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争霸战》五玥霜

24、24.婴灵显形

　　涂灵筠握着盲婆婆干瘪的手，听着她讲那尘封往事。

　　“这个苍天对女人很不公。”盲婆婆感叹：“十月怀胎，女人对堕胎的孩儿挂念最深，但孩儿对妈妈的怨恨也最大，他们总以为是妈妈遗弃他们。”

　　涂灵筠安慰她：“他没有怪你。”

　　盲婆婆摇摇头：“几十年了，我用尽一切方法都无法送走他。我年年七月半都烧袱子送往生，向菩萨磕了上千上百个响头，只求菩萨能接走这个可怜的孩儿，保他下世平安，我还一步一叩首登上高山求得道高僧超度。但他却死死抓在我的身边，有一次我们两母子都差点被高僧打散，他也不愿离开。”

　　“我以前总在想，他跟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图什么？我前半生作孽太多，注定下十八层地狱，他跟着下地狱注定受苦受难；我求来高僧超度，保他下世衣食无忧。我这个做母亲的无他求，只求他一切安好。”

　　盲婆婆说着说着，也就哭了起来，镶嵌青白色眼珠的义眼台里流出带血的泪。

　　涂灵筠赶紧递去纸巾擦拭，这时他看见一旁的婴灵紧张得握紧拳头，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宽慰道：“他这么做有他的苦衷，我们不妨问问他？”

　　“我知道的。”盲婆婆抹泪自嘲：“他是恨我，恨我烧死他的父亲，恨我为保一身功力遗弃他。往往留恋人间的鬼，都是因为强大的执念，无穷的恨，才会一次次放弃锦衣玉食的来世，来缠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

　　“咿咿呀呀！”涂灵筠看到一旁的婴灵急得拍桌，小拳头还掀起翻一盘生果。

　　“他还是这般模样。”盲婆婆自嘲地伏低身将一个个苹果捡起，不舍地在黑掛上擦拭。

　　涂灵筠赶紧看向桌边的婴灵，小声问：“你不是这个意思的对不对？你快告诉我我，我跟你妈妈说。”

　　在这一瞬，世界变得很奇怪，一切仿似变得很慢，婴灵张开血盆小嘴，一张一翕，涂灵筠似乎真的听到孩童的声音。

　　涂灵筠忐忑地待盲婆婆将生果放好，又重新抓紧她冰冷的双手，好像有强大的力量控制他的心魂，一字一句地复述道：“妈妈，原来你不喜欢小火苗跟在你的身边吗？”

　　孩子可能第一次听到妈妈刚才的一番话，第一次知道原来妈妈以为自己是因为记恨她，才千方百计、不畏惧被打散都要拼死留在她身边，原来……

　　盲婆激动地瞪大眼睛：“小火苗，你是小火苗！”

　　灵筠不知怎的，凭着那股无法操控的意识脱口回答：“是啊，小火苗从来都没有记恨妈妈啊！”

　　盲婆婆激动得抓实他的手：“那你为什么不肯离去？妈妈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只求高僧为你谋个平安的前程，你怎么就不离去呢？”

　　这就是问米吧，涂灵筠受着那股阴间的力量控制着话语和情绪，婴灵的情绪以及母子血脉相连的羁绊，一齐朝他涌来，泣不成声：“小火苗是因为担心妈妈啊。妈妈眼睛看不见，到处都是坏人，他们欺负妈妈怎么办啊？妈妈现在还要回到这个录影厂拍戏，这里有很多很多坏人，也有很多很多坏鬼。”

　　盲婆婆泣不成声。

　　原本以为自己一身老骨头，练就一身好功架，纵使眼瞎数十年，走起路来都如履平地。影视城的确在那年火灾的旧址上翻新，但事情都过去数十年，与这件事有关的妖魔鬼怪早已烟消云散。即使撞到其他鬼怪，也与她这个神隐问米婆毫无瓜葛。

