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
-
之后的一段日子，纪怀卿天天拽着玉皎尘探寻最后一颗五色石的下落，然越找越觉的不对劲，最后一颗白石像是无处不在，却又遍寻不得，这让纪怀卿纳罕不已。
玉皎尘自然知道原由，却无法告知，只是见小神官为此烦心之时出言慰藉，说想凑齐五色石没那么容易 ，先前四颗都找的极为顺利，只剩最后一颗，断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你寻到了。
纪怀卿也知道这话在理，但是眼见着天裂的缝隙一天天的扩大，值守在该处空域的神将也越来越多，纪怀卿难免忧心。
他的心思玉皎尘看在眼里，其实不光纪怀卿忧心，玉皎尘作为灵界尊主，心里也是急躁的很，但眼下他还是没寻到万无一失的法子，既能毫无破绽的瞒过纪怀卿，又能解决天裂之难题，让天下人免遭生灵涂炭的灾祸，而这些想法他又只能憋在心里，故而整个人有了几分疲态。
正当玉皎尘为此头疼的时候，仙界有一人听闻纪神官与灵尊现如今住在人界，便寻来到了神仙快活居，说是凑齐了虞松潇所写话本子、最豪华的十册刊本，要凭此来请灵尊的花押。
纪怀卿见此惊愕不已，心道还真有这人傻钱多的仙友愿意上这个当，不由得对玉皎尘想出来的这条财路啧啧称奇。
玉皎尘瞧着那个神仙手里捧着的装裱的最豪华的话本儿，突然心思萌动，随口说了句：“虞松潇写的倒是起劲儿。”
那小仙虽说花了黄金五百两颇觉肉痛，但想想能借此去一趟银河，倒也觉得这钱花的十分的值，故而欢喜之下应道：“灵尊说的是，这虞松潇近几个月赚的盆满钵满，写起话本儿来自然也下功夫，现在整个仙界都在看这套书，都赞不绝口的说您和我们纪神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纪怀卿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陈……天造地设是不假，但那话本子的情节写的实在是……太虚浮了。
就拿他在小云千山历劫的情节来说，若是真遇上宿梦之那种人，别说与他虚与委蛇了，自己早就因着这人三番五次的纠缠将他一棍子捅穿了，断不可能背着玉皎尘与他私下会面，那简直离谱过头了。
玉皎尘倒是没像纪怀卿一样想这么多，他淡淡一笑，顺着来人的话毫不客气道：“何止是天造地设，分明是我命里带纪，小神官命里带玉啊。”
小仙：……
这话纪怀卿都有些听不下去，他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对那仙僚道：“若是没有别的事，仙友就先回吧，最近天裂越发不好控制，想必天尊最近定然为此事焦虑不已，我不在仙界，全靠诸位为天尊分忧，有劳了。”
那小仙原本还没想好该如何接玉皎尘的话，只是心道这灵尊炫耀起他二人的情意来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委婉，恰逢纪怀卿开口解围，他便顺势道：“神官说的哪里的话，我等忝居仙界数万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当会尽己所能出一份薄力，当不得纪神官这番话，天尊也惦记着您，万望您与灵尊诸事顺利，一切安好。”
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话之后，那小仙不敢劳烦纪怀卿相送，将玉皎尘的花押揣的严严实实的，独自转身回了仙界。
纪怀卿一直目送着那仙友，等瞧不见人了之后才转回身，一眼便看见玉皎尘似笑非笑的神情，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玉皎尘揶揄道：“天尊若是能听见你这位从不参与朝会的纪神官、能说出今日这番深明大义的话，想必要感动的老泪纵横。”
玉皎尘慵懒的坐在桌边，纪怀卿被他这么笑话一番，当即上前踹了一下他的小腿肚，横道：“竟敢嘲弄我！”
玉皎尘笑的随性：“不敢不敢，我们小神官最得力了，快坐下，给你沏杯凉茶，去去暑气。”
纪怀卿这才坐到一旁，没了外人在场，他卸下了一身端庄的仪态，在桌上伸出一臂枕着，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猫，懒倦又松弛。
玉皎尘伸手顺着猫毛，问道：“怎么，忧虑五色石的事？”
纪怀卿困乏的“嗯”了一声，听声音便知心绪有几分低落：“对于最后一颗白石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还是头一回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玉皎尘将他上半身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拍着他的后背一声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纪怀卿埋头在玉皎尘的肩窝，沉闷的“嗯”了一声，半晌后，他冷不丁问了一句：“玉郎，你说这世间，真的有白石存在么？”
