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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乔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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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岁生于岁末,她的生母是个目不识丁的渔家女,绞尽脑汁才为她取了乔岁这个名字。
她生于淮水,长于淮水,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将来也会葬于淮水。
不想十岁那年,病重的生母带着懵懂的她敲开乔府大门。
一眨眼,她便从淮水边的渔家女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的庶女。
乔岁对乔将军知之甚少,也就从前赶集卖鱼时偷溜到茶楼,听说书人讲过几段。
乔将军是大盛家喻户晓的战神,而他的夫人姓殷,出身高贵,与当今皇后一母同胞。
两人的姻缘是天子钦定,在所有说书人口中,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初入将军府时,乔岁和母亲被安置在一处偏僻小院,可就算是这处小院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奢侈精致。
过了三四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才终于见到自己的生父与嫡母。
乔将军长得英俊高大,或许是常年带兵打仗的缘故,就算身着常服,依旧无法抹去身上的冷冽与戾气。
与之相比,乔夫人的气质就要温婉柔和许多,即便她见到乔岁这个不速之客时也只是淡淡一瞥,不见喜怒。
“既是将军的女儿,往后就是府中的庶小姐,”乔夫人开口,言语中尽是公事公办的淡然,“一应用度就比照其他几位庶小姐,不会亏待了你们,不过乔岁毕竟刚入府,该学的规矩还是要学一学。”
话音落下,乔夫人看向丈夫,“将军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乔将军的视线落在乔岁的母亲身上,似乎想将眼前的女子与记忆中那个鲜活的身影联系在一起。
可是太难了,她的容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相比记忆中的女子,她的麦色皮肤晒黑了一些,眼角的褶皱深了一些,带笑的双眼麻木了一些……
每一个“一些”的积累都足够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没有了。”乔将军失望地起身,大概是恼恨于来人打碎了自己美好的记忆,离去时他甚至没再看两人一眼。
在那之后,乔岁就这样和生母在将军府的偏僻小院扎下了根来。
不得不说,乔夫人是位极为优秀的当家主母。
她就像位裁决者,不偏不倚地处理府中事务,一视同仁地对待庶子庶女。
乔岁在府里的日子算不上坏,虽不常与嫡母见面,但她心里是感激对方的。
母亲早已病重,所有大夫都说她时日无多。可到了乔府,各种补药供应不断,硬是将她的性命往后延了半年。
府中事务皆由乔夫人掌管,若没有她首肯,哪来源源不断的保命药。
是以,就算嫡姐乔灵华百般刁难,她都从不在乎。
等到母亲病逝,她有时倒希望乔灵华与那群小跟班能够常来,让自己这清冷的小院能够热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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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销雨霁,乔岁抱着伞从乔灵华的院墙外经过,刚走几步便听笑闹声越来越近。
十三岁的乔灵华正是最爱美的年纪,一身鹅黄衣裙被家中姊妹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容貌犹如春日里刚冒出尖来的花骨朵,既青涩又娇艳喜人。
“阿岁妹妹这是从哪回来?”乔灵华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从府外回来的乔岁,“妹妹怎么一身男儿装扮,若是让父亲和母亲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嫡庶有别,即便心知对方是在故意找茬,乔岁也只能笑着回道:“我刚从马场回来,有父亲的首肯。”
轻哼了声,乔灵华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乔岁作为遗落在外的庶女,既没有出众的才情也没有显赫的外祖,本该是府中最易被轻视的那个。
偏偏她另辟蹊径,学男子舞刀弄枪,入了乔将军的眼,从此在府中有了一席之地。
知道习武能得父亲看重,便连乔灵华都纡尊降贵地学了月余的剑术,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比过乔岁。
“倒是我忘了,阿岁妹妹的骑术在府中是数一数二的。”乔灵华眼珠子一转,笑着开口,“七日后皇家马场会举办一场马球比赛,阿岁妹妹骑术了得,不如那日一道来吧?”
这样出风头的好事乔灵华是断然不会拱手相让的,不用细想乔岁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是随口一说,想向自己炫耀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每次她被乔灵华算计出丑后,对方都能消停上一段时日,这么想来还是划算的。
“好啊,”乔岁朝她颔首,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若不是姐姐相邀,只怕我连皇家马场的大门都进不了呢。”
乔灵华被夸得飘飘然,得意地扬了扬眉,昂首挺胸地在众人簇拥下转身离开。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渐行渐远,乔岁缓缓吐出一口气,总算清净了。
乔灵华爱出风头,乔岁并不觉得她是诚心相邀。
可没想到马球赛的前一日,乔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连枝便亲自到了她的院中。
连枝是乔夫人的心腹,年岁不大但做事妥帖。
来时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和善道:“庶二姑娘,夫人听闻大小姐邀您出游,特让人赶制出一套新衣。”
连枝将新衣双手呈上,藕色的衣料入手丝滑。
当了两年将军府庶女,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万事不懂的渔家女,心下微微惊讶,这样的好料子可是只有府上的嫡出才有资格穿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虑,连枝开口道:“月初时姑娘一身男装从廊前经过,恰巧被几位夫人瞧见了,还夸您俊朗秀逸不似女子。”
闻言乔岁心头一跳,恍然记起乔夫人月初曾邀几位夫人过府赏花,果然连枝继续道:“但庶二姑娘毕竟是女子,整日装扮成男子不像样子。夫人细思后想是府中下人懈怠,命人开了库房,又亲自选了布料让绣娘赶制出这套衣裙。”
乔岁暗叹口气,这哪是来送新衣的,明明是来敲打自己的。
想来是有好事之人添油加醋,以此污蔑乔夫人苛待府中庶子庶女,而乔夫人是想借这次机会洗清身上的脏水。
“乔岁谢过嫡母。”乔岁道了谢,心里提醒自己往后做事要更谨慎些。
第二日,乔岁就穿上了新衣。
出门时见乔灵华已坐在马车里,见到自己不悦地撇嘴,轻蔑的哼了一声,“心机深沉。”
这时说什么都没用,乔岁只能正襟危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