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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

  •   后来,楼凤君也是如同先前一样,每隔固定的几日都会前来送上一只新的玉兰花,品种也越来越多样,有时是白玉兰,有时是紫玉兰,还有望春玉兰等,月照影看多了会忍不住打趣他:“魔尊是找了个地方去种树了么,这么多品种,也难为你能寻到。”

      楼凤君避而不答,反倒是每次都不知疲倦的问另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那你会因此而产生一丁点儿的爱屋及乌的心思么?”

      月照影正在修剪花枝,闻言甚至都懒得转过身去看着他,就那么背对着他,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玉兰花上:“魔尊这是何苦呢……偏要执着于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楼凤君料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便没多解释什么,而是又跳脱着问道:“你想出去走走么?”

      月照影停下手,转身,不咸不淡道:“怎么?舍得放我走了?”

      楼凤君直接否认:“想都别想,我为了你已经不再发兵神界,既如此,你理应留下来补偿我。”

      拿自己的私欲当做立地成佛的借口,简直是歪理,更何况楼凤君还没有真的做到弃恶从善的地步,因此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但月照影知道魔尊的想法与别人不一样,干脆也懒得去纠正他,便直接回绝了:“不必了。”

      楼凤君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皱了皱眉,他心里突然很不痛快,摧毁欲又激发出来,便隔空一掌,将月照影悉心打理的玉兰花击散成了零落的碎瓣,到处飘飞的花叶实则是魔尊可笑的挑衅。

      月照影面色平静,他并没有被楼凤君这幼稚的寻衅给激怒,因为他确实不在乎这个人的一切,只是在他的强硬手段之下被困在魔界,无法脱身而已,但这并不代表他屈服。他面无表情,一声不响的放下了剪刀,然后默默躺到榻上,背对着楼凤君,用沉默来对抗。

      楼凤君习惯了他的态度,这时反而不那么怒火滔天了,于是他上前几步,不顾月照影的挣扎,一把将人捞起来扛到肩上,月照影闷哼了一声,肩上柔软的触感让魔尊忽略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是不是硌的他不舒服了?

      念及此,楼凤君又将人放下去,然后重新将人横抱了起来。

      眼前画面不断的颠倒,脑充血的月照影忍不住开口大骂:“你发什么疯!”话音刚落便又被对方抱起,然后稳稳落在他的怀中,月照影对此简直无话可说,不知这魔头到底是哪根筋又不对了。

      楼凤君也学会了他那招:拒不回答。而是抱着他稳步向外走去。

      月照影万般无奈:“魔尊要带我去哪?放我下来,我可以跟着你自己走。”

      楼凤君并不搭理他,而是一言不发的继续走着。

      有病,这么愿意当苦力就当吧。月照影心想。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楼凤君带月照影来到了一片林前。

      饶是月照影对此再怎么毫不关心,也被眼前景象震惊到了,他方才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找了一片地方,种玉兰花。

      楼凤君将月照影放下来,任他自由走动。

      月照影看着眼前的玉兰树林,觉得十分荒谬。向来凶残嗜血的魔尊,竟也会为了旁人而亲手植下这遍地芳菲。

      月照影没说话,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嗤笑也好,讥刺也罢,都换不来他真正想要的,他也懒得去费那个口舌,正如楼凤君种下的这一片花林,无论他想借此达到什么目的,都是无济于事。

      楼凤君清了清嗓子,问道:“如何,漂亮么?”

