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争霸战》五玥霜

100、100.两世姻缘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仿似久未归家、许久未曾见过他们般，我抱住钢琴前的妈妈，亲昵地撒娇，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女仆们欣慰地又端上许多糕点，铺着白蕾丝餐布的餐桌上铺满水果与各色鲜果蛋糕，我独占一张短沙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滔滔不绝向爸爸妈妈讲述着昨日的惊险历程。

　　“哇，宝贝还参加了舞会。”妈妈每次都能把我夸赞得飘飘然，她丰润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灵活跳跃，弹起时下最流行的沙龙舞曲，恰好就是昨日我跳过的一支。

　　我两下把树莓奶酪饼塞进嘴里，跳起来，踏在每一格节奏点上，两手张开，仿似真的握着那鱼美人的纤手与腰身般，跳起了与昨日不同意味的童真版的华尔兹。

　　跳过瘾了，还跑过去，坐在妈妈身侧的另一张钢琴凳上，与她四手联弹，她包容，我调皮，舒缓的琶音和着清脆的主旋律，仿似涓涓溪流旁有婉约落花，也有清泉滴落芭蕉的叮咚。

　　妈妈弹过瘾，就提起裙摆站起身，举起铃鼓，跟着我的琴声与歌声，跳起庄园里最兴盛的舞蹈，就像肥硕剔透的苹果在叶间抖擞着阳光的丰甜。

　　逗得爸爸狭长的眼睛都不再停留在邸报上，而是用锃亮的皮鞋轻踏着节奏，勾起嘴角看着我们欢闹的母子俩，享受着充满欢声笑语与音乐的天伦之乐。

　　不知怎的，好似千百年后，有另一个我在一边幸福地微笑着，一边潺潺落泪，是幸福的眼泪。

　　与家人幸福的相处，让我暂时忘记那段遥远而触不可及的恋情。

　　一日，阳光正好，我们一家人沐浴在柔光灿烂与瓜果芳香中，围在苹果林下的草地上野餐。

　　红色方格布上摆放着厨娘精心准备的佳肴，野餐篮里的法棍与面包散发出浓郁的麦香，木制托盘上是果农新鲜采摘的苹果、树莓与榛果，两层金丝下午糕点盘中缀着司康饼、鲜果挞和莓果小蛋糕。两壶金边绘花的骨瓷茶壶，一壶是爸爸钟爱的伯爵红茶；另一壶是我与妈妈分享的甜润的鲜奶花茶，庄园里牧场新挤出的鲜奶配上晒干的花瓣粉末，唇齿留香。

　　爸爸与其他热衷舞会沙龙的伯爵不同，他是位安静寡言的文学爱好者，虽未进行创作或是发表研究评论，但手中万年不变的是代表伯爵权威的权杖以及读物。

　　温暖的日光下，他沉默不语地坐在野餐布上，捧着一卷不知名的报纸，时不时托一下鼻梁上的小眼镜，还用带满戒指的手指随着文字漫步，潜心品读。

　　我与妈妈是跳脱的性子，捧着茶点吱吱喳喳品尝一番，又不想浪费这大好时光，我接过女仆端来的小提琴，坐在草丛上欢快地拉动起弓弦，乡音小调从我琴弦中娓娓流淌而出。

　　妈妈站起身跃然起舞，手中铃鼓如黄莺般啼唱，宽大的裙摆随着她的旋转而蓬起，又随着脚尖落地而亲吻脚边小草，就如深海水母，翕张合乎韵律与呼吸起伏有致。

　　有几个女仆在我们不远处，簇拥着旋转着，洒下欢声与裙摆翩翩。在周围果树上采摘蔬果的农妇们都探出头来，放声合唱；不远处在田里干农活的农夫们，也低声应和着。田野上的大伙儿随着我轻快的的小提琴声欢唱，丰收的喜悦高昂，幸福的温馨低吟，汇聚成田间最美妙的曲调。

