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师尊，兼职红娘》未堪的

18、你来真的啊？！

　　哒，哒哒。
　　萧枕寒走在洞府内，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不断地运行起纯阳之气，试图祛除侵入五脏六腑的极寒。然而，就算如此，阴风仍然一丝丝刺入他的骨缝，折磨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哒。
　　他停下脚步，不意外地看到了素衣长袍、坐在石凳上的楚云端。
　　掌门手里哗啦啦地翻着一个小册子，啪地合上，眼皮抬起，扫了他一眼：“进去吧。”

　　“是。”
　　萧枕寒稽首行礼，顿了一顿，才掀开帘子一角。
　　透过那条缝，隐约可见柔软的衣袍一角。帘子被一点点掀起，一袭白袍，纤细的手指，然后是一本书边卷起的道书，再往上，便是几缕发丝搭着的柔和面容。

　　萧枕寒垂首，努力克制住有些颤抖的手臂。
　　“师父，弟子……”

　　“没事，不必多礼，也不必抱歉。”曲襄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轻而坚决。

　　“枕寒……”曲襄合上道书，眼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你可是要准备引气了？”

　　萧枕寒按捺住心中百般滋味，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弟子锻体已经圆满，不日便可引气。并且，如今锻体的基础打好了，弟子有把握在十年内进入引气期圆满。”

　　“十年引气期圆满……”曲襄很轻很轻地重复着这句话，因元气不足病弱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抿了抿有点干燥的嘴唇，气息微弱地说：“枕寒，你知道十年引气，十年圆满意味着什么吗？”

　　萧枕寒茫然地望向曲襄，不大明白师父话里的意思。
　　不自在地攥紧拳头，他问：“是弟子修炼得太慢了吗？还是资质不够，不能进入师父门下……”

　　曲襄先是干涩地轻笑，遽然感到灵气衰滞，体内阴阳气息突然暴乱，一口瘀血冲出，卡在喉咙口。
　　“咳！咳咳！咳！”
　　洞府中的灵气好像越来越稀薄，这具躯体已经近乎干涸，曲襄挣扎着想控制住灵气乱流，右手抖得厉害，在空中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萧枕寒吓得就想上前，他眼睛发红，面目扭曲，眼看着就要踏出第一步，脚下却不得动弹。
　　他愕然回头，看到了一如往常镇定自若的掌门。
　　楚云端两手合抱于胸前，倚在墙边，向他摇摇头。

　　萧枕寒眼睁睁地看着师父身上生出一层薄薄的青雾，青年人单薄的身子被雾遮了几分，看不分明。
　　他说：“没事了。”

　　师……！
　　萧枕寒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连忙运转功法，压下了剧烈浮动的心境，关切地问：“师父，您的伤……”

　　“为师的伤，伤在根基，没有十多年静修，怕是养不好了……”曲襄黯然道。

　　“但依门内规矩，锻体十年之内引气弟子，皆当纳入内门，由一峰长老亲自帮助引入天地灵气，进行修炼。天赋如你等者，更是不能误了修道时机。”
　　楚云端从萧枕寒身后走出，眉头微蹙地看着刚刚缓过来的曲襄。
　　引气期的修炼情况极为特殊，因此界道统断代，功德不全，天地灵气极为暴虐，需要借助灵宝、特殊秘法或是金丹修士的丹气，才能引入天地灵气，进行修炼。

　　他的一句话就让萧枕寒如坠深渊。

　　他不敢思索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忙道：“无事，十年弟子还是等得起，况且……”

　　“枕寒。”
　　曲襄打断了他的话，青雾后的脸庞上现出一分哀凉：“为师先前的病，已耽误了你半年……养伤十年，但恢复到能真正替你引气又得多少年？就是再天资卓绝的人，也被埋没了。”
　　“大道之路，生死必争。数十年……”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因果，为师背负不起。”

　　锻体期的寿元和普通人相差无几，萧枕寒现在恰是少年，意气与道心皆是同年人的上上等。
　　但再过十年，经过岁月无情的打磨，又过了引气修炼的最佳年岁，道心恐怕就不比以往，晋升神魂更是渺茫无期。

　　萧枕寒怔怔地呆住，竟是无法反驳。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为师背负不起”。

　　“枕寒……是为师误了你。”曲襄的嗓音沙哑，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略略侧过头，双目无神地看着白茫茫的石壁，轻声说：“对不起。”

　　一阵清风卷着萧枕寒，把他送出了洞府，他这时才猛然回神，不顾一切地嘶吼道：“师——父！！”
　　咚！
　　他狼狈地坐在地上，眼中再没有半分神采。

　　“你师父怎么了？怎么丢了魂似的？”詹月华拎着小酒杯凑上前来，遥夜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神色紧张。
　　一旁白鲟道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德服人屁颠屁颠地就飞到萧枕寒面前，做好看戏准备。

　　萧枕寒剧烈地喘了好几口气，他的眼神那么茫然，眼角还是发红。
　　用詹月华的话来说——就像下院门口那条刚被丢的土狗。
　　“詹长老……十年意味着什么？”

