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生剧本杀里扮演NPC》戎北

43、一舞惊梦

　　越靠近被灯火繁华，谈何疏就越觉得自己的心悬得越高。他不怕鬼，但是有时候这种超自然的东西真实出现了，那种虚幻与现实之间的重叠会变成一种打破次元的不协调感冲击着还没有完全建立起对眼前事物保持信任感的大脑。并且这种感觉会随着肢体脉络体现出来。

　　“你要不牵着我吧。”宋步迟忽然说道。

　　谈何疏转头看他，这人比自己高半个头，微微仰起头看他的时候总能窥探些眼底的光，他回道：“为什么？”

　　“第一次和这么多鬼接触，你不害怕啊？”宋步迟只道。

　　怕……倒是不怕。

　　不过谈何疏微微笑了笑：“怕。”说着便伸手去握住了宋步迟垂下的右手。

　　这人的手是温热的，完全不具有鬼应有的冷冰冰的特征，并且全身上下的举止和一个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即使是已经距离第二个剧本很长时间了，但是谈何疏并没有完全地缓过来，他脑海里依旧是浑身是血的宋步迟倒在自己身边的模样，那种一醒来就不见了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为什么呢？

　　明明自己在这之前也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只是经历了这几个剧本的时间就对曾经本就该忘记的人产生了某种亲密感吗？

　　太荒谬了。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怪异举动，就像是犯了病却又随之而去的纵容，他甚至甘愿如此下去。等待大梦散去的那一刻，他只需要承担失去的代价。

　　此时的他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就好像在向自己证明这个人依旧是鲜活存在的。

　　虽然好像每一个剧本里的宋步迟都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谈何疏一个擅于用逻辑思维推理求证的人此时选择了用感性驱动自己的行为。

　　只要内心认为这个人是他就足够了。

　　宋步迟并不知道旁边的谈何疏复杂的心理活动，在对方接触到自己手的那一刹那眼神微微滞住了，愣了好一会儿，僵硬的手指才微微蜷曲了几分。

　　“你真怕啊？”他磕磕巴巴地问了句。

　　谈何疏想到了上一个剧本设定怕鬼的宋步迟在这个剧本里变成了鬼，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是啊，我好怕。”

　　宋步迟狐疑：“你这冷冰冰的语气说这话，甚至还牵着一只鬼的手，实在不像一个怕鬼的凡人，我就说你对我有意思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死的？”谈何疏反问道。

　　宋步迟：“为什么告诉你？就这么好奇？”

　　“是挺好奇的，我总觉得你这种不要脸的鬼肯定是因为活着的的时候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人打死的。”谈何疏随口道。

　　“没错。”宋步迟并没有否认，“在他们看来我的确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我这人不知悔改。”

　　他顿了顿，继续道：“是不是觉得我十恶不赦？”

　　“我觉得有用吗？”谈何疏回道：“所有的事情正确与否都不能用一根规则的绳子划分界限，就像你从窗户里闯了进来把我带走，对于鬼界的人来说就是触犯了规矩，着实应该粉身碎骨烧个干净，但是对于我而言，你……就和这月亮一样。”

　　宋步迟嗤笑一声：“你对我的评价还挺高，但是你要知道能够在鬼市待这么久都不选择重新投胎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谈何疏：“所以呢？”

　　“所以——”宋步迟反握住他的手：“你最好不要相信我。”

　　“好。”谈何疏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反驳，内心的确定感不是由三两句话得出结论的，他在乎的只是事实。

　　“瞧一瞧，看一看啊，新鲜出炉的噬魂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中元佳节，要回去看亲朋好友的必选之物！”

　　听到这些叫卖声，谈何疏不禁问道：“鬼味儿究竟是什么味道？”

　　“准确来讲不是味道，是存在感。”宋步迟解释道：“我们本就不具有活人的身体特征，一般是不能去人界的，但是大多时候还是会有鬼偷偷跑出去，这很容易被那些修仙者所察觉，为了不被察觉所以只能用噬魂散去去味道。”

　　此时走近了，谈何疏发现这叫喊声发出的鬼只有一只眼睛，另一边的眼眶是空的，二者这手惨白惨白的，有些可怖。

　　“欸——”谈何疏突然被身后窜出来的鬼碰到，宋步迟下意识地将他朝着旁边拉了拉。

　　那鬼边跑边转头：“抱歉啊，我赶着去看荷娘子跳舞呢！”

　　“你没事吧？”宋步迟问道。

　　谈何疏摇头：“没，他说什么荷娘子？”

　　“是，鬼市有名的舞姬，两百年跳一次舞，比月亮都还难见。”

　　谈何疏揶揄：“那你不抢着去看？”

　　“我可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宋步迟说着转念一想：“还是说你想去看？”

　　“对，我想去看。”谈何疏将就着他的话应下去，“去不去？”

