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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金丝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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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刚过完十二岁生日的卞采趁着还是小寿星的特殊身份,终于有机会跟随父母一起出海捕鱼。
她虽然在海边长大,却一次也没出过海。原因很简单,天有不测风云,海上更是个不定时炸弹,殊不知哪天,海浪调皮捣蛋,掀翻小渔船。
主要因为近来天气良好,连着出海几天,而且天气预报显示天气晴朗,种种迹象表明,今天适合出海。
父母在整理捕鱼工具,卞采则乐呵地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渔船飞驰,掀起轻微波浪。远处竖立着一座灯塔,如果能上去灯塔顶部,视野肯定特别开阔。
一切似乎安然无恙。
这次收获满满,卞采父母也准备是时候返航了。
可是,就在他们返航途中,天气骤变,海浪变得急促且猛烈,海风也变得格外锋利。刚才还晴空万里,一转眼,黑压压一片,卞采有些害怕,躲在父母身边。
卞采父母还没来得及反应,巨浪像是张开鳄鱼之口,不费吹灰之力,掀翻整个小渔船。卞采母亲原本是抱住卞采,船翻的那一刻,他们弱小的身体在大自然面前毫无抵抗力,一家三口被吹散。
呼吸困难,耳朵里满是积水,整个人浑浑噩噩,卞采在海里努力睁开双眼,找寻着父母。忽然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她双眼刺痛,随后慢慢睁开。
浅蓝色的帘子,白色的天花板,缓慢往下滴的吊水瓶,周围安静极了,仿佛连微弱的呼吸声都不存在。
她坐起来,想起她跟父母一起出海,怎么她现在躺在医院里。她好像梦见他们在海上遇见风暴,她跟父母走散了。
正当疑惑时,帘子被人打开,拉开帘子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她的奶奶。卞采奶奶看到她醒了,嘴里大声呼喊着什么,又跑出去了。
奶奶怎么说话没声音呢?怎么拉帘子没声音?连走路也没脚步声?
直到奶奶的再次出现,以及医生和护士的问诊,卞采才彻底明白,她耳朵出故障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接下来的事实让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那次海难,夺走了卞采的父母,也夺走了卞采的听觉。在她昏迷期间,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举办完父母的葬礼,同时让在江水市工作的姑姑过来照料昏迷的卞采。
姑姑前两天因工作暂且回江水市一趟,过段时间处理完,再过来照顾卞采。
没过几天,卞采出院了。医生说她身体无大碍,唯一难以治愈就是她的短暂性失聪,说得好听是短暂,因为没有查出来器质性问题,只能回家继续修养。
卞采奶奶也不懂,反正听医生的话准没错。在家里休养一个礼拜,卞采去学校了。奶奶也没阻拦她,老人家心想的是,学校氛围好,没准过几天孙女的耳朵就痊愈了。
再次回到学校,一开始没人知道卞采的耳朵有问题。只是,上课起立的时候,全班只有她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无论老师怎么叫她,她也不吱声,直到,老师走到她面前。
毫无疑问,她被叫到老师办公室。至于,她是怎么听见老师叫她去办公室的,因为她偶然发现,听不见的时候,眼睛着实给力,她盯着老师的嘴部张合判断出来的。
最后老师知道她的特殊情况,也没再难为她,只是要求她注意察言观色,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说老师不一视同仁。
回到班级里,不知道谁嘴巴这么快,整个教室的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她是聋了,又不是瞎了,她们明目张胆地盯着卞采,故意大声说话,来试探卞采。
“她真的听不到哇……”
“听说是海神发威,把她父母都带走了。”
“我外婆说,可能是她父母太贪心,海神惩罚他们一家。”
“我们班的小聋人,哈哈哈。”
“真搞笑,一个聋子,不能转学吗?”
