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144.孽镜明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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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要去参观的孽镜台就在第一殿内，交簿官带众人进入后殿右方。
一出宫殿，就看到怪石如异兽，蛰伏其间，地狱烈焰肆虐，浓烟黑雾缭绕。举目望高台，台高有一丈，台上有轮十围大的明镜，朝着东面高高悬挂，好似那青天朗月明断是非。
山径上，有青面蓝肤的鬼吏执着刑具，鞭笞着一行行亡魂朝孽镜台方向赶去。
正当涂灵筠等人边喊着华老先生的名讳，边往前走时，一声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灵灵？穆因萨满？”
涂灵筠寻声望去，在鬼吏押解的队伍里，竟有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朝他们招手，脸圆圆的，缀着小酒窝。
恰好路窄，那姑娘距离他们不远，她热情地打起招呼：“真的是你们吗？我是你们的粉丝啊……诶，还有路远修师傅！”
涂灵筠没想到游地狱都能遇到粉丝，立刻摆出偶像的笑容：“你好啊，我是灵灵。”
小姑娘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你们怎么也来这里？难道？”
“不是不是。”涂灵筠连忙否认，“我们下来有其他任务。”
小姑娘眼眸子一转：“你们下来是帮人续命的？”很显然她听到了他们叫魂的呼喊声。
涂灵筠不知如何回应，毕竟不知道过阴续命的事情能不能说出去。
小姑娘见他不出声，也没有逼问，反而说起自己的事来：“我是个大三学生，是个忠实的灵米，可爱看你们的节目了，我还嗑你们俩的cp，虽然说舞到正主面前不好，但……但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啊。”
涂灵筠笑着摆摆手：“没关系，你们开心就好。”
“所以我是个幸运的灵米，死后都可以见偶像一面。”原本甜笑着的姑娘，眼眸中蒙上水雾，“可惜天妒英才吧，那天晚上我赶着论文，可能是写得太晚，就猝死了。一转眼功夫就来到这个恐怖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见家人最后一面。还有我的奶奶，我还答应过她，等我毕业，我就带她去游西湖的……”
看着啜泣的小姑娘，涂灵筠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小姑娘泪眼汪汪：“灵灵，你们既然下来过阴续命，要不也帮我一个忙，也把我带回去吧，我求求……”
书穆因立刻打断：“地府赏罚分明，你要是生前行善积德，死后必有好去处，还可以与家人再续前缘。但倘若……”
他不再往下说，涂灵筠沿着他的目光朝前方看去，在巨大的明镜上有一面横额，赫然写道“孽镜台前无好人”七个大字。
涂灵筠心底兀地拔凉，看向那泪眼迷蒙的姑娘，正言道：“还阳的事你不要再提了，我并没有续命的能力。现在轮到你去照孽镜，要是无过错就不会受惩罚，拿号排队就能顺利投胎。”
姑娘心急，猛地朝涂灵筠抓去。
书穆因立刻将涂灵筠护进怀里，她抓空了，还被鬼吏抽了一鞭子。
她不敢再伸出手，捂着染血的鞭痕，两行清泪流淌：“我不想要什么赏罚，不想要什么投胎，我只想回家见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从小把我带大的奶奶。灵灵，我是你的粉丝，上天让我在这里遇见你，就是想让你帮帮我啊！”
涂灵筠并不是什么圣母人物，他早都能感受到其他人对这个姑娘的冷漠，不是对生死看淡的麻木，而是退避三舍的避让。
他只能再次劝诫：“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留恋凡间只会徒增冤孽。我只是一介小人物，没办法帮到你，只要你好好按地府章程行事，地府定会赏罚公正。”
姑娘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鬼吏在交簿官首肯下，一把押住她，不管她激烈的挣扎，还是泣涕如雨的哀求，鬼吏恶狠狠地将她拖行上孽镜台，最后按住她的头，压向那白光皓然的明镜前。
“不要——”
姑娘凄厉地惨叫，明镜一阵波荡过后，慢慢浮现清晰的画面。
