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闺秀》土堆大人

40、心术

　　辛有在帮谢诵整理书房的时候，突然看见怡文轩的仆从带着谢老夫人和嬷嬷走到了这里。

　　辛有放下东西准备过去行礼，正要进门的谢老夫人忽然露出惊讶的样子，脸色也变成隐隐的厌恶。谢老夫人甚至没给辛有行礼的机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辛有疑惑地追出去，但谢老夫人没有回头，辛有便愣在那儿，不安地握住了挂在腰前的帕子。

　　不多会儿后，银德来找辛有，笑着问：“刚才老夫人来过？我在外头瞧见她们了。”

　　辛有犹豫地说：“姐姐，老夫人看见我在这里，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银德听了也一头雾水，“或许是因为别的事？但也不至于一句话不说呀，是不是老夫人根本没看见你？”

　　辛有摇摇头，“不是，老夫人盯着我看了一瞬，脸色好像变了。姐姐，我有哪儿不对吗？”

　　银德上下打量辛有，费解的说：“我瞧不出毛病。难道老夫人是怪你穿的不精致？你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总是认真打扮过的，现在素面布衣地在这里干活，可能老夫人觉得：会让公子面上无光？”

　　辛有道：“是吗？老夫人只是不喜欢我穿得太简朴？”

　　银德道：“老夫人回府那天，甄夫人穿得灰暗，不是被老夫人挖苦了？昨个你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还嘱咐你公子天冷时容易积下虚火，一点也没把你当外人。今个见面一字没说就走，一个字都不说，按照老夫人的脾气，你若哪里不对肯定要挨批评。不说表明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看着不喜而已。”

　　辛有颇有压力，“姐姐，公子为了让我和老夫人和睦相处，说了，做了很多。我不想让公子失望，现在该怎么办呢？”

　　银德道：“只是猜想罢了，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不高兴？要去赔罪也无话可说呀。咱们等等看吧，这才相处了没几日，你也不能太畏怯了。”

　　辛有听了劝，知道再担忧下去也是没头没脑，就和银德一起收拾好书房，回秋璃苑去了。

　　当天下午，辛有和白雅如约好去报国寺求平安符，正为此做准备时，管事赵福独自来了，他的样子有点奇怪，引起辛有和银德的注意。

　　赵福慢慢挪进屋子里，躬身一礼道：“小姐，老夫人这里有个吩咐……”

　　老夫人果真送了吩咐来，这仿佛是茶壶揭了盖，辛有和银德也不太惊讶，等着赵福道出原因。

　　赵福说：“老夫人让我给小姐另找个住所，我刚才亲眼到处看了一遍，靠西的白竹小筑又新又敞亮，和这里只隔两道墙，往怡文轩去也方便。小姐怎么看？”

　　银德惊讶地问：“不让住这儿？”

　　赵福道：“是啊，今儿个不搬也行，我想老夫人也不会那么急着催促。”

　　辛有问：“赵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赵福道：“老夫人没说。如果要找人搬东西，只要告诉我去办。”

　　银德道：“不用麻烦，怡文轩里人多的是，赵先生有事自去忙吧。”

　　赵福走后，银德纳闷地说：“这个是什么怪事？”

　　辛有倒很冷静，想了想道：“姐姐，没关系，公子让我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安，这是元夫人的秋璃苑啊。”

　　银德道：“话虽如此，突然让搬出去……面子上有点丧气，大府里的嬷嬷和仆妇们又嘴碎…”

　　辛有轻声道：“姐姐，我只担心公子会不高兴。”

　　银德叹息，“这突然冒出没头没脑的变故，公子肯定不会高兴。公子不高兴，谢老夫人也不高兴，而你被夹在中间，多想想真是麻烦。”

　　辛有道：“先搬到白竹小筑去吧，你去怡文轩叫两个人来，咱们的东西也不多。”

　　怡文轩的仆从去前院工房里借了推车，只两趟就搬完了东西。赵福说得没错，白竹小筑里内外整洁，布局雅致，是赵福用心挑选过的。

　　东西搬来以后，辛有和银德，湘儿慢慢收拾一遍，看着也和秋璃苑的西厢一样了。

　　湘儿出去烧水煮茶，银德点起屋子里的暖炉，小声道：“不知这里的火道生在哪儿？还要叫赵先生来问问，咱们去秋璃苑那时候，都是公子亲自安排好的。”

　　辛有在榻边坐下，所有所思地说：“姐姐，其实我并不一定要享这福气。”

　　银德道：“我明白，你是为了公子，为公子是值得的！”

　　辛有道：“为了公子，我不能让老夫人生气。你看，我是不是该去向老夫人请罪了？”

