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
二月三十，草长莺飞的时节。
顾弱水带着他的小药箱，整整衣冠，随着人流进了药园。
今日医修举行大考，徐泱自从前些天扔了一堆宗务后清闲不少，好友考试，他就拖家带口来观光。
郁绯和江鲤鲤跟在他身后，一个冷气直冒闷头走路，一个高兴地坐在藤蔓编织的椅子上四处张望。
徐泱早就请人在药园里找个能看到众医修应试的位置，带着两个小孩先去休整，他还要和灵佑长老再打个招呼。
“你们俩就待在这里，”徐泱温和地说，又揪掉衣襟上藤蔓的叶子递给郁绯，藤蔓一抽，蹭着主人的脖颈撒娇。
徐泱无奈地笑笑，把它捏下去，抬眸对郁绯说：“这是灵蔓的分生，遇到危险它会保护你们。
我去拜见几位长老，可能要半个时辰才回来。”
徐泱话音刚落，江鲤鲤抢答：“我会看好师弟的！”
是个好孩子，徐泱又看向不说话的郁绯，白发少年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等师兄回来。”
郁绯烦透了江鲤鲤整日就知道傻笑着向师兄献媚，可看着师兄不时的笑容，小太子沉浸在仇恨的心却有些振动。江鲤鲤可以，他凭什么不可以！
于是他又冲徐泱保证：“师兄回来前我是一点都不会动的！”
徐泱看着他突如其来的保证，有些摸不到原因，但依旧嘴角勾起：“你们开心就好。”
又对两人叮嘱一番，见他们听进心里才离去。
————
“……铜鼎，金煤刀和逆火木各六十一件……”
灵佑长老正忙碌着，统计今日来应试的医修要用的器物材料。娇小的女修眼神敏捷，嘴快如刀，身后两个童子抱着清单一样样对，哭丧着脸，俨然是跟不上了。
徐泱见自己来得不巧，大家都在忙，身为首席的本能立刻发动，接过童子手里的清单，修长的手指蹁跹而动。
这统计的事他做得多了，很是得心应手。甚至能一心二用，吩咐童子去一测煮茶，以防他们长老口干。
“……尚香木、尚香木少了一块！停云！”灵佑统计出缺漏，下意识呼唤自己的童子。
熟悉的声音却没传来，灵佑狐疑地回头，却见自己道侣大徒弟正拿着清单在记。
“小泱？你怎么来了。”灵佑阖上柜子，似笑非笑，“果然啊，一清闲就来找我们长辈弄趣了。”
徐泱写下最后一笔，把清单呈给灵佑。
“师母今日监考，师尊又忙碌宗务，徒弟代师尊来给您分忧。”徐泱笑得诚挚。
灵佑睨他一眼，随手把清单放在药柜上，“你师尊？我可是许久没见到了。”
徐泱面色如常：“徒弟不好评价长辈，可是总要提醒一句：师尊如今努力，难道不必以前放浪形骸要好么。”
灵佑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修士，还是医修，一百多年前东宵里，医修地位可没有这么高。如今她能独掌一峰，广开大门，焉能不知徐泱直白所言。
关于宗务，她平时和第五青多有分歧。权力不在自己手里，就算是一手养大的徒弟也不能相信。
故而前些日子第五青被执法长老压着不能出来，她也只是递了一封信过去。青郎，好好体会权力的快乐吧。
虽然每日劳累后没有了身边的殷切关心，也没有触手可调戏的绰约美人，但灵佑长老并不后悔，她和第五青并肩而立，当一对最有权势的道侣！
思及此处，灵佑对促成结果的徐泱自然又和蔼起来。她道侣这大徒弟，真不错。
徐泱只温温垂手而立，这么多年灵佑一直试图全权掌握药峰，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师母对权势的重视。
梦里师母一再对闲云野鹤的师尊失望，最终弃情绝爱独自飞升。
可如果师尊大权在手，师母还会一次又一次失望么。凡人说：“以色事人好，能得几时长。”不无道理。
徐泱又陪灵佑长老统计完所有，两个小童抱着清单离去了。
徐泱陪灵佑长老喝完一杯茶，也打算离开，那两个孩子该等得急了。
灵佑却拦住他，徐泱无奈：“师母还有事？”
“我小弟子才筑基，也该去景城历练了，你多照顾他一点。”灵佑长老端着白瓷的茶杯，吹一口热气，“她也算是你亲师妹了。”
徐泱自然答应，他做大师兄的，景城又都是熟悉的路线布置了，还能照看不好人。
“是白有容师妹吧，师母放心，弟子一定好好照顾。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徐泱只想起个名字，印象里是个颇为有主见的少女，可人确是不大熟的，再加上他急着回去，满口答应。
灵佑颔首，正是白有容，她的小弟子天赋很好就是有些骄纵，第一次下山，做师尊的可要替她打点些。
