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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百零二章 ...

  •   这事儿还得追溯到宿梦之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流浪的乞儿,不过十岁大小的年纪,刚被唐风境捡回来,养在九霄派,成为了唐风境的第一个徒弟。

      脱离了朝不保夕的生活,宿梦之自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心怀感激,天天勤加修行,从未有过片刻懈怠,心里只想着早一日学成,就能早一日成为师尊的左膀右臂,为其略尽绵力,分忧解难。

      只可惜他以往过的都是饥寒交迫的生活,每日只为生存而发愁,本性单纯的他从不知这世上会有人吃饱了没事干,居然想着用童子当做炉鼎,即便恶果加身也毫不在乎,只为了自己修为能够进益。

      好巧不巧,唐风境就是这样的人。他将宿梦之捡回来可不是因其心性善良,相反,唐风境从少年时期就手段狠辣,一门心思只为追名逐利,跟“慈悲”二字半点不沾边儿。

      而他将宿梦之捡回来,正是看出此孩童根骨奇佳,以他做炉鼎可以事半功倍,因此才在寒冬腊月里,将冻的浑身是疮的宿梦之抱回了九霄派。

      唐风境吩咐人将其医治好,又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宿梦之刚被捡回去,身子骨太弱,一时片刻无法做炉鼎之用,唐风境倒也不着急,因为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宿梦之,而是他从年少之时就开始筹谋的那件事。

      后来在修仙界中,使唐风境声名大噪的那场九霄派的危局,各仙门只听说是原掌门与长老之间有阋墙之挣,几股势力关起门来大打出手,不过几天几日的时间,便血流漂杵,疮痍满目。正当九霄派群龙无首,各大门派为了神兽而虎视眈眈之际,是他唐风境平却内忧,解除外患,硬是将风雨飘摇的九霄派重新扶上正轨,这才保住了九霄派在修仙界中的地位。

      殊不知,门内阋墙的说法,就是唐风境自己散出去的,当时九霄派血流漂杵不假,疮痍满目也是真,唯一与传言不符的,便是这次腥风血雨其实是唐风境自己掀起的。

      众人只当唐掌门有架海擎天之能,是个豪杰英雄,却不知这所谓的英雄实则狼子野心,为了九霄派掌门之位处心积虑,游说了一批同样居心不良的弟子僭位。

      而他手臂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唐风境瞒过众人耳目,用童子当做炉鼎为自己练功已有数年时间,此等邪术比之正派法术要诡异的多,因此原掌门发现自己不敌唐风境,便将九婴唤醒,想借其神力击败对方,但九婴并非那么好控制的,他在九霄海域之下沉睡多年,一朝醒来岂会甘愿为人利用,故而肆意喷火,彼时小小年纪的宿梦之是非不分,只知道师尊的事他便要无理由相帮,因此虽不能亲自挥剑杀敌,却也暗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时刻为师尊的处境提心吊胆。

      兴许是注意力全在唐风境身上,宿梦之并未留意到九婴喷出的火舌要燎到自己,唐风境注意到躲在人群之外的“炉鼎”,暗道一声:“不好!”,居然全然不顾危险上前扑开了宿梦之,也许是有几分托大,烈焰没沾到宿梦之,却烧伤了唐风境的胳膊。

      后来九霄派死伤人数已过大半,唐风境痛失一臂,盛怒之下先杀掌门,后杀长老,连同持剑反抗者,无一例外,全部杀了个干净。

      最后那剑尖对着宿梦之仅半寸之遥,唐风境看着面前孩童惊惧又景仰的眼神,忽然心生一念,破天荒的移开了剑。

      唐风境那时在想,或许,可以将他变成一个忠心耿耿,只为自己所驱使的臂膀。

      九婴挣脱不开千年玄铁链,加之唐风境又耗去了近乎十年的功力做法,才将九婴重新封印于九霄海域之下。

      唐风境坐上掌门宝座的那一日,宿梦之也是像这样跪在他的膝边,小孩子心思单纯,不知门派中刚逢恶战血洗,只知他的师尊为了救自己被烧坏了一条手臂,他伏在唐风境的膝上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也就从这时候开始,宿梦之看唐风境的眼神里,不再只有崇拜和敬重,还多了一丝别的、可以借由年纪而蒙混过众人的隐晦心思。

      这些变化唐风境都看在眼里,却从不掐灭制止,然而也从不回应,他利用这点因不知真像而错生的赤诚,如同拿捏住了宿梦之的命门,让他在这虚假的师徒情谊中,为自己肝脑涂地。

      后来宿梦之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唐风境的心腹,九霄派所有知晓当年那场大乱内情的人,全部被他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现在的九霄派弟子只当他们的掌门是当世英杰,丝毫不知他们脚下所处之地,流了多少冤魂的血。

