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下山》舍山取草

4、第四章

　　我把簪子还给了她，她拿到簪子，心情大悦，破天荒开始反思起自己来，说要请我吃顿饭，表达歉意。

　　她说她叫柳若若，是琴门洞的弟子，这回被洞主派来参加武林大会，想要见见世面。
　　琴门洞，没听说过。

　　“久仰久仰。”我说。
　　柳若若说：“看你无门无派，多半也是个来蹭饭的，我知道有个好地方，你要不要跟我来？”

　　我和柳若若来到了碧水山庄，就是章震青生前住的地方。
　　几大派的掌门和弟子为查明案情，也住在此处。

　　我和柳若若溜进了兵器库，她很有经验地跟我介绍：
　　“这些都是武林盟这几十年来剿收的那些魔门弟子的兵器，咱们把这个偷出去，能卖不少钱呢。”

　　“看这玄铁，这鎏金，这真材实料的宝石扣……”
　　“你看上什么，自己拿，剩下的，咱们都拿去换银子花。”
　　她在那些刀枪棍棒中走来走去，摸来摸去，目光定在了一顶折扇上。
　　“没想到，昙花宫左护法赵无眠的木樨扇也在他们手上。”

　　我伸手想要拿起来看，柳若若立马捉住我的手。
　　“别碰，这可是个烫手山芋，”柳若若好似想到什么，眉梢一挑，“碧水山庄缴了赵无眠的兵器，竟没有宣扬出来，莫非，赵无眠跟章震青女儿之间私情，并非空穴来风……”

　　“赵无眠看着人畜勿近，竟然还跟碧水山庄打过交道，该不会是上门提亲，被老丈人轰出来了吧……”
　　她哈哈两声，笑得幸灾乐祸。

　　柳若若将折扇揣进了怀里。
　　“昙花宫你应付不来，”柳若若用手背拍了拍我的胸口，“放心，等我从赵无眠那卖到银子，分你一半。”

　　昙花宫我听说过，就是那个齐名西月教的邪门歪道。
　　我和柳若若搜遍了兵器库，发现了一个密室。

　　密室之中床桌板凳，屏风衣柜，一应俱全，只是有一股霉臭，无论如何也散不出去。
　　“你们是谁？”有人坐在密室窄小的床铺上，探头问我和柳若若。

　　屋内点着一盏昏灯，柳若若举起灯，走近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吓得丢了灯，尖声大叫。
　　“鬼啊！”

　　这声尖叫，惊来了住在碧水山庄的五大派的人。

　　所有人，都发现了藏在碧水山庄最大的秘密。

　　·
　　世人只知章震青有一独女，却不知道他原来还有一个瘸腿的儿子。
　　他儿不仅天生瘸腿，嘴上还有一个兔缺。

　　若他生来康健，如今应当是碧水山庄的大少爷，当之无愧的碧水剑传人。
　　但他在这密室藏了二十年，早成了一个连床都下不得的残废，面容枯槁，皮肤苍白，一见着光，两只眼睛就迎风流泪，瑟缩若鼠。

　　他形容与章震青五分相似，气度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垂头抱肘缩在轮椅之中，喉咙里囫囵吐着含糊不清的叫声，像是害怕。她娘，碧水山庄的庄主夫人顾如梅，在一旁拍着他的头，一边哄他，一边流眼泪。

　　所有人齐聚在碧水山庄的议事厅中，等他终于安静下来，听顾如梅讲了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碧水山庄庄主夫人诞下一子，章震青在房中陪产，产婆将孩子抱过来一看，章震青被吓住，手一抖，将孩子扔了出去。
　　他没死，只是又残了一条腿。

　　身为鼎鼎大名的碧水山庄庄主，此事若传出去，他必受天下人耻笑。他决定杀掉这个孩子。
　　顾如梅将他拦住，把孩子养在密室之中，一养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内，章衍就像一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他娘带出来，看看这回廊照壁，檐下风光，这天下第一山庄的气派。等到有人来了，他又要回到那逼仄潮湿的密室中，当一只无知无觉的老鼠，半点声响也不能发出。

　　“也好，也罢，”顾如梅嘴唇翕张，眼底泛红，整个人精神去了大半，无力地往椅子上一坐，“被撞破这种丑事，总归……我儿也不用再躲了……”

　　她满脸不知是高兴伤心，又开始流泪。坐在轮椅上的章衍瞧见，伸手去抓顾如梅的手，口中讷讷叫着“娘”。
　　他娘泪如决堤，他身子一歪，挣扎着从轮椅上支起半身，要去抱住他娘。
　　“娘，不哭。”

　　满座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