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画龙点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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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荷是寄居在王家的。她十岁那年父母病故，就投奔了父亲生前的好友王员外。
六年以后，东临城的人无人不知王员外的亲生女儿王小姐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而同府的白小姐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丑女。
那一日，又是女儿节踏青的日子。大大小小的人家只要有女孩儿的，都要令其结伴去城外游玩，来得到一年的平安顺遂。
王员外命人早早做好了几套新衣，送去给两位小姐。送衣的婆子自然先拿去给王小姐挑拣，剩下的再拿去给白小姐。
于是，白荷看着送过来的一件紫绸衫、一条红湘裙，笑眯眯地接过来，道了谢，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踏青回来的时候，王小姐又是一个“不小心”将白荷落在了后面，与女伴儿们说笑着径直走了。
于是，白荷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回去。
酒楼临窗的一位公子不经意间见了她，忙拿起折扇，“啪”地一声打开，盖住了自己的双目，讥诮道：
“呸！红配绿，真是污了爷的眼！”
白荷脸上无怒无喜，只是停了下来，静静地说道：
“你可敢与我打个赌？我若在一柱香内换一身衣服，让你刮目相看、流连欣赏，你就输我百两纹银！”
“哈哈哈，你穿衣风格六年如一日，又岂是一炷香能改得了的？”公子不厚道地笑道。
“那你是不敢赌了？”白荷神色轻蔑，激他道。
“我可是很挑剔的！”公子果然中计，“啪”地收起扇子，一本正经道，“你要输了给我什么？”
“博公子一笑！”
“好！”公子乐不可支道，“你本身就是东临城人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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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过去了，白荷才施施然走开。
不一会儿，一位妙龄少女拐过街角，来到了酒楼对面的那棵大槐树下。
她身穿嫩绿色衫子，鹅黄色百褶裙，虽说都是廉价的布衣，但是那颜色配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正如一株初春刚发芽的婀娜的柳，又如晨曦中笼罩的一层轻柔明亮的薄烟。
她在柳树下娇羞地把玩着一缕垂下来的黑发，不时地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在乌发的掩映下，她的面容看不分明，仅能看到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她偶尔转身的片刻，人们能看到她头上插着一柄碧绿的玉钗，懂眼的人能看出，那钗头上嵌着一颗价值连城的琥珀！
那位公子不禁看得呆了，一柱香在他手边燃尽却也不知不觉。
他正要借故去跟那名女子搭讪，却见那女子一转身径直向酒楼走来。
他刚要起身跟她问个路啥的，却见那女子利索地将垂下的黑发拢到耳后，明眸皓齿，笑吟吟道：
“公子，那百两纹银……”
公子猛然醒过神来，哈哈大笑道：
“这个赌，我输得值！”
说罢，他唤来店家，重置了酒菜，与白姑娘一起吃酒。
白荷朝他拿了九十两的银票，又要了十两的散碎银子，取出一块打赏了店小二，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就坐下来吃菜。
“我家世世代代做的就是布匹、服饰的生意，我从小就被教导辨物析色，对此分外敏感，所以见到颜色犯冲，就觉得格外难以忍受。不想本是同道中人！先前有冒犯之处，望白姑娘见谅！”公子诚恳道。
白荷微微笑道：
“无妨，我明白这种感觉！同样对色彩敏感，你只看上一眼就觉得难以忍受，我却在这日日难以忍受里煎熬了六年！”
是啊，六年里，她拼命地想磨平自己的感受，可是做不到！那种明知穿什么衣服会好看却还要强迫自己穿上最不适合的衣裳的羞耻感！
无奈，她只好暂时封闭了自己的感觉，每次都强令自己去看那衣服之下的人心，所以对察言观色倒是很拿手！
“我想找一位与我有着共同审美能力的女子，与我共度此生！今日一见，果然天遂人愿，明日，我就亲自上门向白姑娘提亲！”公子瞬间下定决心道。
“不必！”白荷笑道，“我不过是投机取巧！若要令君满意，定要选君最欣赏的颜色。那前半柱香，我看见公子的眼睛亮了两次，一次是绿衫，一次是嫩黄裙，可见，这是公子最欣赏的女子所穿的颜色。我追上去，用那件紫绸衣换来了绿布衫，用那条精美的红湘裙换来了普通的嫩黄裙。因为这两件衣裳都是布衣，很普通，我就朝一位灰衣姑娘借了她头上的碧玉钗。有那颗名贵的琥珀一衬，懂眼的人便知道我是单纯地喜爱这两种配色，而不是由于缺钱才凑巧穿的这身。庆幸的是，那两位女子身材与我相仿，衣裳穿着还算合身。我又将几绺黑发散下来，挡住面容，免得先入为主，影响了公子判断。至此，我便完胜！”
公子拊掌笑道：
“好一腔灵巧的心思！如此说来，我非要上门去求亲不可！不知姑娘如此灵秀，为何那六年却过得如此狼狈？”
他本是富家公子，又是众人宠着的家中独子，自然不知深层的人情世故、世态炎凉，故有此一问。
白荷也不喜多言，只淡淡道：
“寄人篱下，总要低人一头！”
虽说话语淡淡，那诉不出的委屈却尽在其中。
“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公子心中感慨，怜惜道。
“与你何干？”白荷道，似乎很诧异他会说出这种话来。那些怜惜的话，她在六年里都听到想吐！
