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徐行》一年灯火

38、林猪姐姐

　　马校长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一下子牵扯到这么多人，非官即富，还有个特别出名。这事处理不好，他这个校长也不要当了。

　　出了事，所有管理方的第一选择当然是捂盖子，派了各自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劝。

　　对着一脸怒气加丧气的掉白眼，“是是是，徐行是不对，可也是你先骂人的......对对对，他打你打得太狠了，可你骂得也太侮辱人了。”

　　对着眼神躲躲闪闪的刺猬头，“瞎凑什么热闹，你的事把徐行拉进去做什么。”

　　对着规划局公子，还没等老师开口，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师，我既没有打人也没有骂人，还拉架来着，说起来学校还得表扬我。”

　　轮到林则远问徐行时，他先仔细问了问当天的情况，那些侮辱顾怡和的话徐行开始都说不出口，最后林老师才终于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按理说，他这样侮辱你母亲，你动手打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本来满脸写着不服的徐行震惊了，林老师这思想工作做得有点特别。

　　“但是......”

　　凡事就怕但是，徐行头都大了，这顿批是免不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受处分。

　　“但是，你觉得自己方法得当吗？”

　　徐行抬眼看着林则远，在他严厉却不失慈爱的目光下无处遁形，低下头沉默良久。

　　“回答我。”

　　“我，我冲动了。”徐行鼓起勇气抬起头。

　　“你可有替你妈妈考虑过，若是受处分进档案，大学都考不了。这是一生的污点，以后工作生活都受影响。你妈幸幸苦苦为你，若是让她一生心血白流，到底是受几句骂伤害大，还是你一辈子过不好伤害大。”

　　“凡事都要想想后果，三思而后行，不能头脑一发热，被人激了几句，就冲动做出错事，亲者痛仇者快的道理不用我多说吧！”

　　徐行现在有点害怕了，眼神闪烁，“林老师，难道真要记入档案吗？他也打我了，骂的是人话嘛！难道就让我什么都不做，做个缩头乌龟，老老实实地被骂？”

　　“什么时候不用拳头就能对付侮辱你的人，你就真正成熟了。我尽量争取不记入档案，可免不了委屈你妈。”

　　徐行眼睛都瞪直了，面红耳赤一脸不相信，半晌低下头，像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

　　三方家长对着一方家长，顾怡和自然讨不了便宜，几个爸爸理亏都避而不见，两个妈妈一个姑姑却是不依不饶。

　　特别是掉白眼妈妈，简直是新仇加旧恨，就是要求学校处分徐行。他们家人多势大，校长压根不敢得罪。

　　到最后顾怡和赔礼道歉，都磕头请求高抬贵手，她们却毫不心软，翻着白眼看天，压根不理睬别人的苦苦哀求。

　　最后，林则远说话了。

　　“要处分都处分，参与的孩子都有份，不仅要处分徐行，还得把辱骂人家妈妈的话语都记录进档案。以后大学工作单位都能好好看看，可以综合评价嘛，不冤枉任何一个孩子。”

　　这下另外三个家长眼睛瞪得溜圆，血压一下子上来，血管都要爆掉。

　　“还有没打人的说是拉架，怎么知道拉的不是偏架？三个人刚好一起出现，搞不好是有人出谋划策，有人负责煽风点火，有人负责动手执行，策划很严密嘛！”

　　规划局公子姑姑和刺猬头妈妈这下眼神飘忽，互相看了看，有点心虚了。

　　“我个人觉得这是同伙共谋作案，三个人打一个人。当然我只是猜测，不专业，马校长，你看是不是报警，警察肯定能查得出来。”

　　“不行”“不行”“不行”

　　几个声音异口同声，像是商量好的似的，一起喊着号子。

　　刺猬头与规划局家长立马否了这个提议，“这可不行，孩子嘛，吵吵闹闹很正常，哪能闹到警察局，这事就这么算了。林老师，你别动气，孩子们你还得多照看。”

　　林则远虽然不是班主任，可是他们的语文老师，还是语文年级组组长。

　　另外一个声音是马校长发出来的，他脸拉得老长，刚好他姓马，“报什么警，学校能解决的事情找什么警察，还嫌人民警察不够忙，这种小事还要给他们添麻烦？”

　　只剩一个人就好办了，马校长转向掉白眼妈妈，语气很和缓，态度很坚决。

　　“这事起头还是你儿子骂了徐行妈妈，话说得不大好听，这话要是记入档案，那都是以后跟随终身的。你儿子也打了徐行，他妈妈也赔礼道歉了，你看......”

