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关系》橘里野

2、第 2 章

　　陈嘉年说的不错，晚上应酬确实有位女士。

　　段昱树不是为了她打扮，倒误打误撞迎合了对方的喜好。

　　朋友们陆续到时路瑛正在包间吸烟，一支女士细烟夹在指间，过滤嘴上沾了块正红色，唇纹清晰可见。她轻轻拢一拢波纹烫的垂肩半长发，正红色衬衫衬得气色很好。

　　来之前路瑛了解过，今晚的客人都抽烟，不会介意她。

　　段昱树进门时她眼前一亮——这男人打扮干净，模样很有港式电影宣传片的质感，一身缎面休闲正装恰到好处勾出肩宽腰窄的身材，下半身笔直修长。

　　“您好，”路瑛开口，伸手去迎他，“Koningn，路瑛。”

　　段昱树虚握她的指尖：“英华，段昱树。”

　　听见“英华”二字，路瑛有些惊讶，眉头微微上扬起来，今晚这局Koningn与英华皆是主角，她刚刚回国接手家里的企业，想要与行业内的巨头有所往来，只是没想到英华背后的当家人是这样一位人物。

　　说他是董事长吧，更像是演员或者大学教授呢，文绉绉冷冰冰的，没有成功商业人那种野心勃勃的普信与融入自然的油滑。

　　这时包间房门被推开，几个大腹便便的男士出现在门口，路瑛眉头又压下来，这情景可有点长针眼了。

　　为首者笑道：“看来你们俩已经提前认识了，路上有点堵车，是我们来晚了！”

　　“瞧您说的，是我们到早了，张总。”段昱树对他浅浅一笑，表情淡漠疏离，仅唇角的弧度委婉表达了礼貌。

　　今日这场是张总做局，联合行业内几位知名领导者一同吃个饭，聊行情，聊未来，聊发展，也聊Koningn，张总受路瑛父亲之托，介绍姑娘入行，首要的就是与这两年如日中天的英华搭上线，听路家老父亲的意思，不仅为了商机，还想探探姻缘。

　　在座的中年男人们都想，段昱树家里没人，没妻子，没父母，没多余嚼口舌的亲属，年纪轻轻身价过亿，谁若能嫁过去，那可真是三世的福气，只当个有钱阔太太就好了！老路这算盘打得好啊！

　　段昱树的捧着令张总很高兴，他扯扯裤子坐下，腰带勒紧硕大的啤酒肚里。他大手一挥接过菜单，只瞟一眼就熟练地点餐，到酒时刻意看了路瑛一眼：“小瑛是能喝酒的哈？”

　　路瑛笑着附和：“不能喝也得陪您几位喝得。”

　　段昱树从旁建议：“来九江双蒸吧，度数低些。”

　　路瑛像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生意场上多有身不由己，二人已于张总的话间默不作声达成了共识。

　　“小昱这几年确实硬气不少，”张总哈哈一笑，“这人啊还得是有本事，就来九江双蒸！”

　　段昱树微微低下下颌：“谢张总夸奖。”

　　点的菜陆续上桌时，众人已经聊起来，有人点了烟，毫无顾忌地在桌上比比划划，烟灰飘落几点，路瑛不动声色拿餐巾纸抿去了。那人道：“我们双金今年的销售额一季度下降了10%，二季度同比环比都不乐观，或许传统式销售真的行不通了，小段总，你是走高奢兼顾下层消费者扩面路子的，你给我们讲讲经验？”

　　“哪有什么经验，都是长辈留下来的路子，我只管奉行罢了，”段昱树摆手谦虚道，“您还不知道我么，哲学毕业，我当初的梦想是当个诗人啊……”

　　他尾音里搀一点混了酒精的鼻音，对方很吃这套，把烟按在烟灰缸里：“你还是谦虚，不过年轻人谦虚些好，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多学习嘛！”

　　段昱树笑着应承：“是。”

　　路瑛坐在圆桌对面，将他的笑容尽收眼底，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分明无半分笑意，冷得吓人。好生动一个人，她兀自琢磨，老爹嫁女的想法大概得扑个空，这种男人不好掌控，她不爱太强的。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皆带一抹酡红，段昱树被酒精灌得胃里发烫，高温沿着血管走向心脏，又在泵动中传向全身，灼烧令他不适，于是捡起筷子去找吃食。

　　最近处摆着一道酥不腻烤鸭，非北京地道做法，据说是饭店特色，皮酥油嫩。

　　段昱树没夹香葱，卷了片薄肉就黄瓜条吃，什么酥不腻，一口下去满口的油，腻极了。

　　张总却对这烤鸭夸口不绝：“我家儿子特爱这口，说是香绝了！”