      月照影就事论事:“漂亮。”

      楼凤君向靠近他的位置走过去:“你可以常来此处,整日待在屋里太闷了。”

      月照影听见他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就那么站在玉兰树下,抬手轻触这花苞,袖子又从他的小臂滑落到手肘,瓷白的肌肤在玉兰花的映衬之下更为细腻,一时竟让身后的人分不清是花更美还是人更美。

      月照影情绪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魔尊若是怕我闷,让我回神界岂不是更好。”

      楼凤君站在他身后,抬手将他触摸的那朵玉兰花折下,放到他手里:“顺从我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想着回神界,你失踪数月了,神界的人甚至都没找过你。”

      月照影看着手中的玉兰花,乳白色的花瓣娇嫩的让人心怜,它原本可以更加肆意的绽放,却被一个横行无忌的人顺手折下,从此断送了它美丽的花期,月照影垂眸,鸦羽般的眼睫覆盖了他此时的心绪,因此楼凤君看不到里面蕴含的一丝痛惜之意。

      月照影忽然没来由的问道:“你真的喜欢我?”

      楼凤君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是的。”

      月照影抬头看他,眼神有些复杂:“哦?有多喜欢?”

      楼凤君不知这话该怎么回答,因为他的喜欢是一时兴起的,所有行动都源自于这人的一截手臂,他从未考虑过自己到底有多么喜欢月照影,只是凭着内心的占有欲,强行将人带了了魔界,想让他专属于自己。楼凤君抿了抿唇,没说话。

      月照影冷笑一声,玩味道:“说不上来么?如果我让你为了我,用你自己余生岁月,换得那些在仙魔大战中无辜死去的凡人重活一次的机会,魔尊愿意么?”

      这个问题显然不值得魔尊去思忖,楼凤君想也没想便直言道:“当然不愿意。”

      月照影笑了,笑的很轻快,轻快的让楼凤君觉得有些不适。因为这不是他惯常露出的情绪,他一向是无所谓的,对什么都是漠然置之的态度,但是这笑声却像走投无路的困兽在黑夜的陷阱中绝望的呜咽,听得让人心惊。

      楼凤君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月照影自嘲道:“笑我不该问出方才那样愚蠢的问题。”他直视着楼凤君,眼中带着一丝消沉的麻木:“毕竟我与魔尊,不是一路人。”

      楼凤君以为他说这话,是因为他身为神仙骨子里的高傲感所致,便挖苦道:“怎么?你们神界就高人一等么?”他想起自己发兵神界的那段兴奋经历,说出来的话就变作了锋利的匕首,刀刀见血:“还不是被我搅弄的天翻地覆,就如同你这般瞧不上我,却也逃脱不了我的掌控,不是么?”

      月照影不置可否,叹了口气,懒得解释。他觉得无论自己想纠正什么,都是对牛弹琴罢了,因此也不想去费那个心思。

      楼凤君最恨他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显得自己像个幺幺小丑,无论如何也入不了他的眼。楼凤君抬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转过头来看自己,逼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戳到你的痛点了?”

      楼凤君对于月照影,除了将他困在魔界之外,可谓是束手无措,伤了他不会让他屈服,对他好也不会换来什么好脸色,就像夜间高悬的月亮,明明他就在哪里,却偏偏遥不可及。

      因此他能引起月照影注意的方式,就只剩下恶语相向了。楼凤君怒目切齿,没留心手下力道过重,掐的月照影肌肤上留下了青紫色印记。

      月照影拨开楼凤君的手臂,揉了揉自己的下颌,终于开口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的语气像一条平缓的溪水,轻柔又舒缓,莫名抚平了楼凤君心中的烦躁:“如你所言,我虽瞧不上你,却也无法从魔界逃脱,这便说明,神界并非所有人都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就像我一样,身为神仙,却打不过一个魔头。”

      楼凤君在一旁听着,他被月照影的话取悦了,下意识露出一点得意的神情,像是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对手,终于承认自己的能力在其之上,更何况那人还是月照影。

      “所以,我说你我并非同路人,指的不是身份和地位之别,而是我们的想的不一样。”说到这里,他眼中才出现了一丝极为克制的波澜:“你视天下为蝼蚁,任意杀伐,神界以护苍生为己任,拼力救扶,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楼凤君根本不会理解神界的作为,相反他觉得这是一种冠冕堂皇的伪装,因此他口中恶意不减:“说的好听,那怎么不见你们神界之人用自己的性命换凡人的性命。”

      月照影神色黯了黯,他别过脸去,眼底不知何时溢满了浓郁的悲伤,像一滴墨滴落在清水中,幽黑的颜色势不可当的向四周发散,逐渐占领了整个水域。

      他背对着楼凤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因为不能那么做,否则六界就没有秩序可言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楼凤君从这句话里,品出一点情绪,像是遗憾,又像是无力。出于某种难以名状的直觉,楼凤君脱口而出:“你想救谁?”

