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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0.前世今生 ...

  •   修养半月,皇帝一道圣令传召义士等人入京。

      自从回京娶妻,义士已久未回京,路上近乡情怯,踏入京城后,曾经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已蒙上一笼轻灰。

      义士先返家洗尘,幸得昔日老母仍在世,白发苍苍,皱纹如川,母子相拥,情难自已。

      抬头看,在记忆力模糊得只剩倩影的妻子依旧娟秀,只不过岁月已在曾经如花似玉的脸庞留下成熟,恬静的眼眸如一汪古井。上前两步,执手相看,眼前的妇人已泪眼婆娑。

      “坏人,你走开!”有个戴着虎头帽的小男孩冲进来,一头将二人撞开,指着义士呵道:“他们,他们都说你是坏人,说我爹是罪名昭着的大恶人!”

      说完扑向娘亲怀里,嗷嗷大哭。

      妻子澹荷立即捂住孩子嘴巴:“别乱说。”

      义士一头雾水,揪住他质问:“什么坏人?你们说清楚?”

      母亲和妻子满目凄然,虎头帽小男孩转身,满脸涕泪,却一下又一下地用老虎帽包裹的小脑袋把他撞出门外:“走,坏人你走!他们说我爹爹是最……最罪无可恕的坏人。”

      就在义士愕然被推出门外时,一顶软轿把他抬到大理寺。

      途中百姓夹道谩骂,鸡蛋、菜叶只顾往他脑门上砸,他倥偬半生,为国为民征战半生,只换来此等下场。

      “卖国贼!”“杀人鬼!”……百姓的种种辱骂不堪入耳。

      他挺直腰骨,即使被押解在软轿上不能动弹,依旧浩然如松。

      只不过,当他看到母亲佝偻又蹒跚的身躯拼死地挡在软轿前,试图挡住百姓们扔过来的秽物时,双眼模糊,青筋暴起,却又无法奈何。

      在高大森严的大理石殿上,他挺直腰板跪在大理寺上,傲骨不屈。

      大理卿道:“贼子引发营啸,斩杀同袍,此乃邪灵附体,今大理寺当查明真相,定诛杀邪灵,以慰无辜丧命的将士。”

      大石道:“是他,就是老大,在军营中目中无人,滥杀无辜。那晚就是他先失去理智,冲出军帐滥杀无辜,引发营啸。”

      其他将士道:“是的,我等均可作证。后来将军发现独自一人难以突破农民军的包围,所以胁迫我等把他护送到战乱甚少的河北旧部,此乃逃兵行为,犯者当诛。”

      面容陌生的刺史老父亲道:“养不教,父之过。但此子年少离家,他犯下种种罪事,都是臣等无法获知的。不知者无罪,恳请大人明察秋毫,看在老臣三代忠良恪尽职守的份上,恕免臣与臣族人的死罪吧。”

      白发苍苍的老母亲道:“罪妇的儿子从小身患癔症,原本想养在身边平安长大,哪知道他天生反骨,独自一人闯军营,如今还闹出这种罪恶滔天的混事来,的确罪不可恕。望大人看在他这几十年没有功劳都有苦劳的份上,就……就放他一条活命吧!”

      曾经温婉的妻子挽袖露出条条刀痕道:“罪妇丈夫的确身患癔症,而且残暴无道,成亲之日将我虐打,原以为数十年不见能远离这个恶魔,想不到他今日回京就用刀刃将罪妇的手臂划伤。罪妇恳求大人判罪妇与此恶人和离,孩儿归我抚养,此后大人对这罪人要刮要杀,还是诛九族,都与罪妇和孩儿无关。”

      原以为沦为饥民口中两脚羊的瘦鬼猴,正在证人列阵中含笑。

      ……

      被凌迟那日,残阳如血。

      血染囚衣,蓬头垢面,已无曾经的飒厉,唯有那双锋利的眸子如最闪亮星曜。

      “我不服啊,贼老天,再战!”