公子似乎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因为他遇见的美人无不是听到这句话就盈盈含泪、柔弱无依、脉脉含情地依靠过来，却万万没有料到白荷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她的以后与他无关！
他想了又想，终于找回了自信与自尊，敲一敲扇子，愈加怜惜道：
“可怜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爱慕过，情窦未开！没关系，以后我来慢慢教你！”
此时，店小二买来了笔墨，还拿给她一个包裹。白荷不再理会旁人，径直将纸墨拿到一旁，提笔写了两行字，将一块银子与那页纸教给那店小二，又低声吩咐了几句。店小二乐呵呵地拿着银子去了。
“这是何故？”公子疑惑地问道。
“一点家事！”白荷答。
这时候，一位灰衣女子走进门来，笑嘻嘻道：
“好了吗？”
“嗯！”白荷点头称谢。她将那头上玉钗拔出，递与那女子，又随手插在头上一柄木钗，笑道，“这样就是寻常女子打扮了。”
那位公子见到灰衣女子脸上的红色胎记，微皱了皱眉，看在白姑娘的面儿上没敢说什么讥讽话，但还是忍不住心直口快地说道：
“姑娘的眼睛□□灵动，若是蒙上一块面纱，再换上一身鲜亮衣裳，倒也可以称得上‘美人’了！”
灰衣女子还未答话，白荷却早已护她道：
“脸上胎记是父母所给，又不是羞耻，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公子因她的机敏答话更加地喜欢，灰衣女子也在一旁暗自点头。
白荷又落落大方道：
“公子不必上门提亲，我与公子可以做挚友，却不能做夫妻！因为我要嫁的人必是能知我懂我之人，他不会因我穿怪衣而厌我，也不会仅因我穿美服而心动！就此别过！”
两名女子手牵着手走了出来。有时候，女子之间的缘分格外奇特，她们会因为一句话而发怒，也会因为一个心意而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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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小佩被一位绿衫黄裙的女子拦住，急切道：
“姑娘，你能否将那枚玉钗借我一戴？我跟人打了赌，过一会儿就还你！”
“哦！”小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那女子以为这些理由还不足够，就加重份量继续恳求道：
“你这枚玉钗是‘画龙’的最后一笔‘点睛’！它能够使我在别人眼里变美丽，而你，就是那个卓绝的画师，你愿意让我变美吗？”她紧张地期待地看向她。
“当然！”小佩爽快地笑了起来，“我喜欢看赏心悦目的美人儿！”她伸手将那枚玉钗取下交给她，问她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给你？”
白荷松了一口气，笑道：
“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一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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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白衣男子悠闲地坐在树下，见她们走过来，笑问：
“去哪儿？”
“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白荷轻松道。
“那就去白水城吧！”小佩提议。
“好啊！”白荷欣喜道，她随手丢开了那个包裹，“与你们结伴的话，那这个就用不到了！”
三个人简单地说定，就立刻上路了。
路上，白鱼将拣来的那个白荷扔掉的包裹打开来看，惊奇地发现原来是一套男装。他摇摇头，假装叹了口气，取笑她道：
“原来你早就打算离开！为了今日，你一定准备了很长时间了吧！你那封信定是让人送给王老爷的，可怜那位无知的热恋少年还在踌躇满志地准备明日去王府提亲！”
“关你什么事？”白荷丢了个白眼给他道。
“我闲极无聊，看了看你拿笔的姿势，得知你的信上写着‘多谢六年养育之恩，因找到失散的兄长，有急事与之同归，勿念。’”白鱼慢悠悠地念道。
“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白荷气得捏起拳头道，“怎么可以偷看我写信！”
小佩有些诧异白鱼的本事，想了想却笑道：
“他这是想收你做妹子哩！你姓白，他也姓白，八百年前是一家！”
“是吗，是吗？”白荷顿时欢喜起来，“以后我叫你大哥你可不许欺负我！”
“不仅不欺负你，还护着你不被别人欺负！”白鱼笑道。
“太好了，那就快快娶个嫂子进门，也多一个人护我！”白荷别有深意地瞥了小配一眼，笑道。
小佩顿时低头，脸上的胎记显得愈发地红艳，她偷空瞪了白荷一眼，小声道：
“死丫头，我又不是不护你！”
“哈哈哈，”白荷笑道，“我还没有提名点姓哩，果然你们两个有猫腻，不对，是有情意！”
白鱼却呆呆地看着小佩的脸，情不自禁道：
“若用朱砂画上桃花，定是朵朵妖娆；若是画上一对蝴蝶，定是鲜活地展翅欲飞！”
白荷助兴般的吹了一声口哨！小佩的脸愈发红了。
白鱼的脸却沉了下来：
“好端端的姑娘家，学什么流氓吹口哨！”
“嫂子，大哥欺负我！”白荷立刻哇哇大叫着躲到了小佩身后，朝他做了个鬼脸道，“我还会好多东西哩，以后慢慢让你知道！”
小佩温柔地轻抚过白荷柔软的发，笑道：
“他这是真心拿你当妹子待，他小时候的确失散过一个妹妹！”
“要我真的是他的妹妹就好了，那就有人从小疼我！”白荷嘟着嘴巴道，有些伤心起来。
“那就从现在起，我们一直都快快乐乐的，把以前的都补回来！”小佩笑道，万分笃定的姿态。
“好啊，好啊！”白荷复又高兴地大叫，本性越发显露无疑。
白鱼点点头，微笑地看着那两个活泼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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