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0.碱性中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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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下药，秦雨堇还算有些精神，瞧见涂灵筠正坐在他的床头忧心地看着她，她就从被窝里探出凌乱的脑袋来，和涂灵筠讲点小话。
“我来说说我的家吧。”
秦爸爸和秦妈妈都是下岗职工。公司改制，国企转成私人企业，秦妈妈留下来做私人企业的车间工人，工资绵薄，多劳多得，可惜私人公司的工作很不稳定，时常没有货到，没有货加工就没有收入。
幸好车间常用酒精消毒，秦妈妈时不时可以带些酒精回来，可以充当燃料烧水煲饭，省掉买煤气的钱。
至于秦爸爸，在家附近的小区做值班保安，一个月几百元工资，物业公司不买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所以自缴社保之后，工资所剩无几。好在离家里近，可以随时回家照顾生病的女儿和岳母，下班又可以到附近鱼塘叉鱼，帮补生计。
姥姥半边不遂，舅舅和舅妈他们不愿照顾行动不便的老人，只有秦家愿意赡养老人。幸好姥姥有退休金，所以每个月用秦妈妈那份工资给女儿和老人看病，而姥姥的退休金做全家的开支用，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
涂灵筠问：“你的爷爷奶奶呢？”
秦雨堇望着天花板：“爷爷奶奶都过世了，奶奶当年也是因为患有脑血栓半边不遂的，爷爷和外公都因为哮喘去世的。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经常呼吸不过来，还怀疑患上遗传的哮喘病。但是大医院检查过了，就是今天说要三百块的那家医院，根本检查不出来什么疾病。”
涂灵筠关切问：“医院怎么说？”
秦雨堇回忆起当初在医院住院的种种。
“那会儿我刚上初一吧，那天我在学校吃早餐，又病发了，就是你看到的，先是呼吸不过来，全身抽搐，直接倒在教室的地板上，高烧不止。原来妈妈只想带我回家，让我熬熬就过了，反正从刚出生就熬到了现在，生病都是回家熬着的，因为真的看不起医生了。”
“但那天班主任出言劝了，说贫困生的审批下来了，虽然也就是几百元的费用，但还是希望我爸妈能用这笔费用带我到医院里检查一下，好对症下药。”
“妈妈听进去了，把我带到医院挂号。到哪个科住院我已经忘了，只记得也是打吊针之后就眼前发黑，晕厥过去了，就住进了医院。因为家里没钱，没有做手术，打着点滴，就慢慢醒过来，还退烧了。”
涂灵筠继续问：“有去做检查吗？”
秦雨堇点头道：“有，有站在一个好像车厢的地方照ct照内脏，有躺着测心率，头顶有连接许多线去测颅内……可是医生们没有检测出半点问题。”
涂灵筠腹诽：当然检查不出，因为作恶的是十多个鬼魂，越是输液打针，身体越是虚弱，这大概就是输液后就会晕厥的真相吧。
他继续问：“那医生有说，为什么你会这样吗？”
秦雨堇比划着：“医生说有两个原因吧。一个是呼吸性碱中毒，过分紧张或是情绪激动引起了过度呼吸，因为呼出的二氧化碳太多，出现碱中毒，从而引发很多很恐怖的症状，就像你今天看到的浑身颤抖、四肢抽搐、全身麻痹甚至口吐白沫、呼吸得快要背过去的情况。医生说，这是癔病性抽搐。”
第一次听到那么多医学名词，涂灵筠好奇问：“什么是癔病性抽搐啊？”
秦雨堇复述着医生的话：“医生说，这种抽搐是由心理障碍引起的脑部功能疾病。医生说，是急性焦虑发作还有惊恐发作，才引起呼吸性碱中毒。因为住院时，我也发作过一次，护士给我打镇静剂之后，呼吸就平复了。所以医院诊断我的症状为呼吸性碱中毒。”
“怎么才能治好？”涂灵筠关切问。
秦雨堇从床头柜拿出一个折好的小纸袋，和今日在办公室里看到的差不多，她打开放到口鼻处：“就这样套住嘴巴和鼻子，让过度呼出来的二氧化碳重新呼吸回体内，然后过呼吸就可以慢慢平息了。”
涂灵筠还是不解：“那发烧呢？都是心理疾病引起的？”
秦雨堇像被折翼的小鸟，看向窗户的眼神很迷茫：“其实我也不懂啊，我出生不久就患上很严重的支气管炎，还让刚刚生下我的妈妈给我输血治病，之后我基本一个月发烧一次吧，严重的时候可能一周一次，抗体这种东西，在我体内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难道我刚出生，就患上焦虑症和抑郁症吗？我……我其实想做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可是我这副身体很难开朗得起来，有几次我玩得太开心，当天晚上就发烧了，爸爸还数落我乐极生悲。所以我已经不敢开心，不敢……”
涂灵筠怜悯地看向她，还是个高中生，从小不能太快乐，又不能太忧伤，因为病魔会随时降临，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
他忧心问：“那医生有去给你安排精神治疗吗？”
秦雨堇点点头：“爸爸妈妈有带我去看精神科医生，医生说我情况很严重，混杂有抑郁症焦虑症恐怖症，开始给我开了些精神病药物，可是吃一两次之后，我就不愿意再吃那些药了。”
