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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原来 ...

  •   大考半个月后,外界对学子登科的关注慢慢减淡,但对有了功名的学子们来说,决定前程的重要时刻才刚开始。

      谢延堂不是御台阁的人,有些议事场合和他无关。不过,几位御台阁和吏部的大人们,才从文顺皇帝的议事堂里离开不久,这次召见时大家商量的内容,就已经朝谢延堂的耳边传过去了。

      在文顺皇帝初登基时,曾想纳用年轻的学士充入御台阁,分散老派的权力,但被太后劝阻。谢延堂得知这点隐秘后,一直牢记在心。

      既然皇上本是有意,那只需做足事先的功夫,再投其所好,至少能有七分胜算。谢延堂自信这机会一定是属于谢诵的。

      所以,自从谢诵复学后,谢延堂用心为他塑造声誉,到处打点,用不菲的代价在暗地里推动新仕入阁的提议。谢延堂不必亲自表明企图,自有人为他代言。

      好不容易等到这决定的时刻,从内宫送来的消息却让谢延堂大失所望。据说,谢诵进御台阁的事确实被提了出来,当时也没有异议。

      但是御台阁里资历最深的余善从,又说起眼下的两件大事:明州灾荒,和卫戍镇兵变。余善从觉得,也可以将有才能的学子外派出去历练一番,助其成长。

      大家都知道,余善从的长子余静宾去年自请外派去了西川。余家是以身作则的,余善从这么说,其他人只好又附和,新晋学士们的入职安排就需要重新考虑了。

      谢延堂万万没想到,以‘和’为名的余善从,竟然不愿顺水推舟?因此一面恼恨,飞快地想着该如何踢掉这块石头?

      晚上,谢延堂把谢诵叫到书房,面色严肃地说:“你去余府提亲吧!”

      谢诵道:“不。我要自请外派,前几天在贺宴上见到余大人的时候,已经向他请教过外派的事项。”

      谢延堂歪过头问:“你不与我商量,去和余善从商量?他是你爹?”

      谢诵道:“我早就决定了。”

      又来了,谢延堂揉额,“你想得太简单了,人在京中才能抓住机会,远走千里之外,需要多大的功绩才能传到皇上耳边?相比之下难了何止百倍!”

      谢诵道:“大人突然让我去余府提亲,是所愿并不顺利,何必强意为之?我听说皇上很为卫戍的形势担忧,你应该多考虑一些出征的准备了。”

      谢延堂道:“是有小小意外,但不能就这么算了,皇上没有反对入阁的提议,只怪余善从多嘴!这个很容易解决,只要你成了余善从的女婿,他就会全力维护你。我们先去和他定下密约,等你入阁以后再公布亲事。”

      谢诵道:“大人,你已经不清醒了。”

      谢延堂道:“放肆,你才不清醒,只做了几天好儿子,又开始自以为是。你不是很爱护辛有吗?还抛下她跑到外头去干什么!”

      谢诵道:“我要带辛有一起走。”

      谢延堂道:“你是这样打算的?把前程和家人抛在脑后,带着你的姑娘去逍遥快活?”

      谢诵道:“外派是我的官职,辛有是我的夫人,大人无法正确地理解吗?”

      谢延堂以掌击案,“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想由着自己胡闹,除非和我恩断义绝!”

      谢诵叹了口气,“请大人冷静地想一想,我们以后再谈。”

      谢诵从谢延堂的书房离开后,立刻去白竹小筑,让辛有和他一起回别院住几天。谢延堂已知谢诵的打算,谢诵担心辛有留在谢府里会受到胁迫。

      只带了随身的东西,谢诵和辛有回到丰安寺别院,李固提灯站在门前等着他们,见面都格外高兴。

      辛有在别院暂住下来,谢诵隔天回家去见谢老夫人,希望祖母理解他的心意。

      谢老夫人还不知昨夜发生的变化,听说他父子又开始反目,谢老夫人着实无奈。

      但谢老夫人乐于偏袒孙儿,先听了谢诵的解释后,觉得孩子外派出去两三年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打算帮谢诵劝他父亲回心转意。

      谢延堂一早到了公署便派人去问余善从的消息,听说他当日在家休息,立刻抽了空去余府见他。

      余善从听说谢延堂来了,心里倒想趁这机会劝他几句,出去站在日光清照的鱼池边等他。

      两人不久前才见过面,此一时彼一时的心情却大不同。谢延堂本有央求余善从的打算,看着余善从那张毫无愧疚的脸,谢延堂的气又忽然不顺了。

      余善从道:“昨天夜里又有两道兵折送到,卫戍的游狄越狂妄了,你要早做粮饷的准备。”

      谢延堂醒了醒道:“难道游狄已经过了沌河?”