　　“是不错，皮很脆。”段昱树道，不禁想起自家小孩，或许年轻人爱吃这口油滋滋的？

　　他嘴上这样说，实则换了方向，又夹一只茄盒，这次对了胃口，茄子清香偏甜，解了油腻。

　　张总又高谈阔论起来，或许是喝了太多轮，后来竟说起家中夫人：“我家那位真是老咯，现在整日就在家里懒着，哎呀，保养得再好也抵不住年轻啊！”

　　一侧人道：“您家那位可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自小不干活的，懒些不也正常。”

　　张总笑笑，又点一支烟，青雾在空调冷气中散得满屋子：“她也就适合当个大小姐！”

　　段昱树听着，微微皱眉，片刻又舒展开来，似在听无关紧要的闲话。

　　张总的夫人他认识，母亲尚在时互相有些来往，张家夫人是祖传的高奢珠宝产业，她父亲的父亲辈在欧洲打下一片天，几经周折，传到姑娘这。后来张总与她结婚，产业不知怎的渐渐就叫他接手了，到如今疫情的影响尚未结束，欧洲那边竟日渐荒废，发展起国内来了。

　　听说张总年轻时也一表人才，佳人才子，一段佳话，如今只剩酒桌闲谈，夫妻间的体面却少了许多。

　　饭局结束，已过凌晨一点钟，饭店的服务员双眼发直等着收拾包间，几人收拾东西离开，张总后来又点了些啤的洋的，混太多，喝高了，同来者叫了代驾，把他往车里塞，场面有几分狼狈。

　　路瑛装模作样帮忙，实则看笑话，待对方车子离开，一转身却发现段昱树还站在身后。她一时怔住，只听对方开口，声音平静清醒，仿佛喝的那些酒都是假的：“有兴趣合作吗？”

　　路瑛本来是求人帮忙牵线的那个，他这句话却直接转变了二人的角色，她眉头一抬，有些不确定段昱树的意思。

　　英华是高奢行业内的顶流品牌，旗下子公司不少，黄金、珠宝、包及手表都有涉猎，还有两个高定服装工作室，时尚圈有这么个传言：“谁要能穿一身英华，可真是上流人物了。”

　　“你父亲说过一句话我很认同——‘这行业需要女企业家’，”段昱树这时才点了支烟，狠狠吸一口，烟雾随着说话溢出唇角，冲淡了肺叶内二手烟的烦闷，“能等我一下吗？”

　　路瑛点头，只见他转身折返回饭店内，夜风冲淡了白日的炙热，她在门口徘徊几步，高跟鞋落在人行道方砖上，步伐声响亮，但脚趾却挤得疼，也不比张总潇洒多少了。

　　不多时段昱树出来，拎着几个打包盒：“抱歉久等了，给家里小孩带点吃的。”其中就有酥不腻烤鸭一整只。

　　路瑛好奇，她早听说英华段总家里养个小孩，就是英华总部大楼楼顶LED屏滚动代言广告那位，一点也不红，但老总星星月亮似地捧着。她很有分寸地没多话，继续先前的话题：“我想不通女企业家与合作的关系。”

　　“时代在进步，大数据时代，信息获取更简单也更快，年轻人意识觉醒的速度远超想象，不过十年，却已经产生了巨大的文化鸿沟，”段昱树做了个手势，带她往停车场走，他在酒桌上就听说路瑛坐自家车来的，这会儿司机有事回去了，“男人仍占统治地位那套已经吃不通了，美学行业更需要女企业家带来变革……先送你。”

　　段昱树当然有私心，不只是为了合作，合作这事什么时候都能谈，不差这后半夜的争分夺秒，他吃饭时一直惦记着陈嘉年那句“小妈”，记起小孩这些年念叨好多，记起小孩那未尽责任的父母，不禁觉得别墅的确空旷，或许他真想要个妈呢？

　　迈巴赫先跑了一趟北城区，又往东边跑，于深夜卡着限速飞驰，一来一回也折腾了一个半小时。

　　段昱树这会儿是真累了，回程时窝在后排快要睡去，满身的烟酒味又令他难受。父母出事时他为了稳固，承了张总的人情，那是很大一份情，才终于把英华留在手里，为此许多事上必须得给对方面子，不然要落人口舌。但场面话消耗太多情绪，他只觉得疲惫。

　　快到家时有人打电话来，是宠物医生，对方带来噩耗：“你救的那只有猫瘟的流浪猫刚刚去小猫星了。”

　　挂了电话，段昱树左手覆上半张脸，转而遮住双眼，熬夜使他双眼酸涩，视线渐渐朦胧起来。

　　他不吝于金钱，但这几年里救下来的就两个，陈嘉年，和家里的圆脸盘子金渐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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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男女爱情，段总就是想想，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