还是那个苹果脸蛋有酒窝的小姑娘，青春活力地漫步在校园里，她浅笑着，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跃动，好像在写着最甜美的情书。
镜中画面拉近，手机上的文字赫然显现在众人眼前，那些一行行的文字并不是赞美的语言，而是恶毒的、肮脏的、掺杂各种表情、拆解着汉字的骂他话语。
文字飞快地掠过，每句都是辱骂他人的话，诅咒他人家人的脏话。
此时，她正在洋洋得意地网暴一个比她小很多岁的女孩，原因不明，但凡出现一个靶子，都是她们一群人奋起蚕食的对象。
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她用软件给小女孩和小女孩的家人p遗照，黑白的照片上还用血色大字写着不堪入目的咒语。
姑娘脸上的不再是清纯的甜笑，而是恐怖的狞笑。
明镜一分为二，另一半照映出被网暴小女孩的苦难，她恐惧上网，患上抑郁症，生怕那些如鬼魅般的网络暴徒们能在现实生活中，抓到她，让她无法上学，让她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她无论怎么换手机号码，怎么换交友平台，都摆脱不掉那群疯蚁咬象的暴民，最终她看着不知名的网暴者给她p的遗照，在窗台前给最爱的母亲用手机打下几句遗言，跨过窗台轰然坠地。
一朵青春的花蕾，只剩下一摊鲜血，和亲人流淌不尽的泪水。
而那个p遗照的小姑娘，依旧谈笑风生地漫步在校园中，飞快地按着键盘，去网暴下一个更有趣的对象。
……
涂灵筠愤然向那个姑娘看去，他一直不懂如何和网上的粉丝相处，那样疯狂的爱，那样疯狂地攻击他人，排除异己。
他知道他的唯粉、书穆因的唯粉、cp粉经常大混战，甚至去辱骂其他帮过他的大师们，他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
这真的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吗？如果那是爱，这样的爱太可怖了。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尽量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但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丧生，而凶手之一就在自己面前。
他深呼一口气，看向交簿官：“据说，自杀身亡的人会受到重重惩罚，要在自杀的地方一直循环当天的场面直到阳寿殆尽。但这个小女孩是无辜的啊。”
交簿官咧开嘴笑了笑，青面獠牙的模样都不如趴在明镜前的姑娘可怖，他说：“有许多教派的大师都自愿为这个小女孩做法事，你面前的这位路远修师傅就是当日做法事的师傅之一。灵筠师傅，放心好了。”
路远修拱手道：“只是尽绵薄之力。当时大师们合力将女孩魂魄送归地府，虽然自杀仍逃不过罪罚，但从轻发落且免受阳间轮回之苦，也算是一种解脱。至于罪魁祸首们，我们已向地府请旨，主张对他们加重判罚。”
交簿官朝第一殿方向拱手：“冥王大人英明，下旨先罚他们在阳间替那女孩受跳楼轮回之苦，再到断筋剔骨烙手小地狱受罚，数罪并罚。”
涂灵筠感慨地拱手：“冥王大人英明。”
这时，孽镜画面又变幻，依旧是那个青春少艾的姑娘。
上一秒她和几个少女捧着手机，发着花痴，手里也打着追捧的话语：“啊啊啊啊啊灵灵好可爱啊！”“鼠兔太配了吧！”
下一秒水军群里发来大量的诋毁造谣的文案和链接，她依旧云淡风轻，但手指飞快地发布着一条条不实的信息，造谣的话语像利箭一样能划穿人心脏。
不知是为了赚取一两杯奶茶钱，还是为了戴着面具肆意抨击他人的快意，她像魔鬼像机器人一样，诅咒、谩骂、造谣着一个个无辜的素人、网红名人和品牌商家们。
涂灵筠还看到在那些群里看到谩骂和造谣他和书穆因的话，但明明高喊着喜欢他们的这个“粉丝”，却能心安理得地转换不同账号去复制粘贴地辱骂他。
他甚至在这个所谓的“粉丝”手机里，看到了他和他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家人的遗照。
那是疼爱他两辈子的父母啊，怎么容得了不知躲在那个旮旯的生物们肆意辱骂？
涂灵筠抚上胸口，说不震惊，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书穆因握住他的手更紧，他不在意自己被陌生人攻击辱骂，但不代表他容许他人伤害涂灵筠。
