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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   事已至此还矢口狡赖,玉皎尘不再与他啰嗦,冷笑道:“鬼王不是说与上一任鬼王交好么?怎么故人就在眼前,却形如陌路呢?”

      柳二流背对着两人伏跪着,眼珠忐忑不安的转动,他看着眼前失去意识、状若痴呆的那个人,隐约发觉事势已经不由自己所掌控了,慌乱之余不由得绞尽脑汁思考别的法子:“灵尊真会玩笑,上一任鬼王分明已经投胎了,他将自身魂魄集齐已是十分不易,怎会继续在鬼界流连。”

      玉皎尘走到柳二流旁边,蹲下身子与他齐平,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此时透出些许凌厉,连声音里都仿佛带着寒霜,每说出一个字都带着席卷天地的压迫感:“你真当我这灵尊,是个甩手掌柜,对六界诸事一无所知么?”

      玉皎尘逼视着柳二流,强大的威势让柳二流有种受困于牢笼中被虫蚁啃噬的焦灼感:“鬼界一直风平浪静,可自打你身死落入鬼界并成为鬼王后,苏琴青那边收到来自鬼界的消息就越来越少,最近十几年更是几近于无,莫非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在神界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玉皎尘一点点撕开柳二流的防线,每个字都在他临近崩溃的神经上来回剜割:“你为了得到赤石助自己修炼,设法夺得鬼王之位,因他已经身死,你无法彻底让其消失,便借助赤石之力制造了一柄方寸镜,并将上一任鬼王送入镜中,同时还将小半数鬼众诱入方寸镜中制成傀儡,此人便是上一任鬼王!事已至此,你还敢不认?”

      柳二流不知玉皎尘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动弹不得,他僵硬的转过头,看见灵尊似笑非笑的神情,突觉背后冒出丝丝缕缕的寒意,他强压下自己的惊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常:“灵尊这话从何说起,我……”

      别说玉皎尘了,纪怀卿在后面瞧着都厌烦了他这幅绞尽脑汁为自己开脱诡辩的样子,没待柳二流说完,他上前伸出手拉起玉皎尘,理了理他有些皱乱的衣襟,随后冷冷的开口道:“灵尊心怀慈悲,给你多次机会想让你自己认罪,谁知你死不悔改,既如此,就不必浪费灵尊的好意了。再问你最后一遍:赤石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若是再不说实话,我就亲自制造天裂,拿你献祭——”说罢,纪怀卿召出良人归,再次开口的每个字都带着万丈深潭里的冰寒之气,一字一句都敲击在柳二流的天灵盖上:“你若不信,大可说谎试试!”

      柳二流登时惶急道:“我说!我说……”他藏在阴影里的面色闪过一丝狠毒,急速思索道:“可否先将我放开,我还记得寻到五色石的位置,我带你们去找!”

      纪怀卿和玉皎尘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了然之意,玉皎尘打了个响指,柳二流便觉得后背那重逾万斤的压力瞬间卸下了。他警惕的站起身转向二人,眸底藏了一丝阴鸷凶险之色,说话都有一种极力掩饰的平和:“请灵尊和纪神官随我来。”说罢便径自向前走去。

      玉皎尘和纪怀卿紧随其后,两人步伐轻松随意,相比之下倒显得柳二流心事重重。玉皎尘玩笑道:“鬼王好像极为紧张?”

      柳二流藏在袖中的手顿时紧握,故作冷静道:“没有,灵尊瞧错了。”

      话虽这么说,柳二流却有意加快步伐,像是想不着痕迹的避开两人一样,玉皎尘和纪怀卿见此也不阻拦,就由着他与自己拉开距离。

      柳二流手中紧握着一物,那是他最后的杀招,他现在已经无所谓选择仙缘之魂还是两位神仙的魂魄了,只要能帮他投胎转世,离开这令人窒息的鬼界,即便再危险他也愿意去尝试,柳二流越想越入神,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玉皎尘与纪怀卿已经和自己隔开一段距离了。

      就是现在!

      柳二流快速从袖中拿出一物,十分熟练的念了几句口诀,只见那东西翻转几圈后瞬间扩大数倍,直直向玉皎尘和纪怀卿照去,居然是方寸镜!

      只见方寸镜在扩大后,对着二人发出炽烈的、令人炫目头昏的强光,光线所照之处吞噬了一切色彩,剩余可见的只有白的刺眼的光芒,玉皎尘和纪怀卿下意识扭头抬袖遮挡,却在下一瞬就被吸入镜中,原地消失不见了。

      吸收了两位神仙的方寸镜立时爆发出更强劲逼人的光线,即使是身在方寸镜之后的柳二流也不得不捂着眼睛后退数余步才堪堪适应,那亮的可怖的光线维持了接近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消退,足足一炷香时间,才消失殆尽,只剩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徒留在原地悬浮着。

      柳二流有些不敢置信,他只是向竭尽全力最后一试,却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将玉皎尘和纪怀卿吸入了方寸镜中。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将这两人制成像那些鬼众一样的傀儡,届时两人对自己言听计从,想要获得魂魄还不是探囊取物!