见徐泱保证，灵佑心里满意，示意他可以走了。徐泱这才离开。
————
徐泱回去却只看见郁绯一个人坐着，瘸着腿的江鲤鲤不知踪影。
藤蔓遮映下，白发少年掐指打坐，被风木灵气萦绕，本该是一幅极为和谐的画面，可少年如墨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戾气丛生。
徐泱看得揪心，挥手放出一道灵气，遮掩日光的藤蔓枝叶立刻萎缩下去。仲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撒在少年身上，消去了他的孤寂。就连那苍苍的白发，都带上柔软的色调。
“师兄？”郁绯猛然被日光直射，不适应地眯眼，从余光里认出这次身着青衣的青年终于是师兄了。
他正要自己撑着站起，徐泱却向前两步，伸手去接。郁绯愣了一下，握住借力起身。
“江师兄遇到了旧友。”见徐泱还在环顾四周，郁绯抿抿嘴，最终还是解释了一句。
徐泱笑笑，并不担心：“无事，我的藤蔓在他身旁守着，药园到了下午医修大考结束才解封。你们这个年纪确实应该多去玩，既然如此，师弟和我一起走走吧。”
青衣仙君笑得和煦，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美好展现出来，郁绯的心砰砰直跳，情不自禁点头。
“麻烦师兄了。”
两人漫步在异草奇花的药园，徐泱不时给郁绯介绍些趣味十足的灵草。
“……响铃花，整朵花被取下就会蜷缩成铃铛形状，晃动的声音可以助眠……顾弱水！”徐泱正指着一堆洁白如雪的花介绍，却突然看见顾弱水抱着药箱气势汹汹地走过。
瘦弱的药修听到，一边咳一边走向徐泱，“有事？”
语气较平常更为烦躁。
“里面正大考呢，你怎么出来了。”徐泱敏锐地察觉顾弱水情绪不对，问道。
“可别说了。”顾弱水面色更白，看起来几乎不带一丝血色，“今年大考，世家独立设考场，我在东宵考了也不算数。”
“什么！”
徐泱震惊，世家与宗门以前虽然有分歧，倒也不至于连医修大考都能分开考，这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世家又设了何地大考？”徐泱忍不住问。
“景城。”
顾弱水淡淡地说。
“他们可从来没提醒我，若不是灵佑长老看到我竟然来了，好心告知，我怕是还蒙在鼓里。”
医修苍白的面庞露出一点讥讽，“都是来东宵求学，却都认为比我这第一个堕落的世家子高贵。”
所以大考变动也都瞒着他，徐泱叹气。
顾弱水当年是个咳得要死的病秧子，顾家人为了拖住他的病躯费尽心思，最终还是东宵药峰的医修共同为他治疗，才勉强扯住命。
自然而然的，顾弱水留在了东宵学医。
而顾家和宗门开始走近，两方合作也引起其他世家的重视。
族中不受重视的弟子纷纷送过来。
可不是谁都能像顾弱水一样被轻易接受。那些几次三番才入门的世家子，自觉高贵的血脉被侮辱，而第一个进东宵的顾弱水也就成了他们阴阳怪气的对象。
“静心。”徐泱拍拍顾弱水的肩膀，宽慰，“正好我们也要去景城，到了地方帮你出气。”
顾弱水白他一眼，可语气确实缓和很多：“□□崽子们，不如都留在景城喂柳妖。”
“对，”徐泱自然顺着他，虽然那柳妖从不吃人。
站着聊了半天，三人找个地方喝茶赏景。
半晌，顾弱水突然发问：“你们，郁绯也去？”
郁绯正品着师兄亲自煮的茶，听到自己名字被提起，也只是垂下眼皮，看起来毫不在意。
“春光好明媚，陪着小孩出去散散心。”徐泱也低头看着茶叶翻滚，并不正面回答。
他隐隐约约觉得锈剑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顾弱水看着师兄弟二人如出一辙的动作，轻哼一声，“景城靠近凡界。”
郁绯听懂他言下之意，忍不住抬头，徐泱冲他笑笑，示意他不用担心。白发少年慌乱的心蓦得平静下来。
“我们还怕凡人找上门。”徐泱眯着眼，盯着挑事的顾弱水，语气带着挑衅，“景城周围可还有不少世家别野。”
顾弱水见火开始烧到自己身上，终于住嘴。
恰巧此时药园也开门了，三人就去药园门口守人。
玩够了的江鲤鲤看到在药园大门守着的师兄师弟，颇为羞愧。
徐泱安抚他两句，带着俩小孩同顾弱水告别，“先走了，后天见。”
顾弱水还要等其他人，只不咸不淡地回一句：“再回。”
三月三，见景城。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