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爱你》可可C

25、爱是转过身的你

　　【序】
　　宇曾经漫不经心地问过小爱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他打她，她会怎么办？
　　她说，一定是她犯了太大的错误，他气不得已。
　　他愕然地望着她，“万一是我神经错乱呢？”
　　她摇了摇头，因为她相信他。
　　岂止是挥开拳头，他连对她大声说话都会内疚。
　　如果一盘新鲜的草莓全部被他吃光，肯定是因为没有一颗好吃。除去父母，他对她的好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他们就像天长日久发生化学反应的塑料尺和橡皮，业已相互侵入，如果强行分开，彼此都会体无完肤。
　　而宇有天把小爱从他的生活中剥离出来，难道就不会觉得痛吗？

　　【151】
　　2006年5月22日，小爱的生日都已经过去了，她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许愿。
　　她想一生一世，只守着一个人。这样的愿望，会不会很傻？
　　她突然有点怀念从前上学的日子，那时她被困在考试和日常作业之间，宇远远不能成为她生活的全部。
　　而现在这死寂一般的生活！看到今天就知道明天，看到明天就知道永远。
　　她出奇地厌倦这样的日子！出奇地讨厌这样的自己！也受够了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在喋喋不休。
　　她想私奔、想学摄影，想成为建筑大师、行为艺术家，想找人拥抱、喝几杯，做个能去环球旅行的闲人、是个拥有美满家庭的全职主妇或拥有任何一项超能力的变种人……
　　但事实上，她可能只是个不着边际的人。
　　从前她很狂热地喜欢一个韩国歌手，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感动。
　　她大段大段地抄他的歌词，在熟悉的甜蜜里，仿佛记忆越深，他们就会离得越近。某天收拾东西时，她在抽屉里发现了韩国歌手的磁带。
　　那些不懂的语言和想走近他的意愿，曾是她备战高考时的莫大鼓励，也给了她很多个无声流泪的日子一种慰藉，即使希望遥遥无期又未免虚妄。
　　然而现在的她，还能期待什么呢？

　　【152】
　　小爱问宇，她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个被想象出来的化身吗？
　　她这样问是因为宇常常对她说：“这不像你做的事。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他在说这句话时，她可能是由于他们要暂时分开而哭了，可能是想撒娇有点无理取闹了，也可能是仅凭一时冲动而即将做出类似疯狂购物的决定了。
　　他诧异地看着她。
　　她想辩解，却留意到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于是，她又迅速调整好自己，神情克制而严肃，假装并不需要他，假装很乐观镇定。
　　她偶尔会想，他理想中的女孩，大概是清醒、理智、有决断力、有效率、又通晓事理的。
　　由于揣测到他可能的喜好，所以她一直尽力往他欣赏的方向去塑造自己。
　　她会觉得累吗？
　　成为他想象中的女孩也许是个太难的挑战，她心力不足地无法扮演下去。
　　宇同样的问题也问她，“我在你的印象中，是被想象出来的吗？”
　　小爱在六岁就遇见宇，宇对她来说，既像亲切的大哥哥，又像严厉的父亲。
　　可是，有一次宇对小爱说，他不想再当“爸爸”了，他从懂事之时，就要事无巨细地承担起很多的责任，他实在是感觉太累了。
　　她需要被疼爱，被呵护，认为他给的不够；他需要被疼爱，被呵护，她给过他吗？
　　或许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争吵，可以归结为他们对彼此都太过高标准严要求，因此被对方督促着、被自己鞭策的超高强度压力随时都需要一个疏泄的出口，这个时候，找个借口迁怒于对方，不是非常合理而且有效吗？

