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争霸战》五玥霜

31、31.滚球游戏（下）

　　回到轮|盘桌的涂灵筠自然而然站在书穆因身边，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研究着轮|盘的数字，旁边还散落着笔和纸，纸上画有不少绳结，代表不同的数字组合。

　　绳结文字，是印加人记录数字，甚至是记录更复杂事物的记录方式。数十条互相缠绕、打着绳结的麻绳图腾上，似乎隐藏着破解轮|盘游戏的密码。

　　涂灵筠戳了戳趴在轮|盘结界上的婴灵小火苗：“他研究多久了？”

　　小火苗努努嘴：“从你去玩骰子开始，他就坐在那写写画画，完全看不懂，可把小爷给无聊坏了。”

　　涂灵筠瞥向正在画绳结的书穆因，看他依旧不搭理自己，只能继续跟小火苗唠嗑：“一会儿你呆着我身边就不无聊了。”

　　这时，孙乐翎骂骂咧咧地回到轮|盘桌上，双眼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猩红。

　　朱妍朱颐傀儡师姐妹一向形迹诡异，挑衅般落座在孙乐翎左侧。

　　朱大恩大师最后大摇大摆地回来，红光满面，似乎在其他游戏桌也嬴回不少筹码，虽然其他游戏桌的筹码不能兑现，但丝毫不减他的兴致。

　　“第六轮轮|盘游戏正式开始，这一轮将不再告知转轮方向，请各位玩家大胆下注，一分钟倒计时开始。”女主人谢雪绯的嗓音如落梅般落下。

　　“36 Showhand！”孙乐翎红着眼将所有筹码推向第36格。

　　其他通灵师也纷纷有所行动。

　　涂灵筠没有另辟蹊径，继续用一张张揭牌的占卜方法，只不过这一回直接掠过解牌的思索，嘴里一边喃着“0123……”一边飞快地翻牌，一边记着心水的卡牌所对应的数字。

　　0是世界，24是太阳，一路翻到29，恰恰又是那张熟悉的和隐形富豪强哥一样的包着星币的兔子国王牌。

　　就是这一张牌，在《通灵争霸战》第二战中助力他找到隐形富豪强哥，赢得了宝贵的5分，也就是换取这一战5000元筹码的关键。

　　涂灵筠不再往下翻牌，直接把一枚筹码放置到数字29的格子上。

　　众人都下注完毕，这一轮的下注桌就比较有意思了。

　　涂灵筠和书穆因都单押29，只不过涂灵筠孤零零的一枚筹码在书穆因一沓的傲视之下，显得楚楚可怜。

　　朱大恩和孙乐翎押的都是36，孙乐翎所有筹码都押在上面，气势逼人。

　　傀儡师朱颐没有被孙乐翎影响到，只把一半的筹码推出去，单押24，正好与涂灵筠翻到的太阳牌一致。

　　更有意思的是，轮|盘上的数字并不是按0-36的顺序排列，而是打乱组合，随机排列成一个圆圈；而在场五人押的24、29、36恰好依次排列在轮|盘东北的方位上。

　　众人的目光像锐利的剑，直指这一隅的三个数字上。

　　“下注时间到。”女主人谢雪绯挑眉看好戏地向东拨动轮|盘，向西扔掷小球。

　　小球再次飞快在轮|盘壁旋转，几个呼吸间，就跃到了数字的格子上，一蹦一跳，看似轻快，但每每跃过那三个数字时，众人的呼吸又沉重几分。

　　越来越慢，小球已经从掠影，慢慢有了实体。

　　先是落在24，又像跨栏一样，跃到29格。

　　又一个冲刺，向36格跃进，“嘭噗”居然撞到金属挡板，稳稳当当地回落到第29格，就不再抖动了。

　　孙乐翎一个跃起，暴怒道：“就是你这个坏女人使了黑巫术！明明就要到36了，明明就要到36了！”

　　傀儡朱颜忍不住反驳：“要是我使了黑巫术，球就会落到我下注的第24格，而不是现在的36，你要闹去闹下注29的家伙们，我也怀疑他们做了手脚。”

　　话音刚落，孙乐翎猩红的眼睛已朝着涂灵筠方向扫射。

　　涂灵筠也觉得他的状态不对，甚至比自己刚刚的状态还要糟糕，开腔点醒对方：“孙乐翎，你醒醒，你是个演员，迟一点你主演的《神雕新传》就会上映，你将会是万人瞩目的男主角。你现在在镜头前恶言相向，只会自毁前程。”