      柳二流小心翼翼的走到镜子前,每一步都好似如履薄冰,全然没有了方才那般嚣张的气焰。他又激动又害怕,觉得此举成功的太轻松了些,但即将得偿所愿的喜悦又冲刷掉他大部分理智,使他几乎忽略了那点怀疑的心思。

      他缓缓走到镜子前,在看到镜中的两个身影的时候,眼里终于爆发出狂热的欢欣之意。

      被困于方寸镜中的,赫然是玉皎尘和纪怀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成了!成了!”柳二流几乎是有些癫狂的发出笑声,那笑声是悲怆的、阴郁的、同时又是张狂的、放肆的、喜出望外的,只因里面包含着他数年来的压抑心情和短短几天的悲欢起伏,不明所以的人听了只会以为此人是个疯子,除了玉皎尘和纪怀卿之外,没人知道他为何如此大笑。

      柳二流在原地笑了好一阵子,像个赌徒孤注一掷、输的倾家荡产后终于翻盘获胜一样,眼中亢奋之意掩饰不住,他颤抖着伸出双手,珍而重之的抚摸着方寸镜的边缘,那小心程度仿佛这镜子会一触即碎似的,随后他如狼似虎的看着镜中二人的身影,那目光不像看两位名震六界的神仙,更像是看着自己得来不易的猎物。

      被困于方寸镜中的人,若无主人口令,是无法自行打开镜子走出来的,镜中的玉皎尘和纪怀卿冷眼看着鬼王,二人皆不发一言。

      柳二流用一种胜者的姿态和语气对着方寸镜感慨道:“灵尊和纪神官没想到吧,两位费劲心力,最后还不是被我困于掌中,为我所用。”说完这话他又觉得不够出气,转而恶狠狠道:“这是你们欠我的,理应由你们来还!”

      柳二流对于投胎转世的执念太深,以至于他不由分说的就将心中怨气迁怒于玉皎尘和纪怀卿:“若不是你们神界对那河胎所犯之罪坐视不理,我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是你们沆瀣一气!你们与那河胎是一丘之貉!”

      这话委实太牵强,且不说仙界已经处置了河胎和江玄山,就说先前河胎所犯之罪,皆由江玄山一力遮掩才隐瞒多年,并非整个神界都与其同流合污,柳二流因为恨极了河胎,将整个神界都痛贬一顿,实在是有些蛮不讲理。

      “那你因自身遭遇转而为祸他人,利用鬼界众人为自己做垫脚石,又该如何评价呢?”质感冰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二流不敢置信的转身看去,登时僵在原地,如遭雷殛。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二人,一个爽朗清举,一个冰清水冷,正是玉皎尘和纪怀卿!柳二流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收回方寸镜,电光火石之间却被纪怀卿抢先一步:“澄澄物象,表里虚明,方寸镜起!”他说出口的就是方才柳二流召唤方寸镜的口诀。

      其实二人并不在乎柳二流到底从何处得来赤石,五色石流落在哪里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六界之内都有可能,玉皎尘和纪怀卿绕这么大个圈子,就是想套出方寸镜的口诀,因为被方寸镜吸食掉神智的众鬼,还需通过方寸镜本身将神智寻回,然而这口诀只有炼制它的人才知晓,方才柳二流在幻境之外警告二人要有所忌惮,就是拿准了他二人不忍无辜之人受牵连,定会在意这些鬼潮,才肆无忌惮的进入这幻境中。

      他是将这方寸镜当做自己最后一搏的筹码,若成,则相安无事,若不成,则玉石俱焚。

      只见那镜子在口诀的命令之下瞬间变成巴掌大小,继而纪怀卿飞去,被他牢牢抓在掌心。柳二流虽然嘴慢了一步,脚下反应倒是不慢,在纪怀卿接住方寸镜的前一刻,便猛地出手向他击去,掌风凶悍,竟是招招狠戾不留余地!

      然而纪怀卿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从容不迫的将镜子拿在掌中,另一只手探进去,从镜子里夹出两个纸片——便是刚才化身为他二人的术法。

      与此同时,玉皎尘似是料到柳二流的行动,在对方出手的刹那间就闪到了纪怀卿身前,不悦道:“放肆!”