　　【153】
　　6月4日的深夜，宇出差回来了。
　　小爱听见宇开锁的声音，没有起来，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
　　宇似乎很兴奋，走到她的房间来打开灯，“小爱，你睡着了没有？”
　　他大概已经有几百年没叫过她的名字了，她有些受宠若惊，带着一副讨好的表情坐了起来。
　　他手里扬着一面带有涂抹笔迹的黄色大旗，旗上还沾着一些泥。
　　他由于激动过度，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
　　他说他本来前天就结束出差了，但他回到公司，正好赶上同事们去参加户外拓展，大家玩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有一个女同事向他表白了。
　　他手舞足蹈地自说自话，她应了一声又躺下了。
　　他看到她冷淡的反应，问：“难道你不吃醋吗？”
　　她没有说话。
　　他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
　　他说：“我真搞不明白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有时候我甚至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而你又是不是个女人！”
　　他说完以后，“啪”地一声把她卧室的灯关掉，又把她卧室的门关上，走了。
　　她转身面对着墙，知道宇气愤是因为什么。
　　她给邢芸发了一条短信，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邢芸回复她说：“如果他愿意等，不会在乎是不是还要多等几个月；如果他不愿意等，你以为你用身体，就可以留住一个人吗？”

　　【154】
　　邢芸来小爱生活的云城看她，她们早就约好了要有空见。
　　但当真的见了面，话题琐碎地涉及着彼此，千言万语，却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再想提各自的近况和从前校园里的趣事，又仿佛那是一个太老套的开场白，除了感慨，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爱在邢芸倚在沙发的时间里，马不停蹄地拖地、擦桌子、洗水果、递餐巾纸、收垃圾，邢芸的光彩照人，反衬得小爱格外憔悴。
　　“你别忙了，坐会儿不好吗？”
　　可小爱停不下来，一坐下就不知道手、脚、眼神，该往哪儿摆，顺手把茶几上的钥匙环套在手指上，捻着手心里的一把把钥匙，好让自己不在沉默中显得太尴尬。
　　突然邢芸说：“你的钥匙环，像只戒指。”
　　她只是想调节气氛，很无心，先带动着笑了起来。
　　小爱也附和地笑着，把手一翻，猛地发现环扣在无名指上，怔了一下：原来那么深地埋着渴望。
　　邢芸见她的表情紧住，连忙解释：“开玩笑的。”补白似的又笑了一声。
　　她拉过小爱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指，仿佛在传递给她力量，“想给你这只手戴上戒指的人多的是，但有人想给，咱们也未必稀罕。”
　　她利落地褪下钥匙扣，扔在一边。
　　当晚，宇回家以后，邢芸单独找他聊了好久。
　　到底他们聊的是什么，小爱无从知晓。
　　但邢芸走后的几天，宇破例对小爱照顾有加。
　　小爱想起从前邢芸受委屈时，她去找大蒋讨回公道，而即使邢芸能做到和当初的小爱一样义气，宇却终究不是大蒋。

　　【155】
　　月中，宇的部门庆祝销售业绩第一，部门经理选了个带自助餐的KTV，请全体员工庆祝。
　　宇打电话告诉小爱，他不回家吃饭时，明显已带着醉意。小爱问清他人在何处，便煮好醒酒汤用保温壶盛上，乘坐公交车去找他。
　　她不知道宇到底在哪个包间，打他电话也不接，就拉了把椅子，坐在取餐台等。
　　过了好久，服务台前晃过两个人的背影，她看着熟悉的身形，试探地叫了声：“宇？”
　　宇转过头，旁边的同事也扭过头来。
　　宇的神色似乎有些慌张，但很快就调整成一副见到熟人要应景寒暄的样子，假装大方地迎上去：“咦，你也在这儿呀？”
　　小爱一片心灰，僵僵地笑笑。
　　宇的同事望着小爱，又看向他，眼光有些质询。
　　宇支支吾吾地说：“嗯，这是……”
　　他拖拉了半天，也没交待出结论。
　　小爱抛出心里的疑问：“你们公司最近很忙吧？”
　　“不忙啊，淡季来了。”宇的同事回答。
　　“周末不是经常要加班，也会要求你们出差吗？”
　　宇的同事有些疑惑，“领导让咱们出过差吗？”
　　宇尴尬地沉默着，他同事立刻领会了。
　　他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边看着宇边对小爱说：“哦，对……是加过班，也可能……出差……，那个，你们先聊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他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就匆匆走掉了。