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角》天下夏天

4、第四章 白璧有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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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鱼第一次见到小佩，是在半年前的天芒山脚下。
　　那时候，他的命仅余一年。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治好他，那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渊了，可惜，他没有缘分遇到。

　　那一日，他躺在天芒山脚下的深草中，心烦气躁，忽然听见女子轻灵的歌声穿云破空而来，歌曰：
　　“柳暗花明春已深，往事莫沉吟。雨徐风软碎鸣禽，且登临。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他如醍醐灌顶一般，顿觉灵台清明，口中不由得喃喃“少年心……”
　　是啊，仅余一年的寿命又何妨！少年之时纵横江湖，痛快肆意，今日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死与生，求得不过是日日尽兴！

　　“姑娘，白水城怎么走？”大陆上，一位老伯停车高声问道。
　　“绕过这座山，在三岔路口向南行！”女子清脆的声音答道。
　　“谢啦！”老伯拱拱手，一扬鞭，车子向前行去。

　　“你这老头子，明明知道路还要停下来问，毛病！”车内妇人嗔怪道。
　　“我只是想和她搭句话，听她唱歌觉得痛快！你看人家脸上那么大的胎记，还如此自信，快乐自在，那里像那个娇孙女，只不过摔了一跤，额上被划了一道，就哭哭啼啼地说破了相，不敢出门！要我说，还是这姑娘更招人喜欢些！”老伯道。
　　“那倒是！”老妇点头，“回头我一定说说她！”

　　车轮滚滚，话音逐渐没入了远处。
　　白鱼不禁抬起头，朝山上看去。只见那姑娘身穿乳黄色衣裙，如一只黄鹂般在山间穿梭来去，她每采到一株珍贵的药草，就忍不住唱起欢快的歌，歌声在云际徜徉，她苗条的身影如一条春江水缓缓地流到了他的心里，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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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鱼突然吐出一口血来的时候，白荷吓了一跳，一瞬间简直恐惧地要大哭起来。
　　小佩若无其事地为他把了脉，随口问道：
　　“你那日钓上来的鱼可在？”

　　“早知道你有一日会朝我要！”白鱼得意地打开包裹，拿出来一个油纸包，笑道：“晒成鱼干儿了！”
　　小佩笑道：
　　“从今日起，你就得日日喝鱼汤了！”

　　她拔下碧玉钗，递给白荷道：
　　“进白水城找最大的药堂天青叶药房，将发钗拿给掌柜的看，让他将最珍贵的药材通通送来！”
　　白荷迷惑不解，依言进城去了。

　　“你不用担心，我一路上已经为你清理了杂毒，有这几条吃了息息香的鱼，解你的毒虽说凶险，却并不算难。”小佩安慰他道。
　　白鱼虽然虚弱到不能移动，却仍能笑着转开话题，问她一些别的话：
　　“你为什么一直穿灰衣？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穿着黄鹂的颜色，唱着黄鹂的歌！”

　　小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
　　“我在祭悼我的师傅鬼渊！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将他的一件灰衣改小了给我穿，尽管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我还是高兴地落了泪，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件完整的衣服。所以，我要穿灰衣百日来纪念他！”
　　“哦！”白鱼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一直穿白衣？”小佩奇道。
　　“我七岁开始杀人，鲜血溅了我满身，我觉得脏。后来就穿白衣来警示自己，不要随意杀人，不要随便让鲜血污了我的衣！”白鱼认真道，说完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的白衣很贵的！”
　　“噢，”小佩笑道，“那后面的事我就能自行想象一些啦！”
　　“的确，也没啥出奇的，后来我轻功绝顶，功力收放自如，再没有弄脏过白衣！”白鱼自豪道，
　　“？”小佩瞪了瞪眼，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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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后，白水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天下第一剑客清风大侠，天下第一布庄荷衣坊掌柜白荷，天下第一铁笔老叟，天下第一药庄天青叶掌柜等人纷纷出席。