　　孙乐翎听到“演员”、“男主角”，眼神里才恢复几分清明，但未等他缓过来，输光所有筹码的他就被游戏厅的保安无情地请离了现场。

　　涂灵筠终于赢取八枚筹码，身后骰宝枱的贵族们爆发激烈的欢呼。

　　涂灵筠高兴地跟他们挥挥手，有一群人为自己比赛加油打气真的太好了。原来真的有人真心为自己小小的胜利而感到高兴，真的真的太好了。

　　正是因为这股力量，在接下来的四轮比赛中，涂灵筠如有神助般，继续一边念数字一边翻牌，即使小火苗不时在耳边念叨着它心怡的数字，但他仍坚信着翻牌时的直觉，靠着一张张星币的牌面，手中的筹码一翻再翻。

　　就在众人一次次盯着轮|盘，轮|盘一次次转动间，轮|盘游戏终于落下帷幕。

　　几名穿着西装的荷官上前清点筹码。

　　一路赢多输少的朱大恩登上第一名的宝座，书穆因紧跟第二，涂灵筠虽然连胜五场，但是前期积累不足，后期押注谨慎，导致追赶乏力，只能稳居第三。

　　朱颜朱颐姐妹花傀儡师应该在孙乐翎退场时，才发觉事态不对，后面两轮游戏迅速输掉比赛，草草退场，排名第四。

　　游戏结束，通灵游轮的游戏厅依旧灯火辉煌，围在一桌桌游戏枱前的贵族们已悄然散去，喧闹声、骰子声、轮|盘声已归于寂静。

　　大致过了半小时，两个主持人才偕同之前退场的通灵师们重回赛场，两日未见踪影的通灵顾问们也神情严肃地坐在侧旁。

　　涂灵筠探出头来张望，看到孙乐翎眼中的猩红已褪去，恢复往日半憨不傻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恢复了神志，心中的大石才缓缓放下。

　　不过其他人神色似乎不甚乐观，最明显的是最先退场的白丽珍香童，像一缕轻烟摇摇欲坠。

　　女主持人谢雪绯敛起做荷官时的媚态，正色宣布：“欢迎各位回到《通灵争霸战》第三战的战果公布现场。现在有请主持人辛越对各位的表现进行点评。”

　　“说实话，我对各位的表情十分不满意。”男主持人辛越神情很严肃，厉声道：“首先，是最先淘汰的林娜娜。你在这场比赛中犯了两个大忌。”

　　“其一，你明知你所信仰的宗教不允许赌博，仍随波逐流参加比赛，这是对自我信仰的亵渎。我相信在场绝大部分通灵师的教派都禁止赌博，禁止向鬼神询问关于金钱的问题，但是他们大多都能将游戏和赌博区分，将这次比赛当作对自己能力的考验。”

　　“其二，信仰动摇，丧失自我，丧失自主选择权。将押注的权力交付给荷官不算，甚至让跟随了你十几年的灵摆中的灵体轻易被外灵驱逐、侵占。如果不是白香童用玉石封存，你精心培养的灵体就在这艘船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烟消云撒了。”

　　林娜娜蹲下来，花容失色，捂着脸泣不成声。

　　经历游轮惊魂，涂灵筠很能理解她心中的无法保护好跟随自己十几年的伙伴的愧疚，所以他作为通灵新人，迫切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手中的兔子塔罗和小火苗。

　　辛越眼睛扫向路远修和知遥道人两位中式大师，神色稍有缓和：“两位中式师傅的表现可圈可点，不为金钱迷眼，始终把这场比赛当成普通的数字游戏。”

　　“只不过，玄空飞星主要探究空间格局，紫薇命盘主要探究个人命运，而梅花易数虽可预知吉凶。两位大师可能只能预测大致方位，或某些数字的吉凶，在37个数字中挑选唯一1个数字，实属不易。但短板终究是短板，希望两位大师回去能查漏补缺，精进修炼。”

　　两位大师齐齐向通灵顾问方向鞠躬作揖，再向主持人方向作揖：“谢过各位大师指点迷津，谢过主持人用心点拨。”

　　“好好好。”通灵顾问们纷纷点头赞许。

　　通灵顾问们基本上了年龄，看着两颗冉冉升起的中式通灵之星，深感欣慰。加以雕琢，日后好继承正统大师们积累大半辈子的衣钵。

　　辛越原本仍是欣慰地看向两位中式大师，但一转头，就用犀利的目光盯向孙乐翎，怒目而道：“孙乐翎，你可知错？”

　　孙乐翎也吓得呱呱大叫：“知错了知错了！我这回又丢脸大发。”

　　男主持人辛越一脸恨铁不成钢：“亏你天天把大圣爷挂嘴上，人家小女孩都提醒你了，你请神上身那是大圣爷吗？那是六耳猕猴。《真假美猴王》这戏份，今儿是开了眼了。”

