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闺秀》土堆大人

35、走吗

　　辛有完成了托付，再去向白雅如道谢。

　　在辛有离开的这段时间，白雅如似乎已和冯氏作了商量，因此开诚布公地问：“辛有，你觉得阿薇能回心转意吗？”

　　辛有心里一直存着淡淡的矛盾，她知道白雅如能帮助金江文和宋嫒薇，但她必须谨慎，如果白雅如反对门第悬殊的感情，那么告诉她实情反而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艰难。

　　辛有轻声问：“夫人很关心阿薇，夫人觉得，阿薇不想出嫁的理由是什么呢？”

　　白雅如坦荡地说：“阿薇是好孩子，我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仔细地想过，也想不出她有哪次不肯听话的时候……反倒让我想出了一件怪事：阿薇对议亲从不积极，谁提她烦谁！这么乖巧的孩子，不想嫁给良人佳婿，要舍弃家人富贵，恐怕是因为姑娘家拐弯抹角的心事了。高门里的闺秀清白最重，阿薇的父母以为把孩子关起来就能让她反省，可阿薇不是太可怜了吗？原以为自己是父母宠爱的孩子，突然要被毫无商量地嫁出去，大家都觉得她应该高兴，可她就是不高兴啊！”

　　辛有道：“夫人看得真明白。”

　　白雅如道：“我只活在这片院子里，再宽阔些就是宋府的东西南北，阿薇不肯出嫁已经是家里最醒目的大事了，我虽然替阿薇担心，她娘倒宁愿装聋作哑呢。”

　　一旁的冯氏略垂着眉道：“夫人和四小姐这回是同病相怜了。”

　　辛有想起冯氏进门后曾告诉她：白雅如最近在为事伤怀，望她开解。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白雅如不高兴地轻斥冯氏：“阿保，辛有已经在为阿薇烦恼了，你还提我的事做什么？”

　　冯氏道：“夫人总说辛姑娘宽厚，可靠，如今辛姑娘进了谢府，与咱们来往十分方便，不是正好与夫人结为姐妹交？”

　　辛有道：“是，我愿意听夫人分解心事，也有需要向夫人请教的地方。”

　　白雅如道：“这些无奈的家事，你听了也是徒添烦恼。我一向最在意什么，你是知道的，老夫人日前病重，口中念叨的一件是阿薇的婚事，另一件是我们三房无后，所以催着我给兆云纳妾。”

　　辛有记得金江文曾说过，宋兆云和白雅如成亲多年没有生育。想当时，白雅如只是怀疑宋兆云有外心，就紧张得无法自持，更不可能把他分给另一个女人。

　　辛有果然陷入了双重的烦恼，阿薇和白雅如都是她在意的人，此时窗外的雪景依然晶莹动人，巨大的危机却占据了这里.

　　天色向晚，辛有离开宋府回去，失去日光的天地一片萧瑟，美丽的雪色突然露出阴暗无情，孤独的感受也向辛有心中袭来。

　　总有一些这样的时候，她忽然不知自己现在是谁？仿佛浮萍跻身在巨大的堤岸之间。

　　银德看着辛有冷峻的脸色，低声问：“小有，你哪里不舒服吗？”

　　辛有轻轻摇头，“我觉得很难。”

　　银德问：“是指宋小姐和金大夫吗？小有，你也听我多说一句，姻缘的好坏不是能轻易辨别的，所以孩子们才要遵从长辈的经验。宋小姐如何能嫁金大夫？违背父母是天大的不孝，一个不慎就会闹得天翻地覆呢！小有，你若帮金大夫，谢大人知道后肯定会动怒。”

　　辛有道：“姐姐，金大哥帮过我许多忙，如果不是他和公子挺身而出，我早被别人赶出祟京了。”

　　辛有要帮金江文的心意稳固如石，银德不禁担心起来：辛有能进谢府已是万万幸，若为成全别人毁了这段姻缘，那多么可惜！

　　多日以来初次外出，回到谢府时辛有竟觉得熟悉又安心，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自愿归宿了这里。对于家的条件，辛有向来要求很低。

　　因为辛有迟迟不归，怡文轩的一个小仆被派在外面接应，当辛有匆匆走进怡文轩的时候，谢诵和金江文都站在廊前等她，这一幕立刻把辛有拉进了沉沉的责任中。

　　围着炉火，辛有把宋府的情况告诉他们，金江文在复杂的心情中久久无语。

　　辛有道：“金大哥，阿薇说她明白你的心意，她会勇敢地走到你的身边，她知道你一定会等她。”

　　金江文垂头落泪，在心里痛恨自己的无能，他想不顾一切地去保护宋嫒薇，但他是如此无能！

　　金江文垂落的身体像僵硬的石塑，让辛有和谢诵感到不安，谢诵道：“阿文，你想做什么？我一定支持你。”

　　金江文面色沉暗地站起来，看看谢诵和辛有，“我会自己想办法见阿薇一面，从今天起，我的人和我的命都是宋嫒薇的。”

　　辛有担心地说：“金大哥，你不要太着急，我今天和三夫人谈了很久，三夫人和别人不同，她能理解阿薇有自己的想法……我们都希望你和阿薇能好好地在一起，所以一定会有办法。”

　　谢诵道：“阿文，我们再商量一下。”

　　金江文道：“阿薇和裴家的亲事已经定了，马上就要嫁娶，我没有别的机会，如果阿薇愿意，我想带她离开这里。其实，一年一年时光流逝，我不能成为和阿薇般配的人，结果怎么可能改变？”

　　谢诵道：“你一定要先见宋嫒薇吗？这风险很大，不如让辛有送一封信给她。”

　　金江文道：“辛有说阿薇打算用别的办法对抗父母，那肯定是个傻主意，我很担心。即使辛有能见到阿薇，让她一而再地去探访，更会引起宋家的怀疑。”

　　谢诵和辛有渐渐陷入了沉思，这急迫的情形仿佛惊雷一触即发，该怎样做，才是对宋嫒薇和金江文最有利的？

　　谢诵建议金江文暂留在怡文轩，但金江文另有打算，他已知宋嫒薇曾想离家逃婚，因此决定立刻变卖医馆和几处微薄的产业，为救出宋嫒薇做好准备。

　　金江文急着离开后，谢诵和辛有仍愁眉不展。金江文说的没错，这是早可预见的一天，但人心皆向往美好的希望，而噩耗总是突然降临。

　　一直不敢露面打扰他们的仆从，这时在门外小心地探头问：“公子，要用饭吗？”

　　谢诵说‘好’，转身走到辛有旁边，微微笑着问：“你早就累了对不对？”

　　辛有很喜欢谢诵的笑容，但即使他如此温和，也不能让她变得轻松些。

　　辛有问：“辛澄，还有别的办法吗？”

　　谢诵的笑容化为眼中的闪烁，“如果他们决定这样做，我们只能希望成功。”

　　辛有问：“即使两情相悦，也绝对无法绕过门第的约束吗？”

　　谢诵道：“那是大家都在遵循的规则，能毫不在乎的人少之又少，跳出规则的人犹如异己。”

　　辛有轻轻眨眼，一句话忽然涌上她的心头：她和谢诵也并不般配。

　　之后的三天，金江文没有传来一点消息，谢诵和辛有虽然心悬于他，也只能耐心等待。

　　第三天的早上，一辆轻便马车载来了几乎被忽略的客人：曾经跟随谢诵母亲近十年的嬷嬷张氏。

　　离开谢府又近十年，张氏站在阔别已久的秋璃苑外，眼中不禁满含热泪，只好等心绪稳定后才敢去见辛有。

　　对于张氏的到来，辛有既好奇又难免紧张，她敬重张氏是长辈，而且谢诵说过：张氏的出身很不寻常，她从小在宫中长大，通晓各种礼仪且富有诗书才华。

　　辛有和张氏在秋璃苑的西厅里见了面，张氏的语气温婉有礼，神态却严肃得让人后背发紧。张氏紧盯着辛有的发髻瞧时，辛有不禁担心……自己可能戴错了什么？张氏默默向辛有的手腕上瞧时，辛有不禁怀疑那样的衣袖可能与她的要求不合？

　　张氏的目光又落在辛有腰前，辛有却是很快明白了：她挂在腰前的帕子一定让张氏想起了谢诵的母亲。

　　最后，张氏什么也没有当面向辛有说明，依旧语气温婉地说：“请问伺候小姐的嬷嬷是哪一位？”

　　银德微有怯怯地上前道：“是我。”

　　张氏向银德点点头，“公子请我来这里略为辅助小姐几日，有些事情需和你打个商量，请嬷嬷拨出少许时间。”

　　银德忙道：“奴婢银德，全凭嬷嬷差遣。”

　　及此，张氏才隐隐露出笑意，向辛有正正一礼后，随银德往暂住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