      他们被罪魁祸首的伪装所蒙蔽,在尸骨累累的真相里,对其敬为师长,为其歌功颂德。

      而九婴所喷出的火焰也不是普通的火,自那一战被烧毁手臂之后,每月逢十之日,唐风境就会在入夜之后,承受万蚁钻心之痛,发作起来神智近失,若不是有宿梦之守着,在这种让人极度癫狂的折磨之下,唐风境甚至有自毁经脉的冲动。

      再后来唐风境不知从何处得知,上古灵石五色石可以治愈这种诡异的痛症,宿梦之听闻之后十分激动,许多年他一直暗地里为师尊寻找疗愈之法,却始终一无所获,如今有了这个消息,就像是有人在四面湿滑的深井下扔下了一根藤蔓,即便爬出困境会将双手伤的血肉模糊,但宿梦之依旧会奋不顾身的向井口爬去。

      他太希望师尊能够摆脱这种折磨了,每次看到师尊因他而承受苦痛几欲发狂的时候,宿梦之都恨不得以身相代,而如今有了这个法子,虽不知结果如何,他也要奋力一试。

      正巧小云千山的立派圣物便是五色石中的白石,于是他开始刻意接近纪怀卿,费尽心思的想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妄图能获得有关灵石的只字片语,继而为师尊得到五色石。

      谁知那纪怀卿竟不识抬举,宿梦之几次三番的敲打,对方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关于灵石的消息丝毫不松口。

      宿梦之试探的在唐风境的手上蹭了蹭,发现对方并没有闪开,便又得寸进尺的捧起唐风境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他抬起头,满怀期待的轻声问道:“师尊,今晚……能不能……”

      唐风境抽出自己的手,喜怒难猜的说了句:“出去。”

      宿梦之似是不甘心,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怨愤和不解,又幽幽唤了句:“师尊……”

      唐风境彻底不耐烦了,他用力一挥袖,暴怒道:“滚出去!滚!”

      宿梦之吓了一跳,他眸色哀怨的看向唐风境,最终还是难掩失落的从地上站起,恋恋不舍的走出了雪涛阁。

      宿梦之方走出雪涛阁,面上的哀戚之色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又恢复了人前那般文质彬彬、端方君子的模样。

      当日在唐风境的寿宴上,宿梦之假借担忧之名将荷包送与纪怀卿未果,自然是不甘心的。那荷包说是豢养神兽之人的贴身之物,可护其与之斗法时的安全,实则不然,那是唐风境师徒二人,为得到五色石而特意针对纪怀卿所设下的陷阱。

      荷包中放的确实是豢养神兽之人的贴身物件儿,但除此之外,宿梦之还在上面洒了一些香粉——空香翠。

      此香味道及淡,寻常人若是不仔细嗅闻,是察觉不到的,但偏偏九婴可以,因为这香料所用的原料不是别物,正是由九婴的蜕鳞与豢养之人的血液混合研磨制成的。

      若是有人身上带有九婴鳞片的气息,再加之那股血腥气,依照九婴凶狠好战之性,会将其当成极具威胁的劲敌,因此宿梦之原本计划是借着荷包让九婴攻击纪怀卿,待纪怀卿不敌之时,再逼小云千山拿出五色石,借灵石之力将其镇压。

      一来,纪怀卿在同辈的弟子中算得上魁首,小云千山为了自己门派的弟子,定当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

      二来,九婴一旦发狂,其威力之大,非五色石不能永久镇压,届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五色石留在九霄派了。

      此法可谓是算无遗策,因为九婴蜕鳞及其稀少,故而很多人对空香翠闻所未闻,再加之这香料留香时间极短,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即便事后想要追查,也寻不到丁点儿蛛丝马迹,因此唐风境与宿梦之对五色石势在必得。

      可谁知半路冒出来个玉皎尘打破了他们的计划,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三长老常年在外云游,谁也未曾与其交过手,因此无人知晓此人修为到底多深,但就是这位瞧着脾气极好、谁都能与他玩笑一两句的年轻长老,居然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九婴降伏了。

      宿梦之对此怀恨在心,但他心思阴沉,比之唐风境更甚,因此早有别的计策,准备择日再去一趟小云千山。

      此时玉皎尘正在琢磨两件事:小云千山的五色石是真是假,以及小神官的劫数与这五色石有何关系。

      玉皎尘一开始演师尊这个角色确实有几分新鲜劲儿,可这新鲜劲儿过了他便觉得没趣了——毕竟谁也受不了自己的心上人忘却前尘,一心一意只把自己当师傅供着。

      玉皎尘在林间弄了把藤椅,他慵懒的斜倚着,一边琢磨,一边看纪怀卿练剑,许是觉得这世事变幻无常,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这师傅得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纪怀卿正在拿九婴试练,听闻到师尊这声叹息,还以为是自己对门派心法领悟的不到位,便收了剑,让九婴在一旁等着,自己向玉皎尘走过去。

      “师尊。”纪怀卿抱剑行礼道:“是弟子修习的不对么?”