趴在明镜前的姑娘狼狈地呲笑：“玩不起了？我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堂堂大明星出来唱歌演戏，就是让观众们指指点点的啊，就是供观众老爷们取乐的啊，你连这点指点都遭不住，还不如早点收拾包袱滚回老家去吧！”
涂灵筠握紧拳头：“你们这是指点吗？”
“灵筠师傅，莫要激动。这等渣滓不值得你为它们动怒。”路远修伸出手拦住他，关心地问道：“你是不是很畏惧粉丝的评论，很畏惧网络的言论？”
涂灵筠苦笑，显而易见啊。
以前在组合的时候，樊峥当红，樊峥的唯粉就经常去攻击他。
后来参加《通灵争霸战》，网络风向有所好转，但他都不太愿意在平台分享他的生活，生怕说错一句话会给节目组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除非书穆因在他身边，他才会愿意拍点简单的生活照，然后两人一起看粉丝的评论。但实际上，平台的账号大多是公司在管理。
路远修笑得云淡风轻：“我就不畏惧网络的言论，我教你们一句咒语吧。面对所有的言语，只需念出‘心如镜，反弹，送百倍’即可。若是遇到赞誉的语言，也将赞美百倍赠予对方。若是遇到恶毒的语言，也能百毒不侵，并且百倍送还。这样就能心澄如镜，不畏惧世间言论了。”
交簿官直呼妙哉。
涂灵筠心领神会，无师自通地结出八卦指的手印，如八卦镜般对着那个正用污言秽语咒骂着他的女灵体，大喝：“心如镜，反弹，送百倍。”
那恶灵像被一股神力狠狠击中，容颜瞬即苍老几分，舌如刺割，支吾难言。
交簿官在簿中刷刷书写：“百倍惩罚已记录在簿。只不过，她终日咒骂他人父母，她父母也被迫偿还她的罪孽，现在恐怕时日无多了。”
那恶灵凄厉惨叫，用拳头不断捶打孽镜高台，交簿官见她不再辱骂，反倒有话要讲，就挥剑指解开她舌头的禁锢，看她有什么好辩解。
灵体怨毒的眼角布满皱纹，她讥讽：“我找乐子找过分了，这我认。但那些恶性竞争的，买水军攻击竞争对手的，恶意举报他人的，那些水军头子，那些凭造谣凭隐私威胁别人的人呢？凭什么那些渣滓活得好好？我一个寻乐子的大学生却死得不明不白，还祸及父母。怕是别家有贿赂，杀人放火戴金腰带，我等小喽啰只能遭你们随意作贱。”
她的罪孽终究要还，但贿赂一事，许多人都心照不宣。
不少读过《西游记》的人都有猜测，孙悟空大闹天宫大闹地府，将那些不见的人的糊涂账毁得崩烂，他独自担下被压在五指山五百年的罪罚，其他仙家就能蒙混过关。
虽说这些都是民间揣测，但他们此行过阴续命，其实也是想收买个别阴差，看看能不能给华老先生宽容个一年半载。
交簿官面无喜怒：“狗嘴吐不出象牙，旁人有旁人的惩罚，那些始作俑者有十八层地狱层层候着，没轮到你这等小喽啰担心。”
他话音一转：“至于贿赂，我前一阵子就收过大把。不过并不是收下放过你们这些渣滓的金银财宝，而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给我们烧了很多很多的钱，来求我们对你们狠狠地重重地折磨啊。我收下了，就必须替人办事。”
孽镜台的灵体被吓得浑身一颤，来不及跪地求饶，就被鬼吏狠狠地拖下去，应该是要拖回阳间，拖到小女孩自杀的那栋高楼，替她受跳楼轮回之苦。
交簿官阴森森地看向她远去的方向：“不用害怕，不用过多久，你的好朋友们一个个都会来陪你跳楼。”
涂灵筠想到之前有个改过自身的灵米，赶紧帮问：“有许多孩子三观不正，以辱骂别人为乐，长大之后诚心悔过，还有免受罪罚的余地吗？”
交簿官翻看几页生死簿：“这就要看碰着哪位判官大人了，有的大人接受功能抵过，有的大人不接受功将抵过，但改过自身还能换来一线生机。只不过，闹出人命那一批，怕是……若是及时改过行善积徳，还能从轻发落；若是泥足深陷不知悔改，那就等着百倍千倍的惩罚吧。”
话音刚落，就有个带着眼镜的男大学生被押上孽镜台，看他文质彬彬，颇有学识的模样，不似行恶之辈。
涂灵筠好奇问一句：“他看起来不像坏人，他是犯什么事吗？”
交簿官瞥那男大学生一眼，不屑：“能犯什么事？又是在网络造女同学黄谣呗，还虐待动物，明明有八十岁寿命，现在折寿到年纪轻轻就被判下地狱受罚。”
涂灵筠感叹：“人不可貌相啊。”
交簿官翻看生死簿：“这个年轻人除了要到烙手小地狱受罚，还需到隔肾鼠咬小地狱受罚，数罪并罚，看来罪孽不轻啊。”
虽不知道隔肾鼠咬小地狱有怎样的惩罚，但听名字都让人毛骨悚然。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到下个地点吧。”
阴风至，交簿官带着他们三人乘风离开孽镜台。
作者有话说第144章 144.孽镜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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