午饭时间,卞采跟往常一样来到食堂,排队打饭。队伍排得很长,每个人都饥肠辘辘,谁也不谦让谁。
当然,很多学校应该都有那些混世魔王,小小年纪,就开始称王称霸,毫不搭理校规校纪,更不用说文明排队这一说了。
“你,让一让。”小霸王同学领着伙伴们凑近卞采说。
卞采听不到,自然没有给予反馈。在小霸王眼里,卞采就是在无视他,这可算害他在同学面前没了脸面。
他用肥硕的身躯用力撞击卞采,卞采整个人一下子撞到另外一位打好饭的同学,好巧不巧,饭菜全部掉落在卞采的身上,周围人没人扶她起来,一部分人在看她笑话,另一部分是班级里卞采曾经关系不错的同学,就算想出手,看到小霸王的眼神,便不再有后续动作。
如果说,只有那一天,学校生活不愉快,也就罢了。可是,接连半个月,小霸王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那就是卞采。
下雨天划破她的雨伞,偷摸将蟑螂放在卞采的笔袋里,撕坏老师要求完成的试卷等等,这些不算什么,而是,当她放学回到家,卞采奶奶看到粘在卞采后背上“我是聋子”的纸条,心疼不已。
某天晚餐时间,餐桌上少了卞采的欢声笑语,又多了个沉默寡言的人,卞采奶奶打开电视,正好播的是新闻频道。
卞采奶奶碰了碰低头吃饭的卞采,学着电视上左下角小屏幕里的手语主播,做着不太娴熟的手语动作。
不确定以后卞采的耳朵会不会痊愈,至少防患于未然,卞采奶奶私底下去学了手语,老人家记性和悟性都在缓慢退化,学起手语来可见相当有难度。
那天起,她会乖乖陪着奶奶去学手语。卞采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学习能力很强。日常上课,她听不见老师在讲桌上教了什么,不过这不妨碍她练习题及考试题全会。
也可能最主要是愤恨这个世界待她苛刻,卞采很快就学会手语。并且还用手语反击小霸王等欺负她的同学。
怎么反击呢,就是用手语骂他们。他们有多乐此不疲地欺负,卞采就展现出不同程度地骂人。
这种方式用一阵还行,因为他们暂时不懂,但是,总有些大聪明记下这些,跑去问别人什么意思,这不,卞采的反抗也是不堪一击。
……
有头没尾,听得正起劲的孟加苒看到卞采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停顿,很难不追问后续。
她问:「然后呢?不要卖关子了。」
其实,关于后续的发展,卞采完全可以胡说八道,重点是让孟加苒能够好起来。怎奈,卞采思来想去,内心充满矛盾,只好停下来缓一缓。
「后面的故事情节仅供消遣,不可参考啊,少儿不宜。」
这预防针打得也是非常引人入胜,孟加苒十六岁,加上现在的孩子都过于早熟,她听到后,迫切漏出八卦心态。
「姐姐,我着重强调我今年16岁,不是6岁。」
「行吧。」
日子一如往常,小霸王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持续纠缠卞采。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卞采可能会继续忍受小霸王,直至他良心发现。
她还是低估了小霸王,有些人生下来就坏,无论谁来感化他,都无济于事。
那天午后,卞采吃完午饭,从食堂走出来,来到学校后门旁的那棵大树,东张西望找着什么。
突然,身后小霸王出现,今天的他一个人来找卞采,手里还提着沾满鲜血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小猫,他故意从卞采背后叫她,来满足他那莫须有的优越感。
“小聋人,看这边。”小霸王露出嘲讽的笑容,往前走了几步,重重地拍了拍卞采的肩膀。
卞采吓了一跳,急忙往前跑了几步,随后转身望向是谁,这一看,她身体不自然地抖了抖,许久没在学校开口说过话的她,嗓音急切,“小耳朵。”
“你…你这个坏人,你杀了我的小耳朵。”
小耳朵就是那只全身雪白的小猫。那是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没有其他同学愿意找她玩,她不愿看到别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偷偷跑出体育场。