　　她一直以为孑然一身、辗转一生，都靠自己劳碌奔波。原来在身边，一直有个牵挂自己最深的人，那就是她最亲的儿子。他会担心自己看不见，担心自己受人欺负。

　　原来，鬼魂留恋人间，不止是因为强大的执念，更是因为有无穷的爱啊。

　　涂灵筠递与纸巾，试探问：“妈妈，小火苗还能留在你身边吗？”

　　盲婆婆摸摸他的头：“嗯，不送走了。只是你跟着我这个罪孽深重的老太婆，受太多苦了。”

　　涂灵筠学那婴灵般握紧拳头：“没有，能留在妈妈身边保护妈妈，小火苗很幸福。”

　　盲婆婆就像抚摸自己孩子一样，抚摸着涂灵筠的头发。

　　涂灵筠享受地眯起了双眼，再睁开时世界又恢复正常，万千情绪不再涌来，也就无法传达小火苗的声音了，他清醒过来：“盲婆婆，我……”

　　“涂师傅，谢谢你。孩子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盲婆婆脸上除了未尽的泪痕，还染上宽慰的笑容。

　　“哎呀，我不是什么师傅，我也是误打误撞……”涂灵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灵体长期跟着活人，对活人损害巨大，但小火苗跟了盲婆婆一辈子，盲婆婆所剩时日无多，让他们母子俩好好相处也好。

　　他看着大团圆的一幕，终于可以伸个懒腰，放松一下，毕竟方才问米耗费灵力巨大，终于舒口气说：“终于完满解决。我让导演他们进来，你们继续拍戏吧。”

　　婴灵又急得猛拍桌面，青灰色的小拳头锤得法坛砰砰作响，他知道妈妈心疼水果，这次拍远一些。

　　涂灵筠伏低身，跟婴灵对视：“小火苗，你又怎么啦？”

　　看到婴灵指指自己，又指指涂灵筠，吱吱呀呀一堆。

　　“嘶。”涂灵筠坐着椅子都向后退了半米：“你是想我演你？就是演戏里的灵童？”

　　哇，要不是会通灵，他都说不出这么厚颜不耻的话来。

　　这在圈子内叫什么？这叫装神弄鬼，抢人角色，天诛地灭，

　　涂灵筠头摇得像筛子：“万万使不得，小火苗我不怕你啊，我怕网上千万网友啊！你那个角色已经定下演员啦，就是刚才高高瘦瘦的……”

　　“吱呀——”婴灵张开血盆大嘴惊天大吼，青筋暴露，全身颤抖，利爪张狂，然后整个法坛又开始狂风肆虐，各种令旗灯笼被风吹刮得猎猎作响。

　　涂灵筠无奈地看着他，又不知道怎么劝。

　　“涂师傅，我来救你啦！”

　　成缪导演顶着剧烈的耳鸣声，挥着道具桃木剑闯了进来。

　　他一进来各种狂风立刻止住了，而他以为会惨遭鬼怪迫害的涂灵筠，安然无恙地坐在法坛边，盲婆婆虽然眼眶红红的，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成缪导演问：“这是怎么了？那厉鬼被我的桃木剑镇住了？”

　　话音刚落，成缪导演的桃木剑就碎成两半。

　　“呀——”他吓得把半截木剑都扔到地上。

　　涂灵筠起身，稍稍互助成缪导演：“成导，没事没事，快谈妥了。就是普通的电视城的灵体，就是跟我们闹着玩的，不用害怕。”

　　“你把这叫恶作剧？”成缪导演指着地上碎成半截的桃木剑，一口气到了嗓子眼都没缓得过来，他生怕这厉鬼不开心，他就像这把剑一样断成两截。

　　盲婆婆让成缪先坐下，燃起一道符纸融入茶水中，推到他面前：“喝口符水压压惊。”

