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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缺 ...
赵旻枝从没有想过,来陈家一个多月,第一次离开西岛,是和陈月柏。
付从礼和他们待了三天就被他爸叫回了家。
偌大的西岛又只剩下赵旻枝和陈月柏。
一个星期过去后,陈彦华来电说,因为特殊情况,他们推迟五天再回国。
陈月柏把在家能玩的花样儿都来个遍,却还是感觉无趣。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西岛之外。
“出去玩?”赵旻枝正盘腿坐在沙发边。她午后刚洗过头,长发吹干后很随意披散。
阳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在她身上,似浮动的金箔。
陈月柏单手一撑,从沙发另一头窜到她身边。
“你来西岛这么久了,还没带你出去玩呢。”
这倒是实话。她来陈家已经一月有余,还没有迈出过西岛的大门。
因为父亲的意外离世和身份的急速转变,让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热衷于接触更多的人和物,像个寄居蟹一样,住在安全封闭的壳里。
既是自我的保护,也是变相的逃避。
赵旻枝拢起长发,用发圈绑了个低低的马尾,有些犹豫:“就我们俩吗?”
“对啊。”陈月柏随手拿起旁边果盘里的苹果,一抛一接的玩起来,“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赵旻枝脑海里浮现出淮明巷。
她其实很想回家看看。
然而只是一个快速闪过的画面,却像锋利冰冷的刀尖,划破记忆的保护层,让她倍感苦涩悲恸。
同一时间,情绪实体化为下意识的泪涌。
凉丝丝的泪珠滑落的时候,连她自己都震惊了,慌忙别过脸。
陈月柏一时怔神,往上抛的苹果都忘接,完美正中脑门,顾不上疼,他扭曲着表情问:“诶诶诶,你怎么了?你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出去啊!”
“我没有不想出去。”赵旻枝矢口否认,接过他递来的抽纸,借口道,“刚刚是风迷眼睛了。”
“真的?”
“嗯。”
赵旻枝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陈月柏有些怀疑,就听见她又说:“我们骑车出去吧……不用海叔送。”
-
两人各骑一辆自行车从西岛出发。
出发前,陈月柏问赵旻枝想去哪。
她答不上来。
“那你在前面带路好了,想往走就往哪走。”
赵旻枝欣然答应。
连接西岛的公路沿海而建,因为尽头直达陈家的私宅西岛,所以鲜有汽车经过。
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承包了整条路,可以随心所欲。
阳光透过层叠茂盛的枝叶,落在地面,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和畅的热风迎面而来,裹挟着一丝海的咸气,顺着飘飘然的蓝色裙摆而去。侧耳仔细聆听,还能听见鸥鸟的声音。
赵旻枝已经很久没骑自行车了。
上一次骑车,还是去海边船厂给加班工作的赵修成送晚饭。
老式斜杆自行车又高又重,蹬起来就很费力,链条哗啦哗啦响,像嗓子里装风箱的老头。
赵修成担心她摔着受伤,还不让她骑,也不用她送饭。
她偏不听。
直到某天雨天路滑,她骑车摔倒。衣服脏了,晚饭也洒了。
她怕赵修成责怪自己,惴惴不安又狼狈不堪地去船厂找他。
赵修成却并没有责备她,反而跟老板请假,带她去商场买新衣服,带她去吃她心心念念的必胜客。
那是让赵旻枝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虽然商场店员对一身脏兮兮工装的赵修成面露嫌弃,虽然必胜客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但是赵旻枝很想让所有人知道,她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可惜,她的爸爸已经不在了。
已经永远的不在了。
-
“赵旻枝——”
呼唤声打断了赵旻枝的回忆。她如梦初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摇摇晃晃,跟条蛇似的左摇右扭前行。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陈月柏来到她旁边,面朝向她,有意欠着一张脸问:“你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
一句话激起赵旻枝的胜负欲。居然有人会质疑她不会骑自行车?
她情绪一上头,像窜起一股小火苗,故意把车头朝陈月柏那边一别。
吓得陈月柏赶紧拉开距离,心有余悸地大声不满道:“喂!你想让我摔下去啊?!”
赵旻枝一挑眉:“谁叫你说我不会骑车?稍微用车头别你一下就能把你吓得半死,胆小鬼。”
刁蛮狡黠又灵动活泼的语气,像毫无攻击性的小猫爪子,在陈月柏心上轻轻挠了几下。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她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赵旻枝发觉他嘴畔带笑,呆头鹅似的盯住自己,又别了他一下。
这次,陈月柏直接被别得被迫停了下来。
看她自顾自地朝前骑,一点也没有等自己的意思,他大喊:“赵旻枝,你给我等着!别让我追上你!”