　　新娘子一身红衣，若天边最美的霞光，她的脸上盛开着一枝明艳的并蒂莲，一颦一笑间愈发显得整个人儿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新郎一身红衣，喜气洋洋，挽着妻子，一桌一桌给客人敬酒。

　　江湖儿女，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白荷脆生生地叫着嫂子，顺便还八卦几句，说什么凌云仙子前几日嫁给了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还去她那里想做几十套衣裳，只不过，她看她盛气凌人的极不顺眼，就将那什么仙子赶出去啦！

　　那老叟呢，其实也只是刚刚弱冠的年轻人，老叟是他闲极无聊写江湖趣闻的笔名，这时候也禁不住八卦几句，说什么天下第一对恩爱夫妻果然名不副实啦，他前一段时间偷偷去玩过一次，发现那两个人正在吵架哩，顺便他还看不过眼，买回来了一个曾被庄主打得吐血的无辜婢女云云……

　　天青叶掌柜敬完酒，也忍不住八卦一下，说什么前一段时间背叛了师门被主子下令挑断他右手手筋轰出庄去的男子，这次立了功回来才发现他是个左撇子！原来主子下令挑他右手手筋就是给他留了回头悔改的路哇！

　　总之，不管男客、女客，人人都热情洋溢，八卦不断。不一会儿敬到了清风大侠那里。
　　清风大侠神色复杂地端起酒杯，那酒还没有喝下去，却已酸涩满怀。他盯着小佩举起酒杯的手，这才发现那双柔夷莹白如玉，上面一个疤痕也无。
　　然而，他已经记起了，他少年时有一次发烧烧糊涂了，一口咬在看护她的小师妹手上，落下了那个疤。师傅那里什么药都有，她却执意将那个疤痕留了九年！师傅让她保管他交给师傅的钱，说用来给他娶媳妇，那明明就是认定她会嫁给他之意，只是，那时候他被别人浅薄的美色迷了眼……那十年似乎总是如此：他永远风光无限，她总是默默无闻。
　　师傅曾说：感情就像攒钱，愈是珍惜，就愈攒愈多；若是肆无忌惮地挥霍，很快就花光了。可惜，在他知道珍惜的时候，钱已经花光了！

　　如今，他知道了她叫小佩，然而，那声小佩临到了嘴边，却生生改成了更熟悉的两个字——“丫头！”
　　小佩举杯的手一颤，这个称呼只有师傅在世时才这么叫她。那么，他是代表师傅来的喽！她美眸弯弯，笑靥如花，满饮此杯，与夫君一起走开了。

　　“小佩，小佩……”那缠绕在唇齿间的名字！
　　他听见白鱼轻轻念她的名字时，就像窗外安静而热烈的木芙蓉花开。

　　人心总是很有趣：以前爱他时天涯咫尺，如今不爱了，咫尺天涯；不在意时虽唾手可得，却视若无物，醒悟之时，才发现已捞不起那水中月，摘不得那镜中花！

　　新婚第二日，日上三竿时，明镜前，白鱼提笔凝神，问道：
　　“娘子，今日画什么？”
　　“我相信夫君的画技！”小佩撒娇一般笑道，那一瞬如朱霞碧雪相映，只一眼便让人心荡神驰。
　　“那就画一团火焰，画一团轻易就点燃我的美丽、嚣张的火焰！”白鱼在她的耳边轻声絮语。
　　于是，笔不知何时落地，吻上去的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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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小佩，天青叶之主，脸有胎记，人曰“大丑”。其夫白鱼调朱砂画其上，春为媚花，夏为红荷，秋为枫叶，冬为蝴蝶，容光灼灼，明艳其华。人见之皆大叹：此乃天下第一美人！
　　所谓：节气无大满，人间无完人。世间多白璧微瑕，而睹瑕识白璧者，天下几人？
　　——江湖趣谈
　　老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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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佩歌词改自章良能的《小重山》。新坑：《小罗》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784503古代破案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