　　朝着人群的方向走必然是最受欢迎的地方，不远处的高台悬在空中，红色花瓣镶嵌着的花台周围掉落着细碎的金色，四周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这样的光景饶是生于具有超高技术的现代的谈何疏也不又得欣赏，这不比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做得好吗？

　　“这阵仗比鬼王迎新还要大，荷娘子的面子在鬼市可谓是没有人比得上啊。”宋步迟感慨着。

　　谈何疏松开了他的手，找了个松散的空地靠着树，“所以那更得看看了。”

　　话音刚落，皎洁的月光之下飘散着红色的花瓣，细碎的芬芳让周围的吵嚷瞬间没了动静。随着一大捧花的落下，一位女子从天而降，随风而动的舞衣在空中飘荡着，曼妙的身姿裹挟着衣裳扭动着。

　　随后缓缓落在了花台之上。

　　女子持裙转身，浓墨的粉黛饰于脸庞，及腰的长发左右摇摆，簪着的金饰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让本就绝色的面庞更加迤逦。只是她耳上挂着金色的面纱，红色的唇半遮掩在面纱之下让人无限遐想。

　　舞动的身姿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好像下一秒这种美丽的光景就要消失，所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甚至谈何疏也才发觉这舞之外还有一阵悠扬的曲声，曲子婉转流畅，但是好像在四处响起，找不到从何而来。

　　“他今日倒是很闲。”宋步迟淡淡道。

　　谈何疏有些好奇：“谁？”

　　“难得一见的吹笛高手，烨笙。”宋步迟回道，“几十年没听见他的消息了，今日居然出现在了鬼市。”

　　谈何疏：“他也是鬼吗？”

　　“不是，是修仙者。”宋步迟说道：“他以前也是嫉恶如仇的人，可是后来就脱离了门派独自一人云游四方了。”

　　谈何疏：“为何？”

　　“据说是受了情伤，但距今也百年了，那些民间的谣言远传越邪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宋步迟说着忽然一跃上了树，“不过，我倒是觉得情伤这件事肯定是真的。”

　　宋步迟就坐在谈何疏靠着的树上，他头微微抬起就能看见这人双手撑着的下巴，“你知道这么多，到底死多久了？”

　　“不清楚，我从来不算日子，本来也没有留恋的东西，只要这鬼市在一天我就不会走。”

　　谈何疏也没有多问，眼神望着台上的舞姬，美是美的，只不过看久了好像也没什么兴趣了。

　　“你看得倒是很认真。”他瞥了眼宋步迟。

　　闻言，宋步迟低头回望他，眼底酝酿了些异样的狡黠：“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看你是眼睛有毛病。”谈何疏毫不留情道。

　　宋步迟伸手将他头上散落的花瓣拿开：“我是在看今天的鬼市究竟来了多少人界的人。”

　　“人界？不是人死了才能来这儿吗？”

　　“当然不是。”宋步迟说：“就像烨笙一样，很多的修仙者在中元节这天也会隐去自己的人味儿跑到鬼市来。”

　　“来做什么？”

　　宋步迟：“买东西啊，很多古怪之物只有鬼市才有，而鬼市的大门只有今天才会开，那些人界仙界的人道貌岸然，总觉得自己一身正气，然而私底下为了掩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做了不少的肮脏事，然后还得靠平时喊打喊杀的鬼界的东西帮忙。”

　　谈何疏倒是深有感触，就像自己很不喜欢在工作场所进行一些不必要的交流一样，明明能够用很直接的方式处理事情，却总要把精力花在不该用的社交中，比如用毫无意义的酒桌文化进行交易。

　　宋步迟继续道：“今天这些人里约莫有四成的人都不是鬼界的，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鬼界的人出去了大半还能看见这么多的鬼魂聚集在这儿，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光景。”

　　“鬼王不管吗？”谈何疏文。

　　“不是不管，而是懒得管。”宋步迟说：“既然他们需要那就赚他们的法力，你还不知道吧？鬼市交易的流通物可不是你们人界的银子，而是修为。他们愿意削弱自己的力量给鬼市，何乐而不为？”

　　“等会儿需要我送你回人界吗？”他问。

　　谈何疏听到这话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又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因为这该死的剧本杀系统突然失灵了，导致他这个NPC现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舞姬随着笛声的停止渐渐消失在了月色之中，还未尽兴的人鬼们兴高采烈地发出长叹的唏嘘声。

　　“走吧。”谈何疏说道，“我在这儿待着属实不好，万一被人发现了死路一条。”

　　“行，我送你到鬼市门口，出去了就安全了。”宋步迟在前面走着。

　　但是谈何疏总觉得不该如此。

　　刚走到方才卖噬魂散的地方，前面的路中就冲出一堆穿着统一制服的小鬼，手里拿着各式的刀枪。

　　“让一让！让一让！鬼新娘死了！”

　　“城中有令，逮捕刺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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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谈何疏下意识问道。

　　宋步迟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而是微笑着啄麽道：“死了……那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