话虽如此,语调里却满是笑意。
前面的人在沿途铺天盖地的绿意里,留给他一个自由而畅快背影,高声回应:
“你有本事你就来呀!”
两个人沿海岸线前行,你追我赶的嬉闹耗时费力,直到筋疲力尽,才在靠海的护栏边停靠歇息。
护栏外是一片海滩,暑期的旅游热度还没过去,沙滩上的聚集不少游客。
停下来没一会儿,额头和脖颈的汗珠就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赵旻枝满脸通红,像只冒气的包子,鬓边的碎发又黏又湿,贴在脸上,她不得不费劲整理。
陈月柏也是同样如此。他喘着粗气,汗珠在额角积聚,随他的动作坠下,在灰白色的短袖上洇开淡淡的湿痕。
忽地,他眼前一亮。
“你等我一下。”
赵旻枝疑惑地“嗯”了一声。话音刚落,身旁的人如疾风般敏捷,抓住护栏一跃而起,轻轻松松地翻过齐腰高的护栏。
等她反应过来时,陈月柏已经抱着两瓶冰镇矿泉水回到她面前。
陈月柏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她满眼惊奇地接过后,看外星人似的盯着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那边,有入口。”赵旻枝没挪眼,用手指向不远处。
“我这个人不爱走寻常路。”
“是吗?”
赵旻枝托腮看他,充满质疑和哂意。
陈月柏被看得发毛:“我说是就是,你看好了,我再给你走一遍。”
他双手扒住栏杆,用力往上撑,右脚刚搭上来,左脚却踩空打滑,腰部被护栏挡住,上半身直愣愣地朝前栽去。
赵旻枝迅速伸出双手扶住他。
他握住她的手,额角磕在她瘦削的肩头,有惊无险。
心念恍然一动,如同不远处的海浪拍在礁石上,哗然一瞬,分裂出颗颗晶莹的水珠。
“你能不能小心点?”她的语气是责备中夹杂关心。
“小问题啦。”陈月柏重新翻了过来,脸色比刚才更红,“我们把车推到海边去坐坐吧,那里凉快一点。”
两个人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礁石,就地坐下。
赵旻枝感觉马尾松散,便取下发圈。没了发圈的束缚,沁凉的海风吹得她发丝凌乱飞舞,不经意间蹭过陈月柏的脸颊。
他依稀能嗅见干净馥郁的气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感觉痒痒的。他别扭地将脸转到另一边,捡起就近的石子,往水中抛去。
赵旻枝重新绑好马尾。
倏然,远处的建筑物内传来震耳欲聋的低沉声,像山林间的猛兽低吼。
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陈月柏也不例外,嘀咕道:“那是什么地方?”
“州澜第二船厂。”
他诧异问:“你怎么知道?”
“我爸爸在那里工作过。”
他神色一诧,觉得自己不该多嘴问,让她想起伤心事,便懊悔而愧疚地低下头,脚底碾着石子在礁石上来回摩擦。
赵旻枝却没有如他所料中的伤心,她环抱住膝盖,面朝浪涛声声的海面,反而很平静地说:“我以前也好奇过是什么声音,我爸爸说,那是船入水前的动力声。我爸爸对待那些船,就像对待人一样,给它们检查、刷漆、维修……”
陈月柏学她一样环抱自己,将头枕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注视她。
在外人眼里,赵旻枝的父亲是个穷苦老实的鳏夫,唯一的优点就是吃苦耐闹。这样的人,就是死了也不过是被人说倒霉,还连累自己的女儿,留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
可是对赵旻枝而言,父亲是她整个世界的唯一支撑,是把所有的爱都无条件交给她的人。
她明明很难过,明明很想念父亲。但周围的人和事却让她不得不伪装出超脱的淡然,美其名为人死不能复生,要朝前看。
所以直到此时,达到顶峰的倾诉欲得到宣泄。赵旻枝才发现,自己竟隐忍压抑了这么久。
“船厂的老板是个很好的叔叔,常夸我爸爸的维修技术好。禁渔期还给我爸爸介绍工作……”她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月柏抬起脑袋,问:“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我在听。”
“我说得太多了。”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多不多……”陈月柏连连摇摇头,“我从没有听你说过这些,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对我说。”
“我也没有其他想说的了。”她的目光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顿了几秒,“我觉得,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忘记。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现在我爸爸去世了,除了我以外,谁也不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我怕有一天,我也会忘记爸爸的模样,忘记有关他的那些事。”