　　“请问，这里是马博罗伯爵的庄园吗？我是来找艾米利安的。”一声低沉的声音打破欢愉的歌声。

　　树上的农妇们都纷纷止住歌声，好奇地探出头张望。

　　这是来找我的？我放下手中的小提琴，往声音传来的林间小道跑去。

　　有一个双手握着牛皮箱子拘谨站立着的姑娘。荷叶边的小礼服蜷裹着清丽的身躯，水蓝的蓬蓬裙摆飘逸地舒展开来，并不是很夸张，过膝的蕾丝裙摆下露出一对盈盈玉足。卷曲蓝黑色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胸前，雅澹而谦淑。

　　我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怔住了——白皙的面容，巴掌般大小，比印象中的轮廓柔顺许多，原本那双蓝黑的瞳孔已如乌木般漆黑。

　　“你是因？”我屏住呼吸，心如雷动。

　　“是啊，艾米利安。”我以为曾在梦里邂逅的他，不，如今是她，牵住我的手，绽放如海中涓花般恬静的微笑。

　　“我真的不是在梦中吗？你真的幻化成一个姑娘，要嫁给我了吗？”我牵住她的手，却不敢用力，生怕出破眼前仿似泡沫般的美梦。

　　因不好意思地垂眸浅笑，又大胆地说道：“嗯，我的马车就停在路口，带来了许配给你的嫁妆。”

　　我喜从心生，牵着她的手，快步走到父母跟前，大方地介绍：“爸爸妈妈，这是我上次在游轮舞会上认识的姑娘因，她是深海里的人鱼公主，我想……我想和她结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因盈盈屈膝：“小女拜见马博罗伯爵、马博罗伯爵夫人。我是深海人鱼公主因·爱里奥，今日莽撞来访……”

　　“还叫什么伯爵、伯爵夫人，你都进我们家门了，就要跟艾米利安一样唤我们做爸妈。”妈妈站起身迎向眼前的少女。

　　她不好意思地垂眸低呼：“爸爸妈妈。”

　　家人们喜上眉梢，连寡言的爸爸都放下手中的邸报，抬起头一连说了几声“好”，仆人与佃农们脸上染上喜色的红光。

　　妈妈将她的手搭在我的手心，喜气洋洋道：“哎呦，真是大喜事啊。艾米利安，你带着因儿到处走走看看，妈妈和大伙儿为你们张罗好婚事。你们放心去玩吧。”

　　说罢，她欢快的像蝴蝶，提起裙摆，领着着佃农和女仆们去路口的马车上，将一箱箱嫁妆抬进别墅，有沉甸甸的金银珠宝，有罕见的深海珊瑚玳瑁……庄园里欢笑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我牵着因的手，在欢闹声中悄然跑到湖泊边，就坐在当初我的画板前的湖边木板上。

　　臂膀相贴，皮肤的温热传到我单薄的衬衣，这一切好不真实。我的皮鞋踢起一波波水花，享受梦里都不敢细想的相依相偎的宁静。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因轻轻弯下腰，也用指尖拨起浪花。

　　我瞥了一眼她洁白的玉足，惶恐地又移开双眼：“你的鱼尾？是用什么换来的？你的嗓音……”

　　“傻子，若是我换了嗓音，现在跟你说话的又是谁啊。”笑我是傻子的因，就像那日在巨轮上的一样静美。

　　我黯沉了眉眼：“是眼睛对吗？那日你的瞳孔是蓝黑色的，像深海一样，现在你已看不见东西了，是吗？”

　　“哈哈哈，傻瓜。”她跃然而起，再只能容纳二人的小木板上，轻盈转了个圈，我惊得将她扶回身旁坐下。

　　她不以为意地踢着水花，“我们人鱼一族听觉敏锐，所以即使换了眼睛，行动起来也如履平地。只是……只是再也见不到你的模样，你现在正在皱眉头吧，皱眉的你一点都不帅。”

