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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大型阴阳怪气现场 ...

  •   在三家村这样以体力劳动为生、以勤俭节约为美的地方,雇人熬药这种奢靡的风气从何而来?这要从谢澄安说起。

      四年前,小机灵鬼谢澄安跟着师父梁知水来到一户人家复诊,还没进门就闻见一股糊味,两人一对眼,得,又有钱了。

      熬一副药少说得半个时辰,那时正值夏日,谁都不想守着炉子。

      那家的媳妇便靠在阴凉处,悠哉悠哉扇扇子,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醒来一看好家伙,药罐子熬干了。

      这副药算是白瞎了,梁大夫复了诊,调整了药方,叫谢澄安再给这家送来。

      那家的媳妇放下手中的针线,准备给她婆婆熬药:“大夏天的,哪里是熬药,分明是熬人。”

      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连忙瞧了眼屋里,说:“还好没听见,别再以为我不愿给她熬,那误会可就大了。”

      谢澄安不接此话,只是说:“澄安可以帮婶婶熬药,一副药只要三文钱。”

      一个素包子的价钱,寻常人家也出得起,熬坏一副药就远远不止三文了。

      家务活繁琐得很,人们往往是一边熬药一边做其他事,这样一来就容易忘,家家户户多少都有把药熬糊的时候。

      三文钱就能让专业人员帮忙熬,还能把时间节省出来干点别的,挺划算,于是,谢澄安多了份收入。

      起初,人们只在农忙时雇谢澄安熬,闲时还是自己熬。

      可是由奢入俭难啊,一旦享受过某种便利,就很难再自己动手了。

      三文钱真的不多,寻常人家也出得起,时间一久,这种风气便流传了开来。

      三家村这样以勤劳为美的地方,人们很少生病,只在换季时感冒的较多。

      这几日谢澄安不进山,只跟着梁大夫看诊、抓药、熬药,遇上好说话的,就让谢澄安学着把脉。

      遇上不好说话的,就把那人凶一顿,再让谢澄安两头哄,一般来讲,下次他们就愿意给谢澄安当教辅了。

      他们这地方生病的本就少,得好好把握机会,不是梁大夫盼着人生病,当一回师父,总想在有生之年多教徒弟点东西。

      话说,魏家六房的婶子着了风寒,叫谢澄安来给她熬药,谢澄安一早就去了。

      谢澄安把萧明允冲活一事,够三家村热议好几年,有人说谢澄安比郝箐命好,有人说萧明允比魏家六房的二儿子命好。

      但在某些当娘的眼里,她儿子的命怎会不好?不好也是娶回来的媳妇害得。

      魏六婶见了谢澄安,那叫一个喜欢,顾不得身子不爽快,直接搬了个躺椅坐在对面。

      魏六婶:“狗蛋命苦,娶了个没福的,连累他也早早走了,当初娶的是你就好了。”

      狗蛋不能入祖坟,但也不能一直孤零零的,姓郝的没资格跟狗蛋埋一块。

      谢澄安虽是男子,但洗衣做饭和针线活不比女人差,肯伏低做小又没入萧家族谱。

      不如想个办法纳了来,让他去下面伺候伺候狗蛋,希望狗蛋能借着他的福气投个好胎。

      瑟瑟发抖谢澄安:……

      为什么有的人长了皱纹可以很慈祥,但有的人就很可怕?

      为什么有的人笑起来可以很好看,但有的人怎么更可怕了?

      谢澄安不明白:“婶婶说笑了,我那时候还小。”猪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哼。

      六婶子保持着更可怕的笑:“现在也不大。”

      就像大房媳妇说的,两个人相貌、身量、学识、见识、家境、没一样配得上,能过下去就见鬼了,半年?一年?她可以等。

      等萧家休了谢澄安,立刻把事挑明,哥哥嫂嫂都不管,孩子家家的有什么主意?

      到时候还不是稀里糊涂再嫁一回,一旦进了门,是死是活就……

      魏六婶:“打小就来才好呢,吃住都在咱们家,也不用受你嫂子的气了。”

      是真不怕谢澄安的名声受损呐,无依无靠惯了,谢澄安倒是时刻记着话不能乱说。

      谢澄安:“婶婶,我已经成亲了,也从未受过嫂嫂的气。”

      属鸡毛的,谁跟你咱们家呢,越吹越觉得自己高,晦气!

