慕我早早结婚，不用在职场受气。现在是我羡慕你们事业有成，可以更成熟后做决定。”

　　“这世上的好事都有代价，我浪费了这几年黄金时间，整天就顾着享受，现在一事无成。不说这些了，有什么因结什么果，也是我自作自受。”茉莉自嘲道。

　　如同一朵被霜严打的茉莉，虽然依旧芳香洁白，却已有累累伤痕。

　　*

　　与茉莉告别后，桑晚开车送林晴回去。

　　林晴坐在副驾驶座上，心里五味杂陈。她转过头看着桑晚的侧脸，路灯幽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眼睛如同鹰一般冷冽，红艳圆润的嘴唇却又让人觉得可亲可爱。

　　“你刚才为什么说忍得下就继续做她的阔太太。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让她尽快离婚，早点自立？”林晴思索半天，实在忍不住问道。

　　“我劝她自立也要她立得起来才行，否则岂不是害了她！她身上那块翡翠和腕表每件都是七位数以上，身上套装还不是在店里买的，是高定款。最起码物质上婆家没有亏待她。若是离婚，这些都不是她能消费得起的。”

　　“那难道为了物质连自尊都不要了，这样下去，她最后啥也得不到。”林晴气愤道。

　　桑晚瞟了一下，“你我都不是茉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结婚前她老公就很花心，她当时也是击退了很多姑娘，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她当时怎么听得进去！”

　　林晴觉得很窝囊憋屈，“如果茉莉不想离婚，难道就要这么一直忍气吞声下去？她婆家也太欺负人了，说不定他们吃牢茉莉，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桑晚“扑嗤”笑了，扭头看了一眼她，“行啊，越来越知道社会的黑暗面了，以前你可从不会把别人想得很坏。不是有句话嘛！‘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看茉莉的选择吧！也许明天她就决定离婚呢？”

　　林晴轻轻摇了摇头，对茉莉来说，这不是个轻易就能做出的决定，她肯定要经过一段痛苦的时光，要不坦然接受，要不破釜沉舟。

　　“说起来工作千不好万不好，但有点好，它给了我们底气与勇气，也给了我们自尊，不至于受茉莉这样的侮辱。这时代，婚姻和男人都不可靠。”驾驶台上玩偶兔子随着车辆驶动不停弹跳，林晴轻轻拨了拨兔子耳朵，感叹道。

　　桑晚斜睨她道：“这话说的，徐行听了晚上觉都睡不着，他也算得上煞费苦心。”

　　林晴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他怎么煞费苦心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的口红是现下最流行的颜色，护肤品应该也都换掉了吧！还有你背也薄了，颈椎大包基本没了，气色好了不少，应该跟着他在锻炼，请的是私教吧！”

　　林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也花不了多少钱。

　　“你身上这件米色羊绒衫是顶级品牌今年当季款，羊绒用的是baby cashmere，比你一个月工资还要多，不要告诉我是你自己买的。围巾是一个意大利小众品牌，价格却比顶奢还贵，料子、图案都是品牌独有，请问你在哪儿买的？”

　　桑晚立马补上一刀，毫不意外地看着林晴瞪大眼睛，瞅了瞅衣服围巾又看了看她，一脸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