　　掉白眼妈妈看了一圈几人，特别是顾怡和依然姣好美丽的脸庞，如同二八少女的窈窕身材，恨得牙直痒痒，嘴里的牙都要给咬碎了。

　　规划局公子姑姑此刻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模样，比起规划局公子，自家儿子就是个棒槌。

　　形势比人强，只得强忍着，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

　　*

　　这事学校虽有心遮掩，但早在学生中间传得沸沸扬扬，连林晴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都知道了。

　　学校里分成两帮，女生当然一如既往地支持徐行，她们一直立场坚定。

　　男生们可就复杂了，很多人对徐行的态度本就比较微妙，心里难免存在一二较量、羡慕嫉妒恨的意思。

　　这小子也太招人恨了，这次的事情也是活该。学校里不少男生私下里暗戳戳地说三道四，徐行也觉得明显受到排挤。

　　经常是一群男生凑在一起，悉悉索索地说着什么，一等他靠近就散了，临走时还瞟了他几眼。

　　晚上吃饭时，林晴问起林则远这事详情。

　　“哎，爸，我听你这么说，好像觉得徐行打人是对的，只是方式不对，不能把自己给陷进去。”林晴惊呼道，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老爸。

　　“那你觉得他打人对不对？”

　　林晴想了下，站在第三者角度上客观分析，“不打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打人了，反而连累他妈赔礼道歉，差点被处分，真是得不偿失。”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记住，态度很重要，墙头草是得不到尊重的。你觉得徐行怎样？”林则远摇了摇头。

　　“我觉得徐行挺有血性的，被人家这样侮辱妈妈，是个人都受不了，先揍了再说，下一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林晴夹起一根脆黄瓜，“嘎嘣”咬了一口，嘎吱嘎吱吃了起来。

　　“你这孩子也是个冲动的。”林则远失笑，又低头轻叹，自言自语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唉......”

　　林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想着如同其他很多事件一样，很快就会过去。

　　但有的事会影响很久，甚至是整个中学生涯，因为一件事就厌学抑郁甚至退学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徐行自然不会这么脆弱，但被人孤立的滋味并不好受。男生或多或少认为他过于招蜂引蝶，才引来这次祸事，如同他美丽的母亲。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怪你过分美丽。

　　这天刚好后桌几个男生闲聊，林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若不是徐行妈妈主动勾引，我不相信那两个爸爸会那么容易上钩，一个有权，一个有钱，什么年轻漂亮的女人没有，还会看上她那个半老徐娘！”

　　“就是，说得好像冰清玉洁似的。徐行这小子也不安分，那么多女生围着他转，若不是他到处孔雀开屏，那些女生难道都是蜜蜂，主动围过来？”

　　“就说那野玫瑰，之前和刺猬头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转头去追徐行，难道他就没有主动勾引或者暗示什么，归根结底祸根还是徐行。”

　　“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就他能耐，把女生的胃口吊高了，都看不上我们这些男生。依我看，就应该给他处分，掉白眼也是给我们出了一口气。”

　　“马校长不知怎么想的，平时胆子那么小，这次怎么把这事给按捺住了。”

　　“我听说是林老师出面保徐行了，是他的学生嘛！”提到林则远的时候，声音一下子小了好多，像是窃窃私语。

　　林晴募地转过头，上衣的金属扣子剐蹭到椅子，发出“嗤”地响声，左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几个男生本就鬼鬼祟祟地，被这么一打断，吓了一大跳，立马停了声音。

　　“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说得很热乎吗？”林晴带着几丝嘲讽。

　　几人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没再继续说下去。

　　无论男生女生，对学神心底总是有几分敬畏的。何况林猪姐姐从不藏私，笔记与解题思路都是全班共享，对请教的同学也来者不拒。

　　她是老师们心目中的宠儿，是高三学子的明灯。高二学期末，省重点中学联考，她考了全省第五，创造了县中新的历史，激励着无数苦学到深夜的孩子们。

　　“李短斤，你的舌头看来不短啊，没量过是吧，你伸出来，我拿把尺子给你量量。”他家是菜场卖菜的，得了这么个绰号。

　　“张伟，你爸也很早没了，你妈卖卤菜拉扯你长大，要不要去和她说说，你正在编排另一个没丈夫的辛苦妈妈。”

　　“赵永强，你没女朋友不是有人夺了去，要长相没长相，要学习没学习，你自己都没强起来，还怪别人？”

　　赵永强本来想分辩来着，被另外两人拉了拉，几个人脸青一阵红一阵，没再说下去。

　　这事后来越传越广，越传越神奇，最后版本变成“林猪姐姐怒斥长舌男”。

　　这下没人敢在背后嚼舌根了，徐行的事就这么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