　　“十年？十年对我来说……”詹月华刚准备回答，又觉得这话不对，“曲小友要养伤十年？”
　　萧枕寒点点头，像是被掏空了全部力气。

　　恰好卡在这个时间点，萧枕寒即将突破引气，这个做师父的……嗯？
　　詹月华心思转动几番，又联想到这小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把真相推了个大概。但是，这背后的用意……
　　她摆出友好的微笑，状似无意地问：“小友，之前你师父生病，是你一直在给他熬药吗？”

　　萧枕寒愣了愣，嗯了一声。

　　“那你和你师父感情还真好啊……”詹月华眼睛眯起，刻意把“好”字加了重音，“不过我看你不日就要突破引气，曲小友今后恐怕是照顾不了你了吧？”
　　“若你入了门还难说，但你尚是记名弟子，现在换个长老带你还是来得及，不至于耽误道途……”她笑吟吟地说。

　　“十年，对我等金丹修士，不过眼睛一闭一睁；对你这锻体期的小子，就是你一生的道途选择。”

　　萧枕寒垂着头，痴痴地盯着石板地面，没有再说一句话。

　　詹月华嘴角抽动，似笑非笑。
　　她不再多说，遁光一闪，就携二人回到了归问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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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认詹月华离去的那一刻，曲襄就嗖地从石床上下来，站到楚云端跟前欲言又止。
　　他憋得脸都红了，两眼泪光闪闪：“你来真的啊？”

　　楚云端气定神闲地坐回石凳，翻开他的小册子：“你以为光靠演就能骗过修习纯阳功法的那小子？不来真的，他是不会相信你的情况的。”

　　曲襄张张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他焉了吧唧地说：“所以我真要在这洞里待十年？”
　　十年诶……才跟黑心师兄待了两天，他就浑身难受，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被对方戏弄的错觉。

　　砰！
　　体内灵气再一次炸开，曲襄慌忙调理灵气，避免再次出现先前吐血的情况，过了整整一刻钟，他才勉强把灵气控制到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
　　他感到阵阵刺入骨髓的阴风不断侵蚀着他的元神，不遗余力地想要破坏他体内脆弱的平衡。
　　萎靡不振地吊着口气，曲襄的视线落在楚云端身上。

　　又过了半刻钟，曲襄才感到周身的灵气舒缓下来。
　　“刚才我把洞府的法阵关闭了，你要是想在恢复之前出去，就会是这个状态。”

　　曲襄有气无力：“其实你可以口头告诉我的……”

　　楚云端眯起双眼，眼中似有似无的笑意：“口头说的，你就相信？”

　　肯定不会相信……
　　曲襄颇为痛苦地在心里回答。
　　以他实践出真知的指导思想，最多半年，他就会想办法偷偷溜出洞府。
　　让他痛苦的是，黑心师兄对他的这点想法，了、如、指、掌。

　　他注意到楚云端在翻的小册子，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以闲聊的口吻问：“师兄，你接下来在哪里修炼啊？你手上拿的是甚？”
　　以曲襄的了解，楚云端大多时候还是在洞府修炼的，太虚殿与他功法不合，一边不常呆在那里。

　　楚云端没有理他，两根手指夹着其中一页，似乎陷入了沉思。

　　从洞口吹来的阴风环绕着楚云端，牵起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的部分眉眼，从曲襄的角度看，这人平日的锐气也被遮住了不少。
　　曲襄默默腹诽：明明可以靠脸，平时却只看得出一身正气，这大概就是气质加成，呃，减免……

　　他盯了一会儿楚云端，才闷闷地坐回石床，拿起被丢在上边的道书。

　　“认真修炼。”楚云端终于开口。

　　曲襄理直气壮：“现在调养阴阳两气，主要是靠的玉简之功，我只能看看道书，学点阵法。”
　　楚云端右手捏了捏额角，许久才道：“你应该清楚你的处境，记得你之前给我发的誓言。今后一年，我都会观察你的修炼进度。”

　　曲襄刚想说高压策略使不得，转念想起自己还真下了保证，必须得了结这个因果。
　　传承衣钵，一是自己得晋升元婴，而是得再收个徒弟，做《上清乾清阴阳真经》的下一任嫡传。
　　再者，修道本就是自己的事，楚云端愿意监督自己，恐怕还是怕他新手上路，在修道上出了岔子——毕竟他得到的记忆并不完整。

　　他只能回道：“我知道。修炼之事，不会落下的。”
　　“那师兄你修炼怎么办？这洞府……”
　　它只有一张床啊。

　　“我坐这，处理门内事务。”楚云端指指自己坐的位置，“最近一年，魔劫相关的事件会越来越多，昨日除了长天派，东南边的江浪派，还有西南的极天门……都有派人前来。”
　　“我修炼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江浪派？曲襄想到之前和白鲟道人在玉涧门的沟通，对其中几个弟子还有些印象。
　　原来也是为了这事。
　　小门派想在魔劫下保留根基，也只能想尽办法攀附上大门派啊……

　　不过，现在我也和他们差不多，都是楚掌门手下的打工人。
　　曲襄心里流泪。
　　他和楚云端立下的生死誓言——又名不平等丧权条约，还高悬于他的识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