      月照影隐在袖中的手僵了一刹那,因为背对着楼凤君,所以没让他察觉自己这点微末的破绽,他定了定心神,看着满目的玉兰花,没心没肺的说道:“我私心甚重,只救自己,不渡别人。”这语气,一如楼凤君初见他时那样落拓不羁。

      楼凤君没有去揣度这句话的真伪,因为它只要月照影在自己眼前就好,其他的,无关紧要。

      自那日起,楼凤君便常邀月照影去玉兰花林,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强硬的要求更为合适,反正他不容月照影违抗自己的提议,否则就仗着月照影打不过自己,然后直接将人扛过去。

      久而久之,楼凤君都有些猜忌自己将月照影带来魔界的初衷了,难道将人抢来,就是为了供着一个态度不冷不热,有时还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甚至能与自己大打出手的祖宗么?

      养只猫都比他舒心。

      月照影也像是对自己的现状妥协了一样,整日不是赏玉兰就是坐在窗边望着北方,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感兴趣的事情,楼凤君甚至都开始合理怀疑,神界不寻找月照影,是因为他的存在感太低了,或者是他在神界不供职,有他没他都一样。

      魔界这样无趣的日子,月照影一待,就是一年半。

      楼凤君还是乐此不疲的去月照影那里坐坐,明明他才是魔界的主人,却像个登门拜访的来客一样,有时候一时兴起,他会提几壶美酒,让月照影陪自己浅酌两杯。

      这日也是,楼凤君拎着两壶醉仙酿,又来寻月照影。

      月照影正在小憩,躺在窗边的小榻上,侧身枕着手臂休息,另一只手随意放在身前,小臂又无意间露出来,莹润的像是洁白无瑕的胎瓷。

      楼凤君走过去,搬了小凳在塌边坐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

      这画面有些诡异,六界最大的魔头守着一个无足轻重的神仙,面色上还带着一丝爱慕和痴迷,怎么看怎么反常,但楼凤君却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因为月照影这样安安静静任他独赏的时候少之又少,于他而言实在是难得的片刻。

      月照影睡得很熟,窗外的风吹进来,带起他的发丝,随意的绕过他的脖颈,落到他的手臂上,然后又转了个圈,将他的衣袍吹出褶皱,再悄无声息的溜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月照影可能觉得有些痒,便下意识换了个睡姿,从侧身变成平躺,衣裳变得凌乱,被释放的小臂露出一块明显的压痕,淡红色的,在透白的肌肤下格外显眼,像一种无意的暗示,无端引起楼凤君心底最隐晦的欲望。

      楼凤君眯了眯眼,他盯着那一块红痕,半晌后,伸出了手,将月照影的袖子拉上去,遮住了那截令他无限遐思的手臂。

      尽管楼凤君的动作已经很轻微了,但月照影还是醒了过来,他迷蒙的双眼带着些无措,天真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只不过须臾片刻,便恢复了往日那样无所谓的神色。他没起身,躺在榻上揉了揉太阳穴,声音还有些沙哑:“魔尊又来买醉么?”

      楼凤君下示意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这样的回答对方是接收不到的,因此便开口说道:“嗯,来找你喝酒。”

      月照影似乎睡的时间有些长,所以脑袋有些昏沉,过了好一会儿,才应道:“那得等一会儿了,你今日来的不巧,我刚睡醒是不会饮酒的。”

      楼凤君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瞥过他的手腕,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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