　　“这个时候你还在意看不看得到我的模样吗？”我心疼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你原本有着争霸四海的理想吧，成为海上霸主，血和猎物才是你真正的战场。”

　　“可是，梦想是会改变的。在看见你的一刹那，注定我会变成女儿身，会褪去鱼尾幻化出双足，会不远千里奔赴到你身边，为你生儿育女，甘愿成为在庄园中安身立命的小妇人。”她深邃漆黑的瞳孔朝着迷蒙的湖面，“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我的甘愿。”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如果有来世，如果来世我们还会相见，我不想让你变成妇人，你会是顶天立地、建功立业的大丈夫，我会仰望你、倾慕你、雌伏你、陪伴你。”

　　因用利爪割下一段她的发丝和我的发丝，捆在一起，霎然燃起火光，发丝在她的指尖化为灰烬消散在空中：“我们结发相约，来世我定会千里跋涉来寻你，我们凭着人鱼的标志相认，就如同我们第一天相见那般。”

　　我许下自己的誓言，渴求下一世，甚至生生世世的至死不渝的爱情。

　　依旧是那片弥漫着丰收果实的原野，欣喜洋洋的歌声伴随着莺雀齐鸣，游荡着整片庄园。

　　光阴隧道在流逝。

　　依旧是红色格子的毛毯平铺在草坪上，铺满果酱蛋糕与面包，一篮篮挂着水滴的蔬果，还有描绘各色花簇的骨瓷，除了咖啡、红茶，还有新鲜牛奶，比之前多了几套精致茶具。

　　爸爸依旧是我们的最佳听众，捧着大部头巨著，时不时托托小圆眼镜，时不时用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打着节拍。但礼帽下的发丝在阳光下染上银白，眼角也添了几丝褶皱。

　　妻子因依傍我而坐，车矢菊蓝的蓬松裙摆笼罩着她的细足，如花瓣般的束胸裹住略微丰腴的腰身，她温柔地看向前方，即使眼睛看不见，但抑制不住她眼眸里的柔光。她双手握着沙锤，沙锤描画着一圈绿一圈红的图腾，她随着乐声轻轻摇摆身姿，唱着最动听的歌声。

　　与主唱的妻子不同，我调皮地将她的车矢菊蓝裙摆盖在我的格子裤上，隔着卡其色的衬衫感受妻子肌肤带来的暖意。我架起小提琴，悠扬的民间曲调在我的弓弦中潺潺流出。

　　妈妈始终是我们家的舞蹈家，层层叠叠的蕾丝与荷叶边，随着她翩跹的脚步，如潮汐般涨潮袭卷起漩涡，退潮又泛起涟漪，她手上的铃鼓，随着她的拍打怦然洒下细碎金色斑驳。

　　最有趣的是，妈妈身旁竟跟着两个小胖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孩子都穿着庄园里小贵族的服饰，鲜艳的蓝绿格子衬得春意盎然。孩子们脸蛋红扑扑地似熟透的苹果，眼睛懵懂地眯起，嘟起的樱桃小嘴挂着笑意。都在吃力地跟着我妈妈的脚步，小腿儿迈着小碎舞步，莲藕般的小手瓜把红色的铃鼓举得高高的，哐当哐当，声声悦耳。

　　弹奏至乐章的过门时，举着小提琴的我，分神凑到因的耳畔：“瞧，我们的孩子真可爱。”

　　她低头浅笑，长长的睫毛掩不住眼底流动的脉脉柔情。

　　我拉奏着小提琴，注视一家人在阳光下歌舞，不远处女仆们携手漫舞，田间佃农们哼着丰收调子的低和，享受着庄园中的天伦之乐。

　　正如童话中写到，继承庄园的贵族伯爵儿子与人鱼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儿女绕膝，蔚蓝的天空伴随着幸福的钟声，真诚浪漫直到永恒。

　　远方的天边传来五彩的霞光，很温暖很温暖，有熟悉的声音在远方召唤着我的名字。

　　“涂灵筠……涂灵筠……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