      柳二流甚至没看清玉皎尘是如何出手的,只觉眼前有白衣残影一闪而过,对方以一个及其刁钻的角度抓住自己的手腕,随后面无表情的轻轻一扭,只听“咯啦”一声,下一刻自己的双臂就被齐齐折断,鬼是感受不到疼痛的,一时间柳二流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欲继续上前袭击,直到纪怀卿召出良人归,稳准狠的用其穿过他的肩胛骨,然后将他直直钉在地上之后,柳二流躺在地上双目茫然望向天空,才反应过来,一切都结束了。

      他所有的希望和机会,他蓄谋已久的筹划,他幻想过无数次的红尘光景,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了。

      鬼是不会流泪的,然而躺在地上的柳二流却觉得眼睛很酸,胸腔中有一种巨大的颓靡感涌入心脏,再由心脏游走至四肢百骸,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四肢乏力,甚至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空洞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天幕,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才听得他嘶哑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与上次不同,这次的笑声里充斥着悲愤和无力的绝望,如同明知眼前就是虿盆之刑,却挣扎不得,只能任由不听使唤的双腿将自己一步步葬送。

      再看一眼这幻境吧,以后即将面对的是万丈深渊,连这虚假的尘世都见不到了。

      结束了。

      纪怀卿将方寸镜收进袖中,垂眸看着地上的柳二流,淡薄道:“就别妄想我们能将仙缘之魂给你了,只问你最后一事:这屡变星霜术,除了祭出仙魂之外,可还有别的破解之法?”

      柳二流像是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其实这他这表情是有些瘆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死不瞑目——虽然他肉身确实已经死了。

      玉皎尘和纪怀卿不着急,他们知道柳二流定然听见了,只是不回答而已,玉皎尘不疾不徐的补充了一句:“魂魄有损之人并非无法投胎,其实也是有正经门路的,只不过魂魄有损之人投胎转世后,会变的心智不全,没有人愿意痴傻一辈子,因此这法子渐渐的就被人遗忘了。”

      柳二流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见他眼珠蓦然转动了一下,而后十分虚弱的问道:“什么法子?”

      玉皎尘不带任何感情道:“先回答小神官的问题。”

      柳二流迟缓的微微转动了一下脖颈,从下向上看着两人,那迟钝程度仿佛机甲人生锈了一样,纪怀卿甚至怀疑下一刻他就要听见机械磨损的“吱嘎”声,半晌,才听得柳二流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幻境内设定的时间是一万年前,只要将时间推移到与现实平行,屡变星霜术自然可破。”这意思就是要将幻境内的时间强行加速至一万年以后,只要到了一万年以后,自然就出去了。柳二流话音刚落,又像是等着看两人的笑话一样,嗤嘲道:“不知灵尊和纪神官可有这等本事,能将时间强行推移。”

      玉皎尘皱了皱眉,刚要再问,却听得旁边的小神官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厉和稳操胜券的气度:“鬼王既然不知,那如今就让你见识见识。”

      这话不仅说的柳二流面色一僵,连玉皎尘都有些怔住了,他靠近纪怀卿,奇道:“你会这将时间推移的法术?”

      纪怀卿点点头:“之前偶然获得这门法术的心法,便心血来潮学了一阵子,只不过那心法是将时间向前回溯,不知往后推移是否也一样。”

      玉皎尘纳闷道:“好端端的,你学这个做什么,这法术听起来就十分耗费神力。”

      纪怀卿耐人寻味的看向玉皎尘,那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你还好意思问,玉皎尘被瞧的心虚,忽觉自己这个问题可能问得不太妙,仿佛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果然,只听得小神官幽幽道:“还不是因为某人说来寻我,却一直不见踪影,我气不过,本想转移时空回到当时将人直接捆了来,后来转念一想,算了——”纪怀卿瞥了一眼玉皎尘,眼尾带着凉飕飕的冷意和似有若无的哀怨:“实在不必在那一人身上浪费心意。”

      玉皎尘哭笑不得:“怎么还翻旧账呢,不是都同你解释过了。”

      纪怀卿眼里满是无辜,奇道:“嗯?不是灵尊主动问的么?”

      玉皎尘:……

      好吧,还是闭嘴得了。

      纪怀卿抬手将良人归召回,另施一法原地困住柳二流。良人归收到主人指令,从柳二流肩胛骨上飞出,十分迅疾的回到了纪怀卿手上。

      玉皎尘有些不放心,担忧道:“可需要我做什么?”

      纪怀卿目视四周:“将鬼王和被玉锦带捆缚住的鬼潮转移到半空,看好他们即可。”

      玉皎尘点点头,依言将地面上的所有鬼移到了半空中,而后解开了先前在屋舍上施加的禁制。做完这些之后,他走到纪怀卿身边:“可还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

      纪怀卿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这法术能不能成,毕竟没有真正的试过,一会儿你照看好自己即可,莫让我分心。”

      推移时间,这简直闻所未闻,玉皎尘担心自己的心上人是必然的,谁都不知道这法术要持续多长时间,耗费多少神力,他甚至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能为纪怀卿帮上什么忙。

      纪怀卿明白玉皎尘在忧虑什么,对他轻松一笑:“没事的,别担心,你上去同他们守在一处,我若是支撑不住了,会喊你的。”

      玉皎尘点点头,眼里有化不开的担忧,他故意加重了声音出言警告道:“你不准有事。”

      纪怀卿被他逗笑了,莞尔道:“自然,灵尊有令,莫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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