      “啊——”

      屏风内的义士仰天怒喝,众人皆从悲怆的前世征战中惊醒。

      数名医护人员立即冲入屏风,稳定受诊人的情绪。

      书穆因钵音一转,由孤雁哀鸣转为流水淙淙,轻盈如溪流的梵呗,缠绕着他空灵延绵的天音,潺潺灵力缓缓平复和滋养心魂。

      屏风内的躁动随着颂钵音乐的祥和灵动,渐渐归于宁静。

      而观战区的通灵师们,却久无法平静。

      命理师们本就看淡生死伦常,但亲自入梦去体会英雄种种辉煌和冤屈,共情者往往更能感悟其中的撕心裂肺。

      知遥道人边慨叹英雄末路,边宽慰一旁的白丽珍。白丽珍容貌清丽,如今泪光涟涟,泪水打湿白纱衫,啜泣难自抑。

      孙乐翎男儿有泪不轻弹,红眼握拳道:“出去我去找强哥,找监制,找导演,拉赞助,我要把这个故事拍出来,我不要片酬,都要把这个英雄的故事拍出来,我不能白白得看着他蒙冤受屈。”

      说罢,还狠狠锤地,一腔愤慨真的不知如何发泄。

      涂灵筠本来共情能力就强,小声啜泣:“加上我,即使没有适合我的角色,我还可以制作音乐,唱主题曲,都可以,我也不想让英雄的丰功伟绩埋没。”

      工作人员细心递来纸巾,但抹不尽愤恨又冤屈的泪水。

      涂灵筠在前些日子才经历过前世催眠,他的前世充满着欢声笑语,有父母的宠爱,有爱人的相伴,有丰收的喜悦,有歌舞的嬉闹……

      他之所以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小贵族生活,是因为有千千万万像义士一样的战士在边疆守卫着国民的安康,他们可能经历日晒雨淋的非人磨练,可能在某一次战役中丧失性命,可能在一次次夺去军功之后惨遭战友背刺、惨遭朝廷和百姓唾弃。

      原来一部分人的岁月静好,是由另一部分人的负重前行所换来的啊。

      那他还有什么心安理得去享受前世今世侥幸获得的欢愉呢?

      步步长大,经历体会越多,认识的人和事越多,无忧无虑小王子的书卷中再以不是鸟语花香,因为有太多刀光剑影,太多惨绝人寰的惨剧在他暂时触及不到的地方无休无止地发生着,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满腔热血想做些什么,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位……萨满先生,我……”

      屏风内的人蓦地打破屏风外的悲戚。

      书穆因止住颂钵,抬头问:“义士,您有什么想问有什么想说,都可以大胆抒发,我等尽力为您解忧。”

      屏风内传来犹疑的声音:“敢为萨满先生,营啸真的是由我引起的吗?”

      书穆因肯定地回答:“您并不是第一个发病的人。”

      “哈哈哈……”屏风内终于爆发一阵惨笑,“幸好啊,幸好啊,我宁可是那个被冤死人,都愿做那个害死千万兄弟的罪魁祸首啊。幸好!”

      书穆因道:“其实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哈哈哈,是啊,我心中有答案了啊。”屏风内的义士怅然道:“果然四十知天命,我未到四十,今时今日也不得不认命啊。怪不得常人说,今世只是完成前世未完成的课题,哈哈哈……我今世每一步都在重蹈覆辙啊。”

      他声音里充满悲戚:“初九,潜龙勿用。前世,我在学堂读书时只会溜猫逗狗,只会研究兵法,孔孟礼教这些最基本的做人道理却从来不屑去学。今世也是,读书马虎,只顾着称兄道弟,嬉乐玩闹。”

      “前世我在军营十年不得重用,心生怨恨。今世我依旧心高气傲,无人问津十余载,心中多有不忿,自认为我比那某某、某某某厉害多了。哪知道,我不过也就是看不清自己位置的莽夫罢了。”