　　他继续训斥道：“你好歹也是个孙家班的嫡系子孙，居然被金钱迷了眼，被六耳猕猴附了身。我看你爷爷你爸爸绝对请大圣爷上身，把你这不肖子孙打回原形。”

　　孙乐翎这头怂得抱头求饶，那头朱妍朱颐傀儡师姐妹咧嘴嗤笑。

　　“你以为你们就很得意？”辛越的眼睛像刀子般，划到姐妹花身上。

　　他继续大段大段般输出：“你们原本想用黑线控制一只貔貅，帮你们吸金。但你们有本事嘲笑孙乐翎召了只六耳猕猴，就没本事看清自己召来的不是貔貅，而是贪欲无穷的饕餮吗？”

　　“一开始，的确是你们用提线板扯着凶兽，但后来是凶兽反用绳索把你们仨控制住了。若不是后面两三场你们发觉不对，凭着一丝清醒输掉比赛，怕不是你们仨都成了它的傀儡吧。”

　　涂灵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明明是同一桌比赛，原来别的通灵师都有那么刺激的经历，只有他平平无奇地在抽卡。

　　男主持人辛越似乎看中他所想，目光终于停在他身上：“涂灵筠师傅，旁人都醒悟过来了，怎么你还察觉不到吗？”

　　“察觉什么？”涂灵筠挠挠头，目光里满是澄澈的愚蠢，“我一没有召兔子，二也没请神上身，我没他俩那些事吧？”

　　辛越在虚虚一指：“你看看你脚边的是什么？”

　　涂灵筠心中狐疑，他脚下的不正是小火苗嘛，刚刚才从他的肩头滑到他脚下的。他赶紧低头一看。

　　啊，哪有什么婴灵小火苗？

　　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紧紧抱住他，正张开血盆大口往他的小腿狠狠啃去。

　　“救命——”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往身边不知真假的书穆因身上扑去时。

　　书穆因反手一挥魔杖，恶灵直接撞出游轮。

　　涂灵筠来不及压下心悸，慌乱地寻找：“我的小火苗呢？”

　　男人握住他的手腕，火热的力量平息他内心的不安，魔杖指向金丝笼的方向：“在那呢。”

　　轮|盘桌的一脚，金丝笼的羊驼毛毯上，安静地躺着一只白黄斑纹的天竺鼠。旁边有一只白白胖胖的婴灵，它抱着天竺鼠睡得正酣，还愉悦地打起小呼噜。

　　书穆因低声解释道：“昨晚他俩玩累了，又听了一夜敲门声，今天来到游戏厅就呼呼大睡起来，雷打都不动。”

　　涂灵筠寒毛都竖起来了：“那你一早就知道了，今天跟着我的根本就不是小火苗！”

　　想到刚才的恶鬼装作小火苗的模样，还爬上过他的肩头，就毛骨悚然。

　　书穆因不敢回答这种送命题。

　　男主持人津津有味地看戏，打趣：“不打情骂俏了？还听不听我点评？”

　　涂灵筠不敢吱声，默默点头。

　　辛越看向他：“其实，涂灵筠师傅能战到最后，的确有亮眼之处。作为通灵界的新人，他一开始也被输赢得失迷惑，后来在骰宝枱找到进入角色的契机，忘记涂灵筠的本体以及比赛的一切，而是表演起一个用塔罗占卜来赢筹码的小角色，不争不抢，最终抵住诱惑，后期翻身。”

　　辛越朝摄影机由衷感慨：“各位监制、出品人们，这么一位好演员不红谁红？希望大家能给这个娱乐圈‘旧人’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演技和努力的机会。”

　　涂灵筠顿时手足无措，明明他连恶灵的伪装都无法识破，是书穆因一步步推自己独立，是演员同事们的支持和鼓励，才能在比赛中摸索自己的通灵道路，由懵懂到成长。

　　在这次比赛中，他收获了太多太多善意，唯有一遍遍说着“谢谢”，都无法诉说内心的感动。

　　辛越终于点评到这次比赛的佼佼者：“书穆因萨满和朱大恩大师表现最为出色，既没有被金钱诱惑，也没有被恶灵引诱，把每场比赛当作人生修炼，用占卜学与金钱博弈，在一次次演算中保持神志清醒，最后在这次比赛中脱颖而出。”

　　朱大恩也闹红了脸，乱扑着蒲扇说：“哎呀，俺就是在村里的棋牌室泡大的，什么金钱欲望早就看透看化。玩这些总会有鬼鬼怪怪来迷惑人，我年轻时就识破了，所以靠我师傅传授给我的功力，自己算自己的，多半不会出错。”

