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顾菟子

15、第十五朵花

　　裴家。

　　江御还在不停地发消息，可裴言川懒得搭理。

　　他退出聊天界面，视线一下就被最顶端的红点吸引。

　　他的置顶，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点开，不出所料，安晚意给他回消息了。
　　很短，就四个字的“新年快乐”，处处透着礼貌的疏远气息。

　　裴言川的嘴角却像是被施了魔法，拉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指腹摩挲着光滑的屏幕，裴言川几乎能看到，安晚意在收到他的消息时，是怎样地故作镇定，又思考了多久才公事公办地发出这四个字。

　　真好。
　　时隔五年，还能再次互道一声“新年快乐”。
　　而不是他一遍又一遍地独自发着消息。
　　心知肚明不可能得到回应，却还是控制不住。

　　鸭子狗狗祟祟在门口悄悄探头，左右看了看，找到目标，飞速闪到裴言川身前，开始嗓音黏腻地撒娇。

　　裴言川将鸭子一把抱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柔顺的毛间穿梭：“都说宠物养久了能感应到主人的情绪，鸭子，你是不是知道我现在很高兴，嗯？”

　　裴言川今天住在裴家主宅，这个时间，别墅早已熄灯。
　　从外看，房子一片漆黑。

　　裴言川也懒得开灯惊扰其他人，他单手抱着鸭子，就在黑暗里出了房间。

　　来到客厅，将鸭子放在腿上，去冰箱里拿了瓶啤酒。

　　没喝几口，一个男声响起。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这喝什么酒？”

　　客厅的灯被打开，瞬间亮如白昼。

　　裴言川躺在沙发上，无奈道：“这话该我问您吧，您大半夜的，不睡觉溜达什么？你儿子我差点就被你吓死了。”

　　裴平生踱步过来，也开了瓶啤酒，坐在裴言川对面的沙发上，不说话，发出声长长的叹息。

　　裴言川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坐直身子：“有话直说，您别这样，我害怕。”

　　“我还以为你小子这辈子不知道害怕俩字怎么写呢。”裴平生冷笑，随即又叹气，“不是你问我大半夜不睡觉的原因嘛，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心里发愁，愁得睡不着。”

　　裴言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咱家要破产了？”

　　裴平生：“？”
　　“胡说什么呢？你能不能盼我点好？”裴平生简直要被这逆子气死，“放心吧，你使劲儿花，咱家的钱够你花到下辈子。”
　　“我愁的是你的终身大事！”

　　话一出，裴言川就知道，他爸又要老调重弹了。

　　果不其然，裴平生开始了碎碎念。
　　“我给你安排了那么多次相亲，你每次都有自己的理由，最后一次成的都没有。”
　　“都说你和时序关系好，我不指望你能有人家的桃花运，可你也不能一朵花都不开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裴言川无语道：“商时序那叫渣男”。
　　裴平生“哈”了一声，语出惊人：“至少人家每回都是好聚好散，总比你这个恋爱脑强。”

　　裴言川：“？”
　　“爸你……”

　　“我什么？”裴平生得意地“哼”了下，“就你小子那点心思还想瞒过我。”
　　“你大四硬要去国外留学的时候，我就知道有情况了，只是看在你失恋的份上装作不知道而已。”
　　“我以为你只是难过一阵子，谁能想到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裴言川：“……”

　　话音刚落，裴平生又是一下暴击：“恋爱脑就算了，连喜欢的姑娘都追不上，这叫什么，没用的恋爱脑？”

　　裴言川沉默许久，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您以后可以多思考集团战略规划。”
　　没事少上网。
　　太潮了，他受不住。

　　很潮的裴平生对裴言川翻了个白眼，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清欢最近闹着出去住，还要和别人合租，你黎伯伯放心不下，没同意。他们家最近因为这个事闹腾着呢。”
　　“清欢一向听你的话，你明天去劝劝她。”

　　裴言川不解：“黎清欢连她爸妈的话都不听，您怎么看出来她会听我劝的？”
　　裴平生理所当然道：“清欢自己说的，你劝她就听。”

　　裴言川：“……”
　　真巧，他不仅不能让黎清欢听话，还给她提供了出去租房的资金。

　　——

　　翌日，一大早。

　　安晚意醒了。
　　她昨晚睡得很好，疲惫尽数消散。

　　此刻，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饱满的慵懒将惬意胸腔空洞尽数填满。

　　但没享受多久，安晚意就起来了。
　　今天黎清欢要搬进来，事还挺多的。

　　安晚意利用上午的时间，对房子进行了一番大扫除。
　　好在她平时也很爱干净，时常打扫，大扫除比想象中轻松许多。

　　打扫完，休息时，便收到了黎清欢的消息。

　　黎清欢：【姐姐，我今天下午四点搬进来哦。】
　　黎清欢：【猫猫比心.jpg】
　　安晚意：【好。】
　　安晚意：【兔兔比心.jpg】

　　黎清欢挺可爱一小姑娘，年轻又有活力，搬进来后，肯定会热闹许多。
　　安晚意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庆祝一下。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附近的超市买些菜，今晚做顿饭，也算是接风宴了。

　　没想到，碰上超市大甩卖。

　　大爷大妈们倒应该是早有准备，蔬菜瓜果区人头攒动，河豚进去都得被挤漏气。
　　安晚意试着往里挤了两回，还没进入决赛里圈，就被毫不留情地扒拉出来了。

　　对大爷大妈抢菜时的战斗力有了深刻体会，这家超市的菜肯定是没她的份了，安晚意只能去了另一家距离更远的超市。

　　——

　　黎家。

　　客厅里闹哄哄的，黎父黎母不停劝着黎清欢，试图让她改变主意。
　　裴言川在旁边，不走心地跟着劝了两句，就当走个过场。

　　黎父黎母不知道说了什么，黎清欢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不行，安姐姐正在被人跟踪，我已经和她说好了，我要去保护她！”
　　裴言川冷嗤，就黎清欢的菜鸡水平，还谈什么保护，她顶多和合租人一起送菜。

　　无聊地支着下巴，正巧桌上被拍飞的纸落在裴言川脚下，他漫不津心地捡起来看了眼，正打算放回原位。

　　出租方的名字钉住了他的视线。
　　出租方，安晚意？

　　——

　　菜买得不少，安晚意费了许多功夫才将菜提到电梯里。

　　电梯门打开，安晚意两手拎着菜准备出去，还没迈出电梯，抬眼，就看见了自己家门口有个男人。

　　太阳半落不落，映得走廊昏暗，看不清男人的脸。
　　只能看出些许身形，高高瘦瘦的，打不过。

　　安晚意屏住呼吸，尽可能以最小的动静放下菜，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刚打出“110”，男人开口了：“不过来，站在那等着被门夹？”
　　听出裴言川的声音，安晚意的警惕消散，方才强行绷紧的神经放松。
　　心脏“怦怦”跳得飞快。

　　她缓了会儿，才勉强平复，有心情询问裴言川的来意：“你站我家门口干什么？”
　　裴言川耸肩：“我现在无家可归又身无分文，前来投奔你了。”

　　安晚意：“？”
　　裴言川的脑子终于出问题了？

　　和裴言川在门口僵持许久，还是安晚意等不下去先开口：“你到底来干嘛的？”

　　裴言川挑起嘴角：“那我实话实说了。”
　　“昨晚半夜，你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地址，还让我千万要来找你，不然你不会放过我。”
　　“我实在是害怕得不行，只好来了。”

　　安晚意：“……”

　　裴言川：（挑眉）（得意）（机智）不愧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