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长夏》殊越

32、第 32 章

　　梦的最后和现实不一样，沈从宴没有笑着目送她回家，而是在他说出那句“可以”后，就忽然消失不见。

　　学校，他的家里，他们平时常去的地方，她都找不到他。
　　甚至，他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老师、同学，没有一个人记得他。
　　他就这样，在一个很美的夜里，说了一个动人的承诺，然后就把她抛下了。

　　在梦里徐知夏难过的哭啊哭啊。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脸上都是眼泪。

　　她掀开被子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正要刷牙时，看见洗手台上的一次性洗漱用品。
　　她想起了沈从宴——
　　他之前肯定也站在这个位置洗漱。

　　她好不容易压下情绪，洗漱完，走到厨房煮早餐。
　　她又想起了沈从宴。

　　她抬头望着这个房子的每一处，处处好像都有他的身影。

　　徐知夏瞬间没心思在家里待下去。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打车去医院。

　　她总是有几天固定要来看徐林飞，之前也和导演请了假。

　　徐知夏走进熟悉的病房，护工在给徐林飞擦身子。
　　护工看见她来了，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她。

　　徐林飞在这个病床上已经躺了十三年，每天就靠着呼吸机和喂食管维持生命。

　　徐知夏有时候也在想，他还会醒来吗？

　　徐知夏看着今天天气很好，又将窗帘拉开了一点，让阳光透进来。

　　七月份的延嘉，阳光明媚，树木茂盛，到处都充满着生机。

　　“爸爸，夏天到了。”

　　安静的病房，没有人回应她。

　　徐知夏继续说：
　　“我的生日很快也要来了。我的生日愿望你已经十三年没有实现了。”

　　从前她生日的时候，徐林飞会买个漂亮的蛋糕给她庆祝。
　　吹蜡烛许愿时，徐林飞都让她大声地把愿望说出来。
　　因为他说，爸爸会实现夏夏所有的愿望。

　　这么多年，她每年都许愿徐林飞能醒过来，可是并没有实现。

　　从十六岁到十八岁时，她经历了太多分别。
　　徐林飞昏迷，周乐巧出国，沈从宴消失。
　　亲情，友情，爱情，她好像什么都留不住。

　　徐知夏曾以为至少沈从宴不会离开，毕竟他答应过她的，要一起去景城看枫叶。
　　可他还是离开了。

　　即便他有苦衷。
　　但他还是离开了。

　　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因为命运或者自己的生活，离开她。

　　她没有办法责怪。
　　这从不是谁的错。
　　只是她太依赖别人的陪伴。
　　所以，贪心地想有一个人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一开始去景城上大学时，没有亲人朋友，她时常感觉到孤独，可也渐渐地学会独立。

　　现在的她不需要别人的陪伴就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沈从宴却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他说喜欢她，又给她承诺。

　　她感觉到恐慌。
　　她害怕一旦习惯了沈从宴的陪伴，万一哪天他又离开了，该怎么办？
　　她不想再体验心里空了一块的感觉。
　　她是个胆小鬼，害怕失去。

　　徐知夏看着病床上的徐林飞，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爸爸，你快醒来吧。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

　　时间继续运转着，没多久，《逃离迷雾》正式收官。网络上已经没有人在讨论她这个只出现了两期的素人。
　　而《夜生微光》也顺利的拍完了三分之一的戏份。

　　这天早上，延嘉下了一场暴雨，出行艰难，一路上都在堵车。
　　徐知夏到达拍摄棚时，就听见制片人在打电话骂人。不知道是不是阴雨天会影响到人的心情，棚内的气氛异常压抑。

　　徐知夏问宋慈：“制片人这是怎么了？”
　　宋慈面色凝重：“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部电影可能拍不了了。”

　　“啊？”徐知夏一脸错愕，“发生了什么？”

　　“代逸私生活不检点，昨晚已经进去了。新闻现在还没爆出来，但是肯定压不住了。”
　　宋慈压低声音说。

　　宋慈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上次她编剧的一部电视剧也因为某个主演的原因迟迟无法播出。

　　宋慈越想越气：“就因为一个人，全剧组的努力都废了。”

　　徐知夏被这个消息砸得手足无措，“可以换主演吗？换个人当男主。”

　　宋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这不是换不换男主的事了。这样的丑闻，投资方肯定要撤资。”

　　上午本来是闻素的戏，可她迟迟没来。

　　导演只能改拍配角的戏，可是剧组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风声，配角拍得心不在焉，NG好多次，气得导演都想掐人中。