      魏六婶:“你嫂子是什么人,我知道,你不必替她说话,倒是你那公婆,我不大了解。”

      “只知道那家人都下过大狱,想来不是什么善类,他们可曾为难过你?”

      好像一位担心闺女在婆家过得好不好的母亲,如果谢澄安不知道她是怎么对待郝箐的,就要以为她是个大善人了。

      谢澄安:“不曾为难,都说老天有眼,朝廷既放了,必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你们一家又是什么好鸟?小鬼找阎王爷讨公道,老的护着小的,全是做人的不对。

      魏六婶语重心长道:“你别,有的人看着面善,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呢,得留个心眼。”

      谢澄安:“是啊,有的人看着面善,心里指不定琢磨什么呢,婶婶好心,澄安知道的,”舌头底下压死人,当然要防。

      许是跟郝箐有着相同的经历,谢澄安对魏家六房的婶子真的没有什么好感,他不是菩萨不是佛的,不爱见就是不爱见。

      听出她琢磨什么了?不能够吧?现在可不兴提,两人正新鲜着呢。

      魏六婶连忙以退为进,却又刷了一波反感:“我也是瞎操心,你能把十四两银子要到手里,也不是没打算的人。”

      谢澄安:……

      什么?他把十四两银子、

      魏姝姝:“他家老二捡回这条命,还不是全靠澄安的福气?”

      “要点钱怎么了,照我说,不用澄安开口,他们就该主动给。”

      姐妹几个忙完早上的活儿,拿着各自的鞋底来六婶子家说话。

      六婶子刚没了儿媳妇,正是需要家人陪伴宽慰的时候。

      一进门就瞧见大名鼎鼎的谢澄安、谢福星、在这儿,真好呐,今儿个不会无聊了。

      吴娘子:“他家不是还有个老大没娶媳妇呢么,要给也不能都给老二吧?”

      孙莹好像突然想起萧明允还有个哥似的:“对啊,是不能,那更说明咱们澄安有本事了。”

      孙莹:“澄安,你是怎么要下这笔钱的,跟嫂子们说说,嫂子们给你传颂传颂。”

      好家伙,三言两语就把谢澄安挟恩图报、抢占萧家全部家产一事坐实了。

      谢澄安的嫂子魏婷婷和魏姝姝是孪生姐妹、和孙莹是姑嫂,所以谢澄安也叫她们嫂嫂。

      不过,谢澄安见了比自己大的,都会称呼哥哥嫂嫂、叔叔婶婶就是了。

      说是进门和过年的红包?可这远远超过了三家村的习俗。

      那场婚宴已经让很多人产生了误会,不能再让误会加深。

      给别人留下他们很有钱的印象,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他们实际上真没多少钱、同时还拥有奇葩亲戚的情况下。

      公婆让他管家?这话更不能说……

      被提问的人稍有犹豫,提问的人就有发挥的空间了,无穷大的发挥空间。

      孙莹:“怎么还藏着掖着呢,怕谁跟你争啊?”提醒一下姐妹们,谢澄安的大伯子萧思谦也该成家了。

      孙莹:“哎呀,无非是一年到头都给家里那口子和孩子置办了,自己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瞧着你天天都有新衣裳穿,嫂子也想给自己争身衣裳罢了。”

      哄笑声。

      魏六婶也在等谢澄安的答案,那模样竟带着几分自家孩子真有出息的自豪之感。

      谢澄安:“嫂嫂说笑了,我那点家当怎么能跟嫂嫂比,嫂嫂头里买的妆粉、”

      “就你机灵,别打岔,快点儿说,”孙莹堆着笑,好像跟谢澄安很熟似的。

      转移话题法——失败,谢澄安:“只是暂时让我保管,家里的开销都是商议着来,我不做主的。”

      不做主,不是做不了主,做不了主容易让人理解成公婆苛待他。

      然后他就能听到一堂免费的课,讲的内容包括但不局限于:

      震惊!公婆此举背后真正的意图竟然是!有这六种表现别傻了,公婆一定不待见他;三招,教他快速拿捏公婆。

      萧父萧母躲过一劫,谢澄安却被阴阳怪气了。

      “瞧瞧人家,多会说。”

      “比咱们精啊,小小年纪说话就这么滴水不漏。”

      “怪不得讨公婆喜欢,拿到手了还这样谦让。”

      “拿到手了,更得把功夫做到位啊,”孙莹给了姐妹们一个你们懂的眼神。

      孙莹:“年纪轻轻就当了家,必有过人的本事,合该说出来,给咱三家村的媳妇们立个标杆。”

      何娘子:“人家是有功劳,可冲喜这事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怎么立标杆?”