跑到后门处,一抹白色闪现,走近一看,原来是只瘦骨嶙峋的小白猫在舔舐自己的身体。
虽然听不到猫的叫声,瞧见猫咪的可怜模样,卞采一下子联想到自己,她翻找全身,只有一小包饼干,撕开包装,蹲下来,递给猫咪吃。
真的是饿急了,猫咪往卞采这边走来,先闻闻味道,开始舔舔,吃了起来。
从那以后,卞采抽空中午都会过来喂它,还给它起了“小耳朵”的昵称。小耳朵就像是她的好朋友,默默聆听她的倾诉。
谁知道,小霸王连只猫都不放过。小霸王故意拿出一把水果刀,不顾卞采的哭喊,不断地在小耳朵身上乱划,鲜血流在小耳朵的身上,沾在小霸王的校服上,同时也滴在卞采痛不欲生的心上。
她无法原谅伤害小霸王杀害凌.辱小耳朵。
翌日,卞采主动来到小霸王的班级,让其他同学帮忙将小纸条递给小霸王后,她离开了。
小霸王如约来到学校后门那里。卞采将小耳朵埋在那里,这会她瞧见小霸王来了,低声说:“我会给你报仇的。”
小霸王来到跟前,看到卞采给小耳朵布置的坟墓,不禁感到可笑,用脚踢开那堆土,嘴里念叨着:“你可真搞笑。”
卞采趁着他注意力不在她的时候,掏出手里那把刀,眼神坚定地朝着小霸王的胳膊砍去,她像疯了一般,不断挥舞着小刀,多处划伤小霸王。
要不是,小霸王用脚把她踹倒在地,可能那把刀的指向就是心脏那块了。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学校乃至整个市。虽然小霸王是做尽坏事的不良学生,但小霸王的家世背景给了他放纵放肆的理由,人家抓住卞采主动蓄意伤害,而小霸王仅仅杀了只无人认领的流浪猫,仅此而已。
最终结果就是,双方达成和解。卞采需赔付医药费及精神损失等费用10万元。那个时候卞采家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无奈之下,卞采家房子卖掉再加上姑姑的少量存款才勉强够。
几天后,卞采决定跳海自杀。
也就是后面遇到了同样选择同一片海域自杀的申青耶。
在申青耶救回自己后,她可能是凌乱的心境被申青耶扯了扯边角,也可能是不忍看到别人的脆弱。
临走之前,她回过头,做了那一句手语。
她想,如果申青耶能够读懂她的意思,那么希望他能多看看这个世界,或许有生之年,他们会再次有缘相见。
如果申青耶参透不了她的意思,至少她做出了努力,她再会会这个“势力”的世界。
……
后记
一年之后,卞采收到孟加苒的邀约,再次来到春城。孟加苒考上市重点高中。再次见到孟加苒,她变得越来越漂亮,而且整个人散发着自信满满的感觉。
卞采和孟加苒一起走在高中的校园里,孟加苒捡到不知道哪位女生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卫生巾,她想起了那天申青耶以卞采的名义赠送学校卫生用品的事。
“姐姐,谢谢你捐赠给恒久中学全体女生的卫生巾。只是为啥你不过来看看我,而是让申青耶申大哥替你过来。我可想你了。”
“捐赠卫生巾?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没有啊。”卞采有点懵,她确实没有干过这事,只是私底下给孟加苒奶奶一笔钱,让他们祖孙俩可以轻松一些。
“有啊。大概是你高考那段时间,老师还把我叫到办公室。申大哥也在。我还问他,你怎么没有来,他说,你忙着学习准备考大学。”
高考那段时间,她和田玖时没日没夜地学习。卞采当时提着一口气,仿佛上大学后,她整个人不至于过于被动。
可是,卞采忙着学习考大学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况且她从江水市搬走,具体落脚的地方,申青耶怎么会知道,还有就是她的近况。
他不是出国了吗?
回去的路上,卞采盯着申青耶的手机号码久久不敢拨通。她很好奇,难道申青耶一直都在她身边,可是,她一次也没碰到过他。
挣扎半天,她还是鼓起勇气拨了申青耶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