　　男主持人真心表示祝贺：“在此，恭喜朱大恩大师荣获《通灵争霸战》第三战第一名。你可以用筹码兑换到不菲的奖金啊。”

　　谢雪绯开始公布名次：“《通灵争霸战》第三战赛果已出，恭喜第一名朱大恩，第二名是书穆因，第三名涂灵筠，第四名朱颐，第五名孙乐翎，第六名知遥道人，第七名路远修……”

　　就在公布最后两名时，她突然笑而不语，看向男主持人辛越。

　　辛越心领神会：“我们《通灵争霸战》的办赛宗旨在于寻找和培养才德兼备的通灵师，在这场比赛中，有一名通灵师的德行得到了整个节目组的赞许，那就是白丽珍香童。”

　　原本袅然站不稳的白丽珍蓦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主持人。

　　辛越郑重地看向她：“一是，白丽珍香童坚守信仰，绝不沾染赌博。二是，她以救人为己任。刚刚在后台，白丽珍香童不惜耗费功力，帮林娜娜封印灵体，帮孙乐翎、朱颜朱颐驱赶恶灵，为诸位被金钱蒙蔽的选手开坛做法，才让众人幡然醒悟。否则比赛过后，你们仍受恶灵驱使，沉迷赌博，后果将不堪设想。”

　　谢雪绯献上花束：“白香童的大义，是通灵师们的楷模。所以节目组一致认为，给白丽珍香童授予特别奖，名次与第一名的朱大恩持平。”

　　众人都向白丽珍投以真诚的掌声，特别是受到帮助的几位，都给予感恩的目光。

　　白丽珍盈盈向前一步，行万福礼：“小女本以为与大赛绝缘，哪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小女在此谢过各位大师，更多谢书穆因萨满的一语成箴。小女携白娘娘为各位降下祝福，祝福各位修行精进，心想事成。”

　　在第二战时，书穆因曾降下祝福，保白香童进决赛圈，如果他的祝福真的起效，那么白丽珍在通灵争霸战的道路还有很长。

　　男主持人辛越再次把目光落在泪汪汪又满脸倔强的林娜娜身上：“女巫林娜娜，由于你在这场比赛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误，所以节目组判定你为最后一名。你还年少，通灵道路道阻且长，希望你在日后的修炼当中，不要再犯今日的过错。这样的赛果，你可接受？”

　　“娜娜接受。”林娜娜向主持人和顾问大师们的方向深深鞠躬：“林娜娜会谨记各位大师的教诲。”

　　女主持人谢雪绯忍不住见女孩落泪，安慰道：“虽然林娜娜女巫暂别我们的比赛，但《通灵争霸战》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之后会推出同系列的衍生节目，到时候请你多多参与。”

　　林娜娜破涕为笑：“我一定会参加的。希望观众朋友们不要忘记我。”

　　公布完赛果，众人的喧闹慢慢平息。

　　辛越正色地讲述着最后的陈词：“诸位，你们在玩轮|盘游戏时，是不是都有同样的经历？就是总都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能够到正确答案，但每每觉得自己就是三选一甚至是二选一的时候，正确答案总是擦肩而过；有时又会让你们尝到金钱的甜头，引诱你们跟着恶魔的声音往前冲。但就是那么一步之遥，就像驴前的胡萝卜，一步步引诱你们陷入深渊，无法自拔。”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谢雪绯深有感悟：“我在担任荷官时，就有观察各位的表现。你们很容易产生错觉，以为自己会通灵，误以为原本1:37的概率被天赋异禀的你们提升到了1:3，甚至1:2。这都是恶灵引诱你们沉迷赌博所产生的错觉，由此至终，在37个数字中挑选1个，本来的概率就仅仅只有2.7%。”

　　涂灵筠回想起来，一开始恶灵给自己报了3个数字，自己就那么恰巧地错过；后来也是，要不比正确数字差一，要不就是原本想选的数字没有选。每每懊悔得直拍大腿。

　　原来，这一切都是金钱恶魔的陷阱。

　　辛越语重心长地劝诫：“知晓通灵的你们尚且如此，屏幕前的普通人进入赌场，更加容易收到恶魔的蛊惑，以为自己突然受神灵眷顾，以为能从福音中解锁金钱的密码，结果在霎那的暴富过后，迎接他的将会是无法自拔的赌博深渊。因为他总以为自己就差那么一步，就能咸鱼翻身。但他永远不知道，他已一步步走进恶魔运行了千百年的圈套里。”

　　“所以，远离赌博，珍爱生命。”

　　《通灵争霸战》第三战完美落下帷幕，在海浪声中，众人结伴离开纸醉金迷的游戏厅，沉重但更多的是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