玉皎尘哄拍的手下意识一顿，随后他答非所问的轻声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纪怀卿长舒一口胸中闷气，他双手抱住玉皎尘的腰，低语道：“对，总会有办法的。”
之后几日，玉皎尘回了趟灵界，又去了几趟仙界，但是都没有带着纪怀卿一起，当纪怀卿问起的时候，他便说是要联合整个神界之人群策群力，为眼下寻找五色石遇到的梗阻想一些办法。
纪怀卿连着数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一门心思都扑在五色石上，故而没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探知最后一颗白石。
而神仙快活居里其他人见到两人近期的疲态，都忍不住想劝解几句，苏琴青却阻止道：“眼下正值寻找五色石的关键之处，祖宗与纪神官心怀六界，依着他二人的性子，劝说什么也是无用，我们各司其职便可，就别去添乱了。”
众人听后觉得苏琴青的话言之有理，便少了嘴上的虚言，尽力为他二人在五色石一事上查找些有用的线索。
玉皎尘又去了一趟仙界，天尊都为此感到不安：“你前前后后来了好几趟了，星长不会起疑吧？”
玉皎尘其实也拿捏不太准，但小神官最近为白石一事殚精竭虑，要么将自己浸在古籍中，要么就去人鬼妖魔四界探寻，他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倒是没顾上多问自己什么。
“应当是没有。”
天尊也不知道他这声“应当”能有几分把握，只是头疼道：“那你这次来，又有什么主意？”
玉皎尘多次背着纪怀卿来仙界，就是为了同天尊商议天裂之事，只不过两人始终没商议出万无一失的办法，故而天尊为此日渐焦急。
玉皎尘倒是冷静的像个局外人，他答非所问的说了句：“天尊将虞松潇传来吧，我有事想问问他。”
此言一出，天尊便将玉皎尘的想法大致猜出个三五分，他着人唤来了虞松潇，在等待的空档里，天尊嗟叹道：“以前没觉得你是块石头，如今才觉得有些像，都这个关头了还这般镇静，若非我知道实情，不然还以为你没心没肺呢。”
玉皎尘淡淡一笑：“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揶揄我呢。”
天尊从他这语气中咂摸出一丝苦中作乐的味道，当下便心生酸楚，原本想戏谑的话哽在了喉根，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正当气氛沉闷的时候，虞松潇过来了。
想他当神仙的这几万年，头一次被天尊和灵尊传唤，虞松潇心里难免存了几分忐忑，心道这两位莫不是看我近几日银钱挣到手软，故而有些眼红，将我叫来训话了。
虞松潇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行礼：“小仙拜见天尊、灵尊。”
天尊“嗯”了一声：“不必多礼了，起身吧。”
虞松潇应了声“是”，直起身子后心怀忐忑的看着他二人，瞧着有几分无措。
玉皎尘问道：“听闻你的话本子最近写的不错，赚的很是可观？”
虞松潇还以为自己猜对了，立刻惶恐道：“灵尊别打趣小仙了，小仙是托了灵尊和天尊的福才得以赚点儿零花，谈不上可观，谈不上谈不上……”
虞松潇生怕这位灵尊一声令下再不让自己动笔了，连忙做出一副谦恭之态，望玉皎尘能够高抬贵手。
玉皎尘倒似知道这虞松潇心里在想什么，他轻笑一声，说道：“行了，不必谦虚，我来此不是要断你财路的，相反，要你帮本尊一个忙。”
虞松潇松了一口气，忙回道：“灵尊折煞小仙了，天尊和灵尊若是有令，小仙莫敢不从，尽管吩咐便是。”
玉皎尘“嗯”了一声，缓缓开口道：“不是什么难事，只需你先将手上这本故事停一停，再另写一段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只有小神官一人，从头到尾都不要提我半个字。”
果然如此，天尊闻言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虞松潇不明白玉皎尘是何用意，惊疑不定的问道：“敢问灵尊，可是小仙写的话本子不入灵尊的眼？若是灵尊看着不痛快，小仙可以改！”
只要不断我财路，还不是你说怎么改我就怎么改！虞松潇全然不知“文人风骨”为何物，在他眼里，那玩意儿用十两黄金可以换百八十石。
玉皎尘笑道：“你多虑了，按本尊说的做便是，无需深思。”
虞松潇不敢应声，站在原地满腹疑虑的看向天尊，见天尊点了点头，才转回目光，问玉皎尘道：“那……灵尊对故事情节可有要求？”
玉皎尘边想边说：“要小神官一世无忧，馄饨管够，其余的，你看着……”玉皎尘本想让虞松潇自己发挥，却突然想起一点，补充道：“别安排风月情节，我们小神官境界高，不该在那些情情爱爱上耽误自己。”
虞松潇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腹诽道：纪神官境界确实高，不然怎么会将你这么个距我等八竿子打不着的辈分的人诓骗到手，居然一心想着要娶回去，换了旁人，估计供起来都怕出了差池。