　　银德道：“既然事情是从老夫人心里冒出来的，当然要去问清楚。你也别觉得委屈，当是自个的祖母，听她训诫就是了。”

　　辛有道：“我知道，我大概是有不对的地方。公子说过，老夫人向来是很中正的。”

　　银德道：“那就去吧，露面晚了，老夫人还以为你在生闷气呢。”

　　因为怀疑是穿错衣裳的缘故让老夫人生气，辛有格外用心装扮后才去大院‘请罪’，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却已天差地别。

　　充满香料气息的暖房里，谢老夫人微侧着身体坐在榻上，目光从辛有身上一扫而过，似乎已经对辛有失去了信任，但仍要顾虑谢诵的感想。

　　辛有鞠身一礼，温顺地说：“按照老夫人的吩咐，我已经搬进白竹小筑。”

　　老夫人冷淡地说：“回去吧，以后不用来给我请安。”

　　辛有心里一沉，小声问：“我不明白，如果我犯了过错，请老夫人责罚。”

　　老夫人缓了一时才说：“为人不可心术不正，你谨记着这句话，若能领悟也是你的造化。”

　　辛有更加不明白了，谢老夫人好像在指责她心术不正？辛有无法理解。

　　老夫人身边的唐嬷嬷出面赶客，“辛小姐，请回去吧。”

　　辛有小声道：“不，老夫人误会了，请老夫人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唐嬷嬷严厉地说：“小姐休要在此纠缠，惹老夫人烦心。”

　　辛有看见谢老夫人的脸越加阴沉，根本不想开口和她理论，只好行礼离开。

　　这是人生的初次，辛有受到‘心术不正’的怀疑，且不清不楚，无法辩解。

　　辛有一路沉默，银德却很生气，甚至怀疑谢老夫人的中正是徒有虚名。所谓的心术不正，是对辛有的故意设计！

　　因这毫无道理的遭遇，底层和高门之间互不相容的一些特质，顿时在银德心中推开了一条横沟。

　　两人习惯地走到秋璃苑附近，才想起该回去的地方是白竹小筑。

　　这时，阿景背着一个包袱从外面回来，他今天一早去别院给谢诵取东西，被李固多留了半日，问长问短。

　　阿景快跑几步，到了辛有面前说：“姐姐，宋夫人来了！我在门前看见她下了车。”

　　银德一拍大腿，着急地说：“哎呦忘了，咱们要和宋夫人去报国寺！这可怎么好？”

　　辛有道：“仆从们还不知道我们搬走的事，就在这儿等宋夫人吧。”

　　阿景听不懂了，“姐姐，我们搬走是什么意思？”

　　银德扶着阿景的肩，指着向西的小路说：“从那儿一直走，到了回廊转右，过两道墙后看见一片竹子，钻进去再出去，就是咱们日后住的白竹小筑。你快去告诉湘儿：让她备茶招待贵客。”

　　阿景点点头，背着包袱去了。

　　没过多久，一个仆妇带着白雅如和冯氏，经过前面的曲桥走过来了。看见在路边等待的辛有后，白雅如笑着向她点点头。

　　朋友的笑容像拂面而来的春风，让辛有暂时忘记了沮丧的心情，笑着向白雅如走过去。

　　两方热闹地见了礼，白雅如道：“小有，你忘了咱们今天去报国寺的约定吗？我在长街上等了又等，连个送信的人都没等到，真的有些担心，所以干脆过来看看你。”

　　辛有自责地说：“是我不好，突然遇到一件急事，就把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白雅如体贴地问：“应该不是一般的急事吧？你并不是粗心的人。”

　　辛有道：“多谢夫人体谅，请去我的住处坐下谈吧，下午外面的寒气有些重了。”

　　白雅如和辛有相挽着往前走，她以为辛有的住处就是眼前的秋璃苑，却竟然不是。

　　白雅如不禁觉得奇怪：难道辛有是特意赶了很远来接她吗？

　　一行人绕过竹林到了白竹小筑，这间小院子是很别致的，但更像是一间考究的客居。

　　经过庭院的时候，白雅如忍不住问：“小有，我记得你说过，你住在元夫人的旧居里。就是这儿吗？”

　　辛有向陌生的四周看看，笑了笑道：“这不是元夫人的旧居，我是今日刚搬进来的。”

　　白雅如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件急事？”

　　辛有点点头，白雅如就不再追问了，心里却有些为辛有担忧。对于高门里人事的复杂，白雅如早深有体会，但不便向辛有刨根问底。

　　安静的小筑屋内，辛有和银德不在的时候，婢女湘儿去墙外剪了几支梅花插在厅里，加上烧热的炉火，屋子里已是香习习，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