“不会!”陈月柏斩钉截铁道。
赵旻枝一脸的茫然和惊异。
“你刚刚跟我讲了那么多关于你爸爸的事情。现在我也知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爸爸。所以,现在是我们两个人都知道了。”
少年的声音坦荡真挚,像在对神祗起誓。
他说:“你不会忘记,我也不会。”
他们注视彼此。
短暂沉默片刻后,赵旻枝吸了吸鼻子,压下咽喉处的酸涩感。
她说:“陈月柏,我想回家了。不是回西岛,而是回淮明巷。我想回去再看一眼。”
-
两个人回到淮明巷,赵旻枝竟未对轻车熟路的陈月柏产生过怀疑。
西下的残阳如血般颓靡,只照亮巷口处的一小片地。
赵旻枝的出现自然在左邻右舍间引起了不小的轰然。她牵起笑脸应对,从容地走到最里面的小房子。
她随身携带钥匙。门锁生锈,钥匙插进去,像被狠狠咬住,费很大劲儿才拧动。推开门的顷刻,许久未有人活动的屋内,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她挥手扇开。
陈月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刚才走进巷子,一路的景象就让他惊讶到失语,反复刷新他的认知。
两个人并排走都费劲的巷子两旁,前前后后有八、九户人家,每户人家至少住下四口人。光闻刺鼻的油烟气,就知道哪户人家晚上吃什么菜。
赵旻枝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十五年。
她已经先行一步踏入屋内,望向站在门外四处张望的陈月柏,她意识到锦衣玉食的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便说:“你可以巷子外等我。”
“不用。我也进来看看。”他跨入门槛。
逼仄的屋内空空荡荡,只剩一架布满灰尘的人造皮沙发,落漆的墙上残留几张翘边泛黄的老旧歌星海报,以及一张八年前的日历。
州澜这边有一个习俗,一个人去世后,家里人会把他有关他的所有东西都砸掉或者烧掉。
赵修成的更甚,有关他的一切都即将消失殆尽。
赵旻枝站在窗台边暗自神伤。
连窗边的花瓶都没有留下,已经变成散落一地的碎片。
“赵旻枝,你过来看。”
她闻声回头,见陈月柏站在墙边,面对那张忘撕下来的日历。
“你看这里。”他指向6月19日。
这一天被圈起来,在旁边批注了一行小字
——“旻旻七岁,身高120.8cm,体重28.6公斤。”
歪歪扭扭的字不算好看,却承载着无可计量的爱。
她忽然记起什么,走到门口,示意陈月柏也过来。
将门稍稍朝外合,靠屋内一层的门框上,能看见一些人为刻印的痕迹。从下往上,间隔不太均匀。
“这是什么?”陈月柏好奇。
赵旻枝往那一战,他恍然大悟。那些印记都是依照她的身高刻出来的。最上面的那一抹,现在才齐她的肩头。
陈月柏放眼四周,目光落在窗台上,捡起一块花瓶碎片回到她面前。
“你先别动。”
右手落在她的头顶,确认好位置后,用力刻出一道痕迹。
“好了。”他的手落回身侧。
赵旻枝转过身仔细看,不禁莞尔。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属于她和爸爸的时光痕迹。
点点滴滴,弥足珍贵。
她带走了墙上的日历。
回程的路上,赵旻枝将更多关于自己和父亲的事情告诉了陈月柏,包括赵修成教她骑自行车、会给她买花。
回到西岛时,已经月上枝头。
海叔和莲姨还在担心他们俩,见他们回来了,欢欢喜喜地问他们今天去哪玩了。
陈月柏只说骑车去了沙滩,没提回了淮明巷。
“这又是你买的什么新奇玩意儿?”海叔看向车筐里卷成筒的日历。
陈月柏就是喜欢买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而且海叔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很好。
赵旻枝低眸,正在思考如何回答。
“嗐,随便买的一张画报。没什么好看的。”
一句话,既回答了海叔的疑惑,又打消他进一步看的念头。
赵旻枝看他的眼里,充满感激。
他的嘴边弯起一个耀眼的弧度,大大咧咧地往别墅里走:“莲姨,我饿了,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啦?”
莲姨笑着说,今天做了他喜欢的油焖大虾。
赵旻枝小跑跟上,跑到他身边。
“陈月柏。”
“嗯?”
“谢谢你。”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寻梦环游记》
之前看过一个心理学方面的科普,人在经历大悲的时候,心里会触发保护机制,让人看起来不那么难过,但是可能会在某个节点,因为某件事或物,甚至某句话,保护机制会失效,悲伤情绪虽迟但到。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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