　　成缪导演当然不敢喝什么符水，但见这几日神经叨叨的盲婆婆终于恢复如常，就恭敬不如从命地坐下，惊魂未定道：“刚送走男主，联系上了你介绍的朱大师，交代好外边的事情，我还是放心不下，就折返回来。刚听到一声鬼怪尖叫，我以为涂师傅你凶多吉少。我成缪从来不是胆小怕事之辈，一把抄起桃木剑冲进来救人。幸好你们都没事。”

　　“哈哈，没事没事，本来就没什么事。”涂灵筠原本想打哈哈把灵婴的诉求掀过去。

　　婴灵不满地又“砰砰”拍起桌子来。

　　成导原本就把手肘搭在桌子上，这一下又被吓得整个人跳起来：“涂师傅，你不是说谈妥了吗？”

　　涂灵筠只好站起给成导顺毛，安抚他坐下：“放心放心，我再去沟通。”

　　这边婴灵继续张牙舞爪，指指自己，指指涂灵筠，又指指成导。

　　涂灵筠扶额，只好硬着皮头说出那个他认为厚颜无耻到极点的诉求：“那个婴灵说，只要我来演这部戏的灵童，就是刚刚那个男主演的角色，他就不闹事。”

　　这时婴灵才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欣慰地点点头，一副老大哥的模样。

　　成缪导演难以置信：“小涂啊，亏我那么信任你，虽然之前说要还你大恩，但你不能挟恩图报啊！我刚刚还不顾性命危险，冲进来救你于水火，你怎么能……”

　　“吱呀——”婴灵又尖叫起来，这会儿为了吓唬成缪导演，阴风四起，灯笼作响，有颗苹果沿着成导脑袋袭来，打飞他的导演渔夫帽，露出斑秃的脑袋。

　　成缪导演顾不得害怕，满地打滚地找回帽子。一轮鸡飞蛋打之后，成缪导演才戴稳帽子坐好。

　　涂灵筠指指坐在法坛上的婴灵，无辜地摊摊手。

　　成缪知道涂灵筠一个塔罗师，根本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涂灵筠有通天本领故意使坏，他也无能为力，只好说：“这部戏的男主演是当红偶像郭子琮，粉丝比不上你的前队友樊峥，但在网上一人一啖口水也能淹没你。”

　　涂灵筠也很无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但现在这事情由不得我决定啊。”

　　盲婆婆老神在在地说：“老身为这部戏筹备多年，是拍来送给我离世的孩儿的。我孩儿喜欢这位涂师傅，我和这位涂师傅亦有缘。老身在这部剧上有一定发言权，明日我会找其他投资人谈谈，就算全部人撤资，我盲婆也会投尽棺材本，请涂师傅来拍我这部戏。”

　　“罢了罢了。”成缪导演摆摆手，那郭子琮档期满满，三天两头就闹着解约，趁着没开机几天，爽快换人也好。

　　谈妥了，涂灵筠就扶着盲婆婆走出录影厂，形同母子。

　　电影制作组很快就和星耀娱乐签好合约，涂灵筠顺利进组。

　　据说《通灵争霸战》制片人，即隐形富豪强哥成为了这部戏最大的投资者，爽快给原本男主演郭子琮支付违约金，还填补了原本剧组的资金空缺。

　　《问米婆之再世灵童灵女》重新修改一版剧本，讲述的是问米婆去世的儿子投胎成灵童，重新回到问米婆身边，拜在问米婆座下做灵童的故事。有母子心知对方马甲又不敢揭穿的桥段，又有灵童在问米仪式搞恶作剧的戏码。当然，这部电影由盲婆倾力操刀，所以隐约有劝说灵婴先投胎成人，再用这种方式回到母亲身边的美好祝愿。