玉皎尘不知虞松潇心里在想什么，继续言道：“回去后便着手开始些，写好后拿来与我看，届时你再按照我的意思，在故事里添上小神官的生辰八字。”
虞松潇仍自点头应着，直到玉皎尘不说话了，他才反应过来，猛的抬起头，讶异道：“啊？那万一……万一纪神官又被拉入话本儿中可怎么办？”
玉皎尘不容反驳道：“不要万一，就是要让小神官被拉入话本儿中。”
虞松潇还以为这对有情人是心血来潮，要玩什么花样，便顺势道：“那我要如何编写情节让纪神官回来？”
谁承想玉皎尘却说了句：“不急着回来，届时你听从天尊的安排，视情况而定便可。”
“这……”虞松潇有些慌神，他转而看向天尊，并试图以眼神求助，谁知天尊却视若无睹，只是慢悠悠道：“别看我，照他说的做便是。”
虞松潇都快哭了：“这是为何啊……纪神官的天劫不是都过去了么，小仙……小仙实在没那个本事，再将纪神官困入话本儿故事里啊。”
且不说到底能不能办到，上次无意间将纪神官困在话本儿里他已经是提心吊胆了，如今竟要再来一次，而且听这意思，是想让纪神官独自进入到虚假的故事里，可整个神界都知道纪神官身负寻找五色石的重任，且两人大婚在即，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横插一杠，那等纪神官回来了，岂非什么都耽误了！到时候，恐怕这位银河之主第一个想要劈的就是自己！
虞松潇说什么也不干：“灵尊请恕小仙无能，纪神官上次被拉入话本儿中，不过是恰逢遇上了神官的劫期，赶巧了而已，实非小仙……”
玉皎尘抬了抬手打断他：“不必妄自菲薄，原本我与天尊也是这么以为的，可后来我查过你成仙之前的经历，得知你还是凡人时在朝为官，身为言官，入仕三十余年，凭着一杆笔，上书弹劾了二十多个禄蠹佞臣，而被你弹劾之人，竟无一例外，全部依律受处，可见你天生就是握笔杆的奇才，如今竟连小神官也被你圈进了书里，更是印证了你于此事上的禀赋，且我也会想办法让小神官进入到话本儿中，故而不必忧虑，只需按我说的写便是了。”
玉皎尘显然有备而来。正如他所言，虞松潇前世为官时，骂遍朝堂无敌手，三省六部没有不知道这位“虞铁杆”的。当时朝中流传着一句话：松潇提笔，剥去官皮，狱卒抬鞭，血溅肉绽。可见虞松潇弹劾力道之狠、罪名拿捏之准，朝野上下，无人能敌。
虞松潇没想到玉皎尘连他的前尘过往都查的一清二楚，便知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于是耷拉着一张脸，哭丧着问道：“灵尊，您是不是有二心了？为何要这么对待纪神官啊……”
玉皎尘还没说话呢，天尊便抄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你知道什么就信口胡言！”
虞松潇没敢躲，手忙脚乱的接住茶杯，又战战兢兢的放回桌上，心中有苦说不出。
玉皎尘并未将这点言语上的不敬放在心上，反而笑道：“你这话倒是和小神官如出一辙。”
虞松潇本想干笑两声，后来发现自己实在笑不出来，便恹恹作罢。
玉皎尘知其心中顾虑，便问道：“怎么？勉为其难？”
虞松潇杵在原地，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如实的映照出他此刻的想法。
——衬的玉皎尘像个逼良为娼的老鸨。
玉皎尘不疾不徐，从容的利诱道：“百字，千金，还觉得勉强么？”
虞松潇闻言眼神都亮了，那一瞬间他像变了个人一样，当即换了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大义凛然道：“灵尊客气了，替天尊和灵尊分忧乃小仙职责所在，何谈‘勉强’二字。”
玉皎尘满意的点了点头：“那……”
虞松潇还不等玉皎尘说出下个字，忙道：“小仙不才，一篇文章最少万字，并非名利所惑，文思泉涌而已。”
玉皎尘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觉得丢尽了老脸的天尊，又看着一脸正气的虞松潇，忽而笑道：“‘虞铁杆’，果然风骨不减当年。”
虞松潇面带惭愧的抱拳作揖：“不敢不敢，小仙当不得灵尊谬赞。”
天尊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重新拿起茶杯砸过去，连声道：“滚滚滚滚滚！”
虞松潇又接住了杯子，放回桌上之后，对二人不卑不亢的一行礼，随后转身退下了。
玉皎尘眼带揶揄，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是天尊治下有方啊。”
天尊剜了他一眼：“少在这看笑话，你灵界不正经的神仙有的是，仙灵两界这些神仙半斤八两，咱们谁也别取笑谁。”
“天尊这话说错了，我灵界……”玉皎尘抿了口茶，放下杯盏后笑吟吟的说了句：“……没有正经之人。”
作者有话说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