      书穆因压手道:“义士,切莫妄自菲薄。”

      屏风内的义士苦笑:“并不是菲薄啊。再说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前世读懂几本兵书,一朝逞能万夫识,你以为就独我一人懂排兵布阵,懂杀匈奴斩胡虏?不不不,真正能人异士都在韬光养晦啊,只有我像最亮眼的靶子,挂在高处,人人得以陷害。”

      “今世也是,想着自己行得正站得正,半夜不怕鬼敲门,那些魑魅魍魉哪奈何得动我?呵呵呵,阴谋阳谋,防不胜防,六月飞霜,百口莫辩啊。”

      “因为我没有一日如九三所言的,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所以我那算得了什么英雄?什么义士?我不过是连下乾都飞不过去的庸人罢了。”

      书穆因敲响一声颂钵,如雷贯耳:“不,义士您还有翻身的机会。正因为您前世命不该绝,今世才能醒悟过来要时刻警惕,要在小心谨慎中寻找沉冤昭雪的时机啊!”

      义士幡然悔悟:“是啊,今生我还有机会,我还有和那些贼人们斗下去的机会!”

      屏风内一阵稀疏,似是义士鞠躬抱拳行礼:“谢过穆因萨满的点拨。”

      此时,观战区的涂灵筠忍不住举起手,他想提问,他想为义士提问更多。

      侧旁的主持人很为难,望向屏风方向。

      屏风内的义士似是在屏幕中看到这一动静,道:“这位大师,请说。”

      “谢过义士。”涂灵筠站起,朝书穆因方向道:“我有几个问题向穆因萨满请教。”

      书穆因挑眉:“灵筠大师,请说。”

      涂灵筠轻啜鼻:“义士前世明明是为国为民的大将军啊,为国家夺回多少失地?拯救过多少边疆的百姓?他明明是好人啊,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为什么今世还要遭受同样的惩罚?”

      “这就是宿命啊。”书穆因目光看得很远,似在看穿这段前世记忆中的满目苍夷,“无论是正义之战,还是非正义之战,刀下亡魂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啊,这些都在功德簿上记得明明白白。何况,义士也不敢夸下海口,不敢认下他前世所杀的、所连累的,都没有一个无辜的人啊。”

      涂灵筠哑然:“不公平啊,前世的他是前世的他,关今世的他什么事啊?他生来无辜,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受小人陷害,那些小人呢?他们又有什么下场?”

      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第一次在镜头面前失态,连声音都接近嘶吼。

      从前的他从未抗争过什么,执着过什么,也许被义士那段热血的人生所唤起前所未有的血性吧。

      书穆因低沉的声音缓和着他的情绪:“恶人自有恶报,自有回旋镖,镖镖将恶人斩落。至于前世债今生偿,这是天道伦常,没人可以逃脱,只能生生受着这些磨难,在磨难中去完成自己的人生课题,去追寻活在世上的价值。”

      涂灵筠自知天道难违,语气也软下来:“就没有任何办法帮帮他了吗?”

      书穆因道:“除了勘破《周易》真谛,时刻警惕,切莫过分高调,还可以行善积德,缓解前世孽债。做个比喻吧,今世义士所承受的磨难就像要喝下一升一百度沸水般难受,但每做一件善事,就可以往沸水中添一匙羹凉水,虽然杯水车薪,但积少成多,待功德加身时,六七十度的热水就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涂灵筠似看到希望,两眼放光问:“那如果我们,我们以义士的名义做善事呢?我们这些通灵师用自己的方法给他积功德呢?也可以帮上忙吗?”

      书穆因颔首:“但切记,真诚行善积德并不是心存侥幸、放大贪欲的赎罪券,真金白银并不能洗清罪孽。要的是心怀悔意自省,心怀诚意助人,才能将星星点点的功德积下。”

      通灵师们和屏风内的义士纷纷点头:“受教受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120.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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