　　但小火苗可能没有这样的觉悟，只觉得拍戏很好玩，当起了片场的小老大。

　　既然有灵童就有灵女。灵女是其他制片人的安排，女性角色和感情线是电影经久不衰的元素。

　　灵女由辛德瑞拉女团成员杨可儿饰演，不同于同团队的女巫林娜娜的甜辣风格，杨可儿一袭黑长直长发，尽显林黛玉的阴柔美。她虽看不见灵体，可能是听林娜娜说了些什么，会时不时给小火苗送小礼物，都是小孩子喜欢玩的皮球、小汽车。

　　所以片场里经常能看到皮球兀自一蹦一跳的场景，一开始吓着不少工作人员，后面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剧组众人相处得相当融洽，有惊吓，也有欢闹。

　　初次挑战大荧幕，且挑战男一号的涂灵筠，演技突飞猛进。他模仿着婴灵的表情、动作，把他调皮且跋扈的一面演绎出来，又把他对母亲的关心和体贴表现得淋漓尽致。

　　成缪导演都感慨：“涂师傅啊，你以前在团里整天搞什么音乐小王子人设，只懂得弹钢琴，高高在上，说实话，那时候看你不惯的人真不少。后来拍戏吧，又面无表情了无生趣。你要是有现在一半的演技，你前队友樊峥一半的奖项都是你的咯。”

　　涂灵筠最怕听到樊峥的名字：“哈哈，我哪能比啊。”

　　副导故作神秘说：“涂大师可能学了通灵之后，有神仙指点他，或者直接上他身替他演，所以这段时间拍戏好像有神助一样，特别灵动。”

　　涂灵筠跟着调侃：“那可不，盲婆婆的儿子就附在我身上，我能演得不像嘛。”

　　说完还演个鬼吐舌头的表情，吓得两个导演一阵寒颤，特别是知道盲婆婆已过世的儿子经常在片场捣蛋的成导。

　　盲婆婆一改此前冰冷阴森的风格，在与戏中儿子的相处中，尽显一个母亲的愧疚和包容。片场不少人都在夸盲婆婆的演技，说她老当益壮，这个年纪了演技都有质的飞跃。

　　镜头里的世界，有惊悚也有温情。

　　这段时间，涂灵筠一有空就和书穆因发信息，给他分享片场里好玩的事情，特别给他介绍了那只可爱又调皮的婴灵。

　　这日，书穆因借点由头前来探班，一踏进片场，就看到绕着涂灵筠脚下窜来窜去的小鬼，一阵蹙眉。

　　书穆因给他递过一大桶薄荷水果茶，忍不住告诫道：“整日与灵体相处，对凡身俗体有损。”

　　“为了拍戏嘛，而且我们小火苗那么可爱。”涂灵筠畅饮几大口，“回去我有用柚子叶洗澡，要是白天没戏，也会用鼠尾草熏一下。”

　　“柚子叶记得选二齿的，像葫芦那样有一大一小两道弧，那种才有效。”书穆因皱起眉头，“这样还不够。明天来我家，我再给你做一些净化。”

　　涂灵筠就爱看他关心自己的模样，但他自己却装作心不在焉，不戳破，也不应答，喝着水果茶又晃起兔爪测灵仪逗脚边的灵婴。

　　书穆因眼神一暗：“就这么喜欢小孩？”

　　“也没有很喜欢，只不过嘛。”涂灵筠半低着头，没有看向男人那边，小声说：“盲婆婆说，既然我承得她半身衣钵，日后也将会无儿无女。”

　　“你怎会？”书穆因脱口半句，就晓得其中因果，抓住涂灵筠手腕说：“你是说……”

　　涂灵筠冲他狡黠一笑：“你自己想，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像狡兔般挣脱他的手，涂灵筠又窜到镜头前拍戏去了，末了又回过头扬起挑衅的微笑。

　　他是心悦穆因萨满不错，是看到他就心动不已没错，但是既然鱼已上钩，他就应该钓他一会儿。两人暧昧拉锯，才是爱情保持酸甜的秘诀。

　　书穆因看着那个在片场蹁跹的身影，摩挲着指尖余留的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