　　等到中午的时候，代逸的新闻直接上了热搜第一位。
　　新闻不停地被转发，动静闹得非常大，不仅盛瑶和陈景月知道了，就连鲜少冲浪的陈娟和远在海外的周乐巧也知道了。

　　这样的新闻让还未拍完的电影仿佛被判了死刑。

　　投资方很快就撤资了，项目也被迫停工。
　　徐知夏也不用每天都去拍摄棚。
　　她的时间变多了，自然也没理由推脱陈娟让她回家吃饭这件事。

　　只是她没想到，日理万机的顾祺章居然也在云景苑。

　　餐桌上摆了好多菜，都是顾祺章和徐知夏喜欢吃的。
　　陈娟给顾祺章夹一筷子，又给徐知夏夹一筷子，谁也不偏心。

　　“夏夏，要我说，电影拍不了也挺好的，你看你这段时间都累瘦了，反正你的钱也挣到了。”

　　徐知夏一听这话就不高兴：“妈，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就想给观众呈现一部好电影。现在大家的努力都白费了。”

　　陈娟看到徐知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讲话踩雷了，“好好好，我不懂你们。”

　　坐在陈娟身侧的顾明远见状娴熟地打起圆场。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顾祺章突然说：“也许事情还没到末路，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徐知夏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但听到这样的安慰还是心里暖暖的，“那就借你吉言了。”

　　-

　　次日晚上，顾祺章在延嘉市内一家新开的五星级酒店宴请几位熟悉的投资人。

　　酒过三巡后，顾祺章装作不经意问道：“陈总之前是不是投资过电影？”

　　“对。我上次投资翻了一倍。”
　　陈总一想起这件事就高兴，
　　“电影只要项目好，赚钱轻轻松松的。”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当即就有人问：
　　“顾总，你最近是不是看中什么好项目？”

　　顾祺章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星辉娱乐正在拍一部星际科幻电影，这个题材的电影国内拍的比较少，如果拍的好回报率肯定很高。我之前想投来着，慢了一步。现在他们男主出了点问题，刚好资金空缺。我没有电影投资的经验，所以来问问各位。”

　　顾祺章一番话说得真诚又漂亮，没有隐瞒项目的高风险，又用巨大的回报率吸引人。

　　“顾总说的是那部《夜生微光》？”

　　顾祺章点点头。

　　“那老哥我建议你还是别投了。”
　　陈总摆摆手，“男主那个事闹得全中国都知道，就算换个人拍，这个电影口碑他起点就不好。”

　　“而且我可听说了，这部电影很多投资方已经撤资了，星际科幻后期特效多费钱啊？没有钱，科幻电影注定扑街，本都回不了。”

　　“顾总，我可是把你当兄弟才这样劝你的。这个项目风险太高了，万一亏了，你这刚上道的公司可受不了，你们公司股东也会有意见。”

　　顾祺章观察着周围人的神情，也知道他们不考虑投资这部电影。

　　他举起酒杯，对刚刚劝他的陈总说，“我明白，谢谢提醒。”
　　然后他又对着所有投资人说：“我们好不容易聚一次，今天不醉不归。”

　　-

　　饭局结束后，顾祺章回了云景苑。
　　回到家刚好看到徐知夏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顾祺章走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夏夏，对不起。”

　　徐知夏被突如其来的话整懵了：“嗯？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顾祺章靠在沙发上，扶着额头没有说话。

　　徐知夏凑近闻了闻，好大一股酒味，估计是喝醉了在说胡话。

　　“哥，要不我给你泡点醒酒的茶吧？”
　　“不用了，我没醉。”

　　一般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徐知夏把抱枕放下，起身去厨房，结果被顾祺章一把抓住手腕。

　　他低垂着头，声音有些自责：“夏夏，那部电影你放弃吧。如果有机会，我找人帮你拍其他的小说。对不起。”

　　徐知夏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笑了笑，“哥，电影这样又不是你的错，是那个男演员的问题。而且，不需要你找人帮我翻拍小说，我写得好自然会有人想拍。”

　　她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我去给你泡茶。”

　　顾祺章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徐知夏，心里又多了一丝愧疚。

　　也许现在只有他愿意帮她。
　　但是代价太大了，说不定会让他失去这苦心经营的一切。

　　即便这个人是徐知夏，他也不愿意为她赌一次。
　　这就是他的私心，这是也是人性。
　　他没有错。

　　顾祺章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进厨房，看着为自己忙碌的徐知夏，问：“夏夏，你最近和沈从宴还有联系吗？”

　　徐知夏泡茶喝手顿了顿，答：“没有。”

　　她撒了个谎。
　　顾祺章不喜欢她接触沈从宴，说真话只会引起纷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就好，离他远一点，他不适合你。”
　　顾祺章满意地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想恋爱了，告诉我一声，我帮你介绍。”

　　徐知夏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