      余善从点点头,神情意味深长。

      游狄沿西北一线进犯,是几乎每年都有的状况,朝廷的经验是以敌方是否越过沌河为限。游狄的盟军过了沌河,大战随时要来。

      但这消息在谢延堂心里滚了滚后,很快被放到一边,谢延堂重新提了口气,指责道:“余大人,你是贤明君子,怎能随意阻人前程?”

      余善从眨眼,“你说那件事啊,那是皇上的意思,我也非常赞同。”

      谢延堂道:“就算皇上有这种想法,也不用把新晋的学士们都外派出去吧?你应该为朝堂的需求考虑,向皇上力荐:留下辛澄这样的佼佼者。”

      余善从道:“辛澄确实可贵……”

      谢延堂立刻道:“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们做个亲家吧。”

      余善从疑惑地问:“我是很喜欢辛澄,但他曾告诉我:自己已经有意中人了。你还不知道吗?”

      谢延堂有些尴尬,原来谢诵已经故意断绝了这条捷径。余善从和夫人相濡以沫,从无二心,应该不会把女儿嫁给‘另有他意’的谢诵了。

      余善从看谢延堂如败了阵,轻叹道:“你我都是从七品属官做起,用了许多年才走到这一步的人,为何不愿孩子出去走走呢?他们的起点已比我们高了太多,只要稍加努力,很快就能和我们并肩,这真的不能令你满意吗?”

      余善从的话仿佛如风,吹开些蒙在谢延堂心上的执念迷网,让他重新看见迷网下的清醒。

      谢延堂道:“我亏欠辛澄很多,他又那么好……我必须给他最大的帮助,最好的前程,才能弥补我的过错。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才能让他真的原谅我。”

      余善从有些懂了,带着些无奈的心情问:“辛澄知道你这么想吗?”

      谢延堂摇摇头。

      余善从道:“你应该告诉他,再让他去做想做的事,这样就够了。”

      谢延堂离开了余府,坐在轿中时有些恍然,亦有些轻松。他一向对余善从并不服气,甚至有些掺杂着妒忌的敌意,却偏偏向他倾诉了真心话。这就是天意吗?

      不久之后,谢诵的外派下达,不是兵荒马乱的卫戍,也不是灾害连连的明州。谢诵被任命为海云县丞,那是个水运便利,商贾云集的富庶之地。

      显然,谢延堂又在背后做了必要的安排。

      虽然谢延堂摆出与谢诵冷战不和的态度,表示任由谢诵去‘放荡’,也无法控制自己必须伸向谢诵的手,为他系上牵引的线。

      在离京前,谢老夫人要求谢诵搬回家里,让甄氏为他们准备所需的一切。对即将负起照顾谢诵责任的辛有,也格外有一些教导。

      甄氏有些看不懂这场一转二折的变化,谢延堂和谢诵像是闹掰了,又没有闹掰的气氛。谢诵这一走,议亲的事也搞不下去了,她却已收了不少女家的好处。

      三月初,外派的官员们先后离京,大家在春风煦煦的路边送别,也被称作‘春放’。

      谢诵去向余善从告别,余夫人又出面回请为谢诵饯别,也邀请了辛有。

      这一次在余府,招待辛有的人是余溪婉。因为余夫人对辛有有些不同的亲近,余溪婉便叫辛有‘姐姐’,感谢辛有上次对母亲的照顾。

      春天花开烂漫,两个姑娘在花园里闲逛,余溪婉教辛有斗草,但更爱听辛有说点心坊里的故事:比如有一只总会在夜里自己打开的抽屉……一群咬着尾巴排队上楼的老鼠,还有住在主屋大梁上的蟒蛇黑虎,嘶嘶地从人们头上游行过去。

      余溪婉听够了趣事,和辛有坐上秋千,好奇地问:“你要和辛澄哥哥一起去海云吗?”

      辛有点点头,余溪婉有些怅然地说:“我阿兄去西川前,希望辛澄哥哥能像他一样照顾我,可是辛澄哥哥再也没来过。可能是因为,他已经遇到了你。”

      辛有道:“辛澄他有很多自己的心事,他没有那样做,应该是觉得还做不到。”

      余溪婉笑着说:“姐姐,你不用告诉辛澄哥哥,我已经不在意了。”

      辛有点点头,“好,等以后再见面时,让你阿兄向他问罪。”

      日头渐渐当空,仆妇来请她们回去,余溪婉和辛有挽着手从水边走过,余溪婉道:“我娘头疼了很久,怎么也治不好。今天你们来了,她才打起了精神。”

      辛有看见余夫人站在前面的廊下,慈爱地远望着她们,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但身边的余溪婉高兴地叫了声‘娘’,辛有便忘了自己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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