说起精神病药物的时候，她的眼神黯淡许多。
“为什么？”涂灵筠脱口而出。
秦雨堇不舍地看着周围一切：“因为我吃了精神病药物之后，你们都会消失不见了啊。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除了现实世界以外，在我的脑子里还有另一个世界，小时候那个世界很美好，天上的云朵上有仙女姐姐，花朵上有精灵姑娘，虽然大家都看不到她们，只有我跟她们做朋友。”
涂灵筠能理解，幸好他是入玄门后才开的天眼，他能看到的神仙鬼怪，同行的通灵师们也能看到。
如果他身处在普通人当中，只有他一人看到光怪陆离的灵异世界，他肯定会崩溃掉的吧，会被送到精神科治疗的吧？
秦雨堇脸上露出悲色：“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五六年级到初中开始吧，整个世界不只只有美好了，到处都是杀戮、鲜血、头颅和尸骸，我刚开始很害怕，后来慢慢学会接受和欣赏，催眠自己这些都是暗黑系的美学。”
“心理医生和妈妈说，因为我思想早熟，出现恶魔崇拜、血腥暴力崇拜甚至死亡崇拜的心理问题。但是，我真的喜欢这些东西吗？不，只要我一睁眼就能看到恐怖残忍的景象，我只能逼迫自己去‘喜欢’这一切，这不是我的错吧？”
涂灵筠很清楚，毕竟那日他亲眼在课堂上看到侩子手挂起一颗颗可怖头颅的画面。
他重新将问题转回精神科药物上：“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吃药呢？”
秦雨堇抓了抓被子：“是啊，吃药之后，所有血腥的画面都消失了，但美好的世界也崩塌了。但我就像无根的浮萍，飘荡在虚无的世界，很无趣很无聊，我再不是我，只有干枯的荒漠，我的生命不再有独特的色彩。”
“那个世界真的那么重要吗？”涂灵筠其实有点能理解她的，毕竟现在的他也能看见普通人无法看到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美好，但也伴随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危险。
“重要啊。”秦雨堇泛起淡淡的微笑，“作家是我的梦想，我想这都是上天赐给我的天赋吧，让我拥有常人没有的想象力。可惜我没有那个体力去写作，我有时候生病到连作业都写不了。如果我能活到考上大学，我会慢慢将这个世界记录下来，包括陪我聊天的你，包括那些经常吓唬我的骷髅头。”
涂灵筠不会无实物通灵，他看不清这个女孩子的未来，但他还是真诚祝愿着：“会的，我会等待你写出惊人巨著的一天。”
昏黄的灯光下，女孩的笑靥很甜，仿似雨后初晴的紫阳花，氤氲着淡淡的哀伤。
翌日，秦雨堇依旧是低烧，这次由秦爸爸带她去看老中医。
老中医住在闹市里，需要穿过一个鱼塘，才能到达那个集市。
秦爸爸担着根鱼叉，想到鱼塘边碰碰运气，若是逮到肥鱼，今日又可以给女儿加餐。
他在鱼塘边细细观察着，池鱼大多是黑色的，多藏在浮萍和水生植物底下，影影绰绰，倏尔远去，并不是那么好捕捉。
他时不时指向池塘：“雨堇雨堇，你看你看，有一条鱼就躲在那片叶子下面。我跟你讲啊，叉鱼不可能直接插下去的，要往后一点，用力插下去。”
涂灵筠知道，这是物理学的知识光的折射，鱼真实所在的位置和人肉眼看到的位置并不一样。
他刚想转头跟秦雨堇讨论这个物理现象时，就看到脸色苍白的秦雨堇摇摇欲坠。
“你没事吧？”
秦雨堇无奈地摇摇头：“习惯了。”
涂灵筠提议：“你既然站不稳，就扶住你爸爸呗？”
秦雨堇苦笑：“你忘了吗？我患有恐男症。”
涂灵筠很惊讶：“连你爸爸都害怕吗？”
秦雨堇抿嘴：“只有像你那样，是我幻想出来的男生，我才不会害怕。”
涂灵筠不知道怎么反驳自己并不是她幻想出来的，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从何而来。
之前，听秦妈妈讲过秦雨堇患有男性恐怖症，是心理疾病的一种。可是这几日接触下来，秦雨堇并没有排斥与自己交好，而且她之前接受男医生看诊时，也没有太多过激情绪。
直到现在才品出点不对劲来，因为她现在根本没办法站稳，都不愿意找她父亲搀扶一下。
与昨日她整个人都靠在秦妈妈身上不同，现在她战战兢兢地站在离秦爸爸一米开外的地方，用指甲掐痛自己的手掌和手背，都不愿意靠近父亲。
她佝偻的身体，双手竭力撑在膝盖上：“能……能带我去看医生了吗？我站不稳了。”
秦爸爸不以为意，目光被水中池鱼吸引住：“你就是要多出来逛逛，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身体自然就会好啦。”
秦雨堇目光一片戚然，她的苦苦哀求着，但对鱼虾上头的秦爸爸不为所动。
涂灵筠急得直跺脚，秦爸爸这种直男能不能多关心下女儿的状态，现在秦雨堇连站都站不住了，还怎么多逛逛？
好在涂灵筠想起他的好兄弟孙乐翎祭江时使唤虾兵蟹将的咒语，他赶紧念咒驱使鱼群远离这小片水域。
秦爸爸站了好几分钟都没着鱼虾的影子，才兴趣缺缺地带秦雨堇离开鱼塘。
秦爸爸长得很高，腿很长走得很快，秦雨堇只能蹒跚着踉跄着跟在后头。
作者有话说第150章 150.碱性中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