      孙·强颜欢笑·莹深深地吸了口气:可动动脑子吧,谁要给他立标杆了?

      魏姝姝:“立不立标杆有什么要紧,这就是老天爷安排好的。”

      “他儿子借着你的福气捡回一条命,老两口下半辈子吃糠咽菜也不能委屈了你。”

      “这就叫正缘,小时候吃过苦,嫁了人便叫你吃香喝辣、管钱当家。”

      一个两个都不配合,孙莹缓缓地吐了口气:你保的媒你了不起?又把重点绕开了。

      姐妹们热火朝天地谈论着,魏六婶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她的幺儿怎就没这运气?

      都是姓郝的害得!就不该娶她,喜没冲成就罢了,这么多年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还不知足,竟做出那等丢人现眼的事!

      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处在风暴中心的谢澄安:这些人确定不是来添堵的?

      好吧,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谢澄安也没有时间同情别人,他自己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不管他怎么回答,旁人都有说的,每年都是这样,桃花一开,疯狗就多了起来。

      人嘴两层皮,言是又言非,能把死的说活,也能把活的说死。

      完了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把活的说死,把死的说活,老天有眼着呢,迟早叫这些人烂在地里。

      要不是还要在这里生活,就劈头盖脸地骂,把脸皮往破的撕,看谁说得过谁。

      可他不能,也不想引起姐妹团的注意,只能在心里咒一咒。

      谢澄安决定把这口气压在肚子里,可是有的人把话头扯了出来,就必须说完才痛快。

      吴娘子:“那老大媳妇就惨了,洗衣做饭、刷锅洗碗,不都得她干么?”

      谢澄安的白眼都翻到了天上,一整个无语住了咱就是说,他谢谢吴娘子为他那并不存在的嫂子鸣不平。

      “干些活不打紧,倒霉的是当家没指望了,谁让弟媳妇儿先下手为强了?”孙莹上下打量着谢澄安:

      “你说你,又没法给萧家传宗接代,老两口怎就愿意让你当家?”

      谢澄安的白眼绊在了天上:……

      当家、当家、当家、当她个棒槌!

      谢澄安也不发火,只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真诚地发问:“能传宗接代就能当家吗?”

      “那嫂嫂和魏二嫂、魏三嫂都有儿子,将来的四嫂、五嫂、六嫂也会有,那魏家的家,该由谁来当?”满脸单纯的求知欲。

      想跟谢澄安学点拿捏公婆的法子,又不好直接问,孙莹只能拐弯抹角地套。

      可谢澄安哪儿懂她的心思?只觉得这人吃的是竹子、拉的是筐子、那张嘴是真他娘的能编。

      孙这人抬了抬下巴,当然是她这个长房媳妇当,而且,她婆婆也是看重她的。

      刚进门那年,她就学过管家,三家村有史以来头一个,风光了不少时日呢。

      可她一时鬼迷心窍,贪了二两银子接济娘家,又不巧被长辈发现,婆婆才叫她避避嫌。

      这么些年过去,她婆婆年纪越来越大,耳不聪目不明的,她又一直安分守己……

      何娘子真诚地回答:“能传宗接代的,不一定能当家,但是想当家,必须有所出,正经人家都是如此,像你这样的肯定不行。”

      谢·你家才不正经·澄安先解决首要矛盾:“那嫂嫂还不赶快多生几个,别输给其他嫂嫂呀。”

      孙·笑容静止·莹:这小蹄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大都八岁了,老二还没影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一定是有原因的。

      谢澄安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小耶,只要把这个人的嘴堵上,村里便能和平几日。

      就在谢澄安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地熬完这锅药的时候,他的嫂子们脑袋挨着脑袋、脸贴着脸、大声说起了悄悄话,也不知是想被他听到,还是不想被他听到。

      太想知道谢澄安是怎么拿到钱、怎么当上家的孙莹,用两个哎字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那两口子果真是,”孙莹欲言又止,一脸严肃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何娘子:“脑子有问题?”