      玉皎尘屈膝躺下,右腿搭在左腿上,手枕在脑后,语气竟不似平常那样散漫不羁,听着像是有心事一样:“噢,不是。”你若都习不对,那便没人能习得了了。

      纪怀卿不解:“那师尊为何叹气?”

      玉皎尘偏过头去看他,看的纪怀卿有些不自在,因为他觉得那眼神里有三分无奈,两分愁闷,还有一分……酷肖弃妇的神态?

      纪怀卿无来由的有点心虚:“师尊……为何这样看我?”

      玉皎尘苦笑了两声:“以后你便知道了。”

      纪怀卿觉得今日的师尊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在他印象里师尊是不会这般多愁善感的,毕竟此人若是有丁点儿的良心,也不会将自己与大师兄扔在门派中不管,六年来丝毫音信也无。

      纪怀卿觉得能让此等没心没肺的人发出慨叹的,要么是夺妻之恨,要么是……为情所困。

      前者不太可能,因为纪怀卿知道自己的师尊没成亲。

      不是前者,那便是后者了,纪怀卿心下沉了几分,闷声道:“师尊是在想……”纪怀卿斟酌了一下称呼,没斟酌出太合适的,便直接道:“……想什么人么?”

      玉皎尘眼神亮了亮:“你如何知道的?”

      纪怀卿忽觉得心中有几分苦涩,他低下头掩藏住自己的情绪:“噢,弟子随口猜的。”

      说来也怪,平日里对自己的心上人心细如发的玉皎尘,竟没发觉对方此时的这点儿异常,他还当纪怀卿记起一二了才这般问的,便兴奋的坐起身,有几分欣喜的问道:“你何时知道的?”

      纪怀卿心中苦闷的不行,他知道自己那点儿心思终归是镜花水月,以前还抱着几丝虚假的幻想,如今却是连幻想也被打破了,他侧过身去,不愿在玉皎尘面前失了态,勉力保持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一直都知道。”

      这明明是纪怀卿伤心之下维持体面的举动,然而纪怀卿这个行为在玉皎尘眼里却变了味——小神官矜傲,不愿让自己嘲笑了他去,这才别过身子,嘴硬着说一直都知道,但其实是才记起来的。

      玉皎尘松了口气,心道我的心尖儿终于回来了,他喜不自胜,上前就要将人拢入怀中,结果起身起的太急,有一东西从袖中掉出来,正好掉到了纪怀卿的脚边。

      纪怀卿低下头,见是一块小巧的玉石,捡起来后发现是一枚印章,上面刻着“克制”二字,笔势凌厉,有些眼熟,但他此刻心乱如麻,无暇去想别事,便拿着这印章递还给玉皎尘:“师尊的东西掉了。”

      玉皎尘听见这几个字,本欲将人揽入怀中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了,方才没认真观察,此刻再细看小神官的神情,玉皎尘的心又凉了一半——这哪里是想起来了,只怕他二人方才的对话是风马牛不相及。

      玉皎尘也没回想方才的话有哪里别扭,只是苦笑道:“无妨,你收着吧,就当是为师送你的。”

      这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结果因着印章上的“克制”二字,再加上纪怀卿心里那点不敢为外人道的情愫,竟给误解了——师尊定然是察觉了,然后借着这个印章在敲打我,告诫我不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误会来的有些啼笑皆非,然而当局者迷,纪怀卿觉得自己的心思被戳破,有几分气恼,更多的是觉得十分出丑,便将那印章紧紧的握在掌心,对着玉皎尘赌气般的说道:“师尊放心,弟子谨记教诲,日后定当克制。”

      说罢就重新提起剑向九婴走去了。

      玉皎尘在原地一头雾水:我教你什么了?要克制什么?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欲跟上前去同纪怀卿问个明白,结果不知纪怀卿哪根筋搭错了,手中剑竟杀意凛凛,较之平日更要凌厉三分,本来九婴与其对战就占不了上风,现下更不是纪怀卿的对手了。

      可怜九婴什么也没做就要被纪怀卿拿来撒气,一时之间哀嚎声和嘶痛声沸反盈天,声音响彻整个小云千山,彼时寒风度正在自己的殿中作画,结果刚蘸的墨还没落到纸上,九婴的音浪便横扫而过,将桌案上的纸张全部“哗啦啦”扫翻在地。

      寒风度忍无可忍,大步走到窗边,一掌拍开窗扇怒骂道:“我看你师徒二人骨子里就是造|反的料!”话音刚落,九婴又一阵嘶嚎,音浪席卷而来,刚被寒风度拍出去的窗子,“嘭”的一声,又关回来了,只差一指远,就能碰上寒风度的鼻尖。

      寒风度:……

      上哪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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