      孙莹立马表现出一副我可没这么说的表情,并和众人一起用不可思议的、像出于善意而赶紧提醒的眼神看向何娘子。

      有时候,最先带节奏的人抽身地干脆利落,反而是后头讨论的人深陷修罗场。

      吹捧没用,换个方式?可惜,说萧父萧母的坏话并不能乱了谢澄安的方寸。

      何娘子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孙莹坑,谢澄安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骂人了。

      为什么不能说公婆非要给?吃饭穿衣量家当,打肿脸充胖子,别人会在背地里笑话的。

      那场婚宴过后就有很多人说萧父萧母不够数,憨、傻、不聪明的意思,说他们好日子过得过傻了,活该被人坑。

      很多事本来就没有对与错,比如喜事应该倾尽所有办的丰盛、还是节省银钱不操办也可以?结论是跟大家一样就行;

      再比如家里的钱应该由婆婆管、还是由儿媳妇管?结论是跟历来一样就行;

      只要跟大家一样、跟历来一样,就永远不会犯错,永远不会陷入舆论中心。

      萧父萧母非要把钱给了谢澄安,从来没有婆婆还年轻就让儿媳妇管家的,更没有把全部家当拿出来给儿媳妇当压岁钱的。

      此事如何论?说萧父萧母疼儿媳?说他们和睦?不可能。

      只能说他们蠢,让所有人都说,这样才能让自己继续站在天经地义的一方。

      人言可畏,谢澄安懂,他公婆人挺好的,谢澄安不想让这些人大谈特谈他们的是非,不想说实话,只能默认是他要的。

      本以为公婆安全了,谁知那孙莹脑子里是什么逻辑,直接把话题绕了回去,背地里说嘴就罢了,今日竟然怼到了脸上。

      小小的身板就快包不住满腔的怒火了,谢澄安变换形态,预备——

      魏六婶连忙打圆场道:“行了,一个个嘴上都没把门的,他们是澄安的公婆,你们让澄安怎么说?”

      好像谢澄安也觉得他公婆脑子有问题、只是不方便明说似的。

      谢澄安白眼一翻——他谢谢她。

      谢澄安换上大人都喜欢的那种礼貌的微笑,说:“呀、白骨精都会说人话了、唬得人一愣一愣的、嫂子方才想说那两口子果真怎样?”

      “再聪明也不如嫂子聪明、说话说一半、等着别人接、嫂子这是光吃饺子不拜年呀、豆芽菜做的馅儿?那么多弯弯肠子。”

      孙莹;“你!”

      谢澄安:“偏就有那蠢货、非把母鸡当凤凰、母鸡一吆喝、她就跟着叫、不知是绿头蝇专找屎壳郎做亲、还是真就没脑子。”

      何娘子本来没听出来,谢澄安说的是她,可是其他人都看向了她,她便知道了。

      言辞交锋,最忌讳反应慢,现在知道了有什么用?何娘子只能理了理衣裳,来缓解尴尬。

      谢澄安:“还有的人啊,就像是倒了瓤的西瓜掉进了粪坑,看起来是又圆又滑,说她臭吧,她也没什么错,就是爱往粪池子里头添调料。”

      魏姝姝一口气提了上来,可是谢澄安没给她发挥的时间,只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谢澄安:“这还算好的、有的人偏生爱在油锅上面烧高香、你是怕火不够大呢、还是真就以为烧不着自个儿?”

      嘴皮子厉害的,遇到了嘴皮子更厉害的,吴娘子说不出话,急得干瞪眼。

      谢澄安:“有这本事不如帮你婶子把药熬了、也比拐弯抹角地揭人伤疤强。”

      得罪完了,以后会怎样暂且不管,先把当下这口恶气出了。

      谢澄安笑笑地说道:“婶婶,药熬好了,趁热喝。”

      再生气,也不能把自己的主顾算进去,话音刚落,谢澄安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安郎!”

      孙莹:“呦,这不是萧家的老二么?”

      孙莹等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们说不过谢澄安,难道还说不过萧明允吗?

      他可是三言两语就能气吐血的,今天